35
屋裏冤家冤家的青樓女子喊聲傳來,眼看無恙已經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寧和音再管不了許多,一甩頭甩開莊沢的手,朝着裏屋的兩人沖了過去。
“放開!”
吼完這一句,寧和音伸手把被無恙抱着的姑娘拉開,用的勁稍微大了點,口脂都糊了的姑娘跌倒在地上,衣衫不整地哀怨看着她。
寧和音沒管她,環顧屋內四周,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個木桶,裏面水波晃晃盛着一桶清水,連起沖過去提起,又提回來,嘩啦一聲——
照着無恙那顆小光頭,毫不留情地潑了下去。
“清醒一點啊,你是個和尚!”
寧和音把木桶甩一邊,累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到無恙被水一潑,恢複了些神智,擡起頭來看她,驚慌喊道:“寧姑娘!”
“你還知道我是寧姑娘?”寧和音哼了一聲,“要是沒我來救你,別說我,怕是你連自己都認不清了。”
無恙瞥見了眼前的寧和音,又瞥見她身後衣衫不整的女子,更瞥見了門口處冷着張臉情緒不明,仿佛是在看好戲的九千歲。
細細一思索,終于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麽……
他竟然,将青樓女子當做了她。
無恙雙手合十,連念阿彌陀佛。
“行了行了,別再念了,快出去吧。”寧和音揮揮手催促他。
剛才整這麽一出,也沒見莊沢來阻攔,難不成他又變卦了?
果然理想是美好的,無恙剛站起身,莊沢唇角勾着笑走了進來,一雙狹長鳳眸裏俱是玩味,“本官可不記得,答應過放走他。”
“你……”寧和音一哽,看到這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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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他媽不還是那操蛋玩意嗎?
她的老公,她的莊沢,真的沒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與和尚勾三搭四,如此不守婦道之人,你說本官,該拿你如何是好?”明明是寵溺的語氣,卻讓人心驚膽戰。
寧和音想給他頭上來兩個爆錘,“誰跟和尚勾三搭四了?”
莊沢笑:“你莫不是以為,本官是瞎子?”
寧和音抿抿唇:“你是在吃醋嗎?”
聞言,莊沢神情一變,眼中浮現殺意。
“看來本官方才的話,你是沒聽清楚,需要本官再重複一遍?”
寧和音:“……”
“不用了我聽得很清楚,你說你只是玩玩我而已,親了抱了摸了睡了,全部都只是玩玩而已。”
“咳——”
這一聲咳,是無恙發出來的,他俊臉已是通紅。
饒是知道她膽子再大,也不曾想過,她竟會在大庭廣衆下,說出這番話。
無恙眼神一暗,眨眼間便瞧見,她水藍色薄紗罩着的雪臂上,竟有顆既顯眼又撩人的紅痣。
這不是守宮砂,是什麽?
無恙偷偷瞧了寧和音一眼,看着她未褪去稚嫩的側臉,明豔得如同三月嬌花,烏黑水潤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怯意,當即心生慚愧,想要上前去護住她。
從九千歲身上傳來的殺意,就連他都能感知到,那殺意居然是沖着她。
看來九千歲,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對她好。
“你別亂動,不關你事,”寧和音冷淡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無恙當即僵住。
聞言,莊沢卻是笑了起來,“本官得病那段時日,你不知瞞着本官,在背地裏紅杏出牆多少次,這和尚便是其中一個,現在想想,若只是單純的破色戒,确實是輕了。”
“來人!”莊沢聲音忽的提高,狹長鳳眸裏透出冷意,那股子玩味的勁兒也在。
勾着唇,仿佛是慈悲的神明,随意便可主宰他人。
“将這不守清規戒律的和尚拉去,閹了。”
門外守着的侍衛們得令,立馬沖進來拉無恙出去。
寧和音半轉過頭,看到無恙清俊的臉,已經是一片慘白。
“你閹了他!”寧和音轉回頭,提高聲調,梗着脖子問,“不就是吃醋嗎?”
莊沢抿唇,不語。
寧和音握拳說:“你口口聲聲說是玩玩,那段日子的所有,全都是生了病,好,那我就當你是生病,那你現在管這些雜七雜八,還要把他閹了,不就是放不下,還惦記着嗎?”
“你。”莊沢單吐出這個音節,銳利得如同一把尖刀。
“難道我說得不對?你這不是在吃醋?”寧和音上前一步,迎着他的目光,口口聲聲逼問。
兩個侍衛正把無恙拖到門口,忽的聽到他們家大人道:“放開他。”
無恙被放開,怔怔回望着。
神情明豔恍若嬌花的少女,迎上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毫不畏懼。
“你既然要跟我扯清楚關系,說自己已經恢複,根本不在乎我,那麽就證明給我看。”
寧和音說着,一字一頓道:“對、我、好。”
“做夢。”莊沢如同聽到天大笑話,紅唇微勾諷刺地笑了起來。
“你一如既往的對我好,那樣才是沒有吃醋,沒有在乎我,如果你不對我好,那就證明你在為了我和無恙吃醋,為了我和其他男人吃醋,所以你才不對我好,所以為了證明你放下我,那麽你是不是該對我好呢?”
寧和音一口氣不停說完,朝着他真摯地眨了眨眼。
“啪啪啪啪啪!”
除了無恙莊沢寧和音,侍衛們和那個姑娘,全都忍不住拍起手。
“太好了,夫人,您說的簡直太在理了!”一個小侍衛拍着拍着抹了把淚。
別說有理了,就算夫人沒理不說這番話,他也覺得,九千歲真真是狼心狗肺。
吃幹抹淨了後,轉眼就不認人?
這些日子來,夫人和九千歲之間的恩恩愛愛,他們全府上下的人可都是看在眼裏,這如今說不愛就不愛了,一句生病了就揭過,那詞怎麽形容來着?
“渣男!”
寧和音振振有詞喊:“你要還不答應,那你就是渣男!妥妥的渣男!”
莊沢:“……”
他沉着臉,轉過身去,低喝道:“收拾東西,回府!”
莊沢跨過門檻,望見地上那散落一地的桃膠,眼神一斂,權當做沒看見。
他的确是生病了,的确是阿。
這段日子以來和她的回憶,歷歷在目,除了有些細節的地方記不大清,比如她的來歷,比如他們又是為何要來這寺廟,全都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她是想要殺他,于是他陪着她逢場作戲,不動聲色想要反利用她。
腦海裏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他在演戲罷了。
想到那些畫面,心不會動,沒有任何感覺,不是演戲,又是什麽?
他喜歡的人,是十年前的那個人,不是她。
他壓下腦海中的所有畫面,逼迫自己去想另外一個人的臉龐,想到後,眸一暗,“雲輕……”
寧和音剛好從他身邊走過,聽到從他嘴裏蹦出來這名字,拼命眨了眨眼:“你的病回來了?”
“若再胡言亂語,休怪本官無情。”莊沢瞬間變臉。
“嘁~”寧和音翻白眼,“那你喊雲輕幹嘛?”
“不知廉恥,”莊沢眸中墨色翻湧,拂袖便走,只留下句呢喃絮語,“雲輕與她何幹?”
寧和音:草!
這狗比書,她要哭了。
不只把感情都帶走,還随便就篡改記憶?
于是破書他老人家,來了招釜底抽薪,尋思着莊沢不要她,她就能投向衆美男懷抱了?
妙,當真是妙極了!
其實寧和音還真有點那麽個意思,看到莊沢這副狗逼樣,想着直接撒手不幹了,幹脆就開個後宮養養美男,多自在不是?
寧和音重新走到齋堂的桃樹前,看了幾眼,只等不遠處侍衛們收好東西,就回府裏。
看了片刻正準備走,身後突如其來飄來一陣清香,她轉過頭,見到無恙端着一個瓷碗走來。
他唇角微微勾着笑,臉上口紅印被洗掉了,又成了那個俊秀小和尚。
“寧姑娘,我答應過你的桃花羹,喝完再走吧。”
寧和音望向碗裏,發現确實是無恙說的那樣,色澤剔透,桃香濃郁,胃口瞬間就上來了。
她問了句:“你不讨厭我嗎?”
無恙微微訝然:“我為何要讨厭寧姑娘?”
“都是因為我,你犯了葷戒,又差點犯色戒,更差點……”寧和音頓了頓,咳嗽一聲後說,“那啥,你懂的,我就不明說了。”
無恙聽了唇角勾起,和煦的眉眼如春風拂過,原來右眼角處有顆淺痣,笑起時随着卧蠶浮動,生動又明媚。
“這一切如何能怪你?再說,我還更要感謝寧姑娘,你為了維護我,不惜出言頂撞九千歲。”無恙說這話時,眼裏帶着深深歉意。
“沒事,沒事……”寧和音接過他的碗,安慰他說,“他就是狗了點,不會真傷害人,我是篤定這點,才敢跟他叫板,再說也不是為了維護你,我就是專門要跟他吵架,誰叫他沒事就鬧毛病?”
無恙深感訝然:“他都對你這般了,你還是如此維護?”
“夫妻嘛,哪有過不去的坎阿!”寧和音用調羹攪了攪桃花羹,舀了一勺放進嘴裏,嘗到甜味後眯起眼,“好喝!”
“真的嗎?”無恙驚喜道。
“真的!”寧和音連忙點點頭,“你以後要是還俗了,專門去開個粥鋪,桃花羹就當主打,絕對穩賺不賠!”
場景被定格,印在腦海裏。
搬完東西回到馬車上的侍衛,見到大人的眼神順口問了句:“大人,您是在看夫……”
冷冷眼神掃過來,侍衛當即閉了嘴。
莊沢進了馬車,從車窗縫隙望出去,看着她的臉想,只是逢場作戲,僅此而已。
“去把那棵桃樹砍了。”莊沢吩咐道。
侍衛:“?”
大人的眼神不容置疑,兩個侍衛趕緊抽出佩刀,雄赳赳氣昂昂,朝着那株桃樹而去。
寧和音把最後一口喝完,碗才挪開,就看到兩個侍衛抽出的刀銳利到泛着寒光,一刀怕是能砍下她兩個頭。
把碗往無恙手裏一放,護住自己脖子一路小跑,到了馬車前掀開車簾,看着正在閉目養神的人,大聲抗議:“不是說好了要對我好嗎?怎麽轉眼間又拿上刀了?”
莊沢睜開眼眸,淡淡掃了她眼,“砍桃樹,不砍你。”
“桃樹跟你有仇?”
“沒仇。”
莊沢緩緩道:“這株桃樹開得好,雲輕會喜歡的。”
寧和音:“你……”
身後傳來轟隆巨響,回頭望去,那棵開得極好的桃樹,已經轟然倒地。
她望到一旁無恙的神情,看着她,仿佛無聲在說着什麽。
寧和音又跑過去,結果無恙對她說:“對不起,寧姑娘,雲來寺的桃樹就這一株,日後你來,不能再為你做桃花羹了。”
寧和音抿唇,正想說什麽,後頸一涼,回頭對上雙墨色的眼,他微涼的指尖,正毫無顧忌掐在她後脖頸處。
“該回府了。”
“你……”
莊沢又沉聲道:“若是晚了,雲輕該着急了。”
寧和音眼一垂,對旁邊侍衛道:“借把刀。”
“夫…夫人。”小侍衛結結巴巴,“這砍桃樹砍開刃了的刀,不鋒利啊!”
要是拿它去砍大人脖子,定是不可能一舉成功的。
“我割我頭發!要鋒利幹嘛!”寧和音吼道。
從戰戰兢兢的小侍衛手中搶過刀,剛舉起,被制住。
眼裏沒有情緒的人問她:“你做什麽?”
“我當尼姑。”還有半句話寧和音沒說完,開後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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