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咬你個大頭鬼啊!你是不是變态啊!”

寧和音第一次聽見人有這種要求,先前被親得沒力氣的身子,此刻攢起了剩餘所有勁,把在上方的他猛然掀開。

“滾!”寧和音吼得毫不猶豫,“要發情找別人去!”

屋內的光線昏暗,連月光都照不亮,被推開的人半倒在地上,過了頃刻坐起身,不用照亮也知道是黑沉的視線盯着她。

“想抱就抱,想親就親,你把別人當什麽了?”寧和音重新把自己的衣服攏好,薄被拉起蓋在身上,又說道,“你出去吧。”

昏暗中的人屹立不動,目光卻是刺人,猶如頭蟄伏中的猛獸,随時等待出籠。

寧和音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驚,抿唇道:“我知道你還是白日裏的想法,既然我不是你記憶中那個人,你也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人,那我們以後不要再做這些會讓人誤會的事了,你要是實在想,去找任何人,都可以,我沒事。”

良久,莊沢啞聲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是?”

寧和音怔了怔,轉頭望向他,道:“因為我記憶中的那個人,不會這麽不顧及我的感受,你跟他比起來,就像一個瘋子。”

暗沉的光線中,莊沢瘦削的身影微顫,他右手食指摸向脖頸被她咬過的那處,高漲的情.欲如潮水退潮般飛快逝去。

“是,”他開口說,“我是一個瘋子。”

只有瘋子,才會對着一個壓根不心動的女人,罔顧一切做出最渴望的舉動。

只有瘋子,才會在知曉自身的變化時,恨不得跪上去再讓她撕咬,甚至想就那麽把她壓在身下,想看她各種表情的哭訴求饒。

只是,當真不心動嗎?

他當真,是為情.欲所迷惑,才一時昏了頭嗎?

如果方才身下是別的女人,咬他的同樣是別的女人,他還會近乎奇跡般有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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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是不是……

只因為她。

寧和音的雙手緊緊攥着被子,過了片刻,重重嘆了口氣。

她掀開被子,起身繞過他,點亮了燈,又從一旁櫃子裏時常備有的瓶瓶罐罐中,翻出了一看就像是金瘡藥的那種。

“坐過來吧,我給你搽。”寧和音對他說。

過了半晌,沒得到回應。

寧和音擡頭迎上他漠然的視線,黑沉眼底映着明滅的燭火,柔美細致如暖玉的頸段上,她咬出的痕跡深得可怕,鮮血不斷沒入玄色的衣料,仿佛是要流盡了。

“你讓我,不知道說你什麽好,”寧和音朝他走過去,蹲下身子,垂眼道,“偏頭。”

這回終于是聽話了,莊沢微微偏頭,露出那個極深的傷口,當寧和音把藥粉撒在上面,他的眉頭都沒有跳動一下。

到了這種時候,寧和音也不想問他什麽疼不疼的問題,只灑完藥,又用繃帶繞了幾圈,最後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勾起唇角嘲諷:“還不錯,挺漂亮,但我要是剛才真依你的意思,再咬上一口,怕是這藥粉這繃帶都止不住血了。”

莊沢擡眼看她,長卷的睫毛在暖黃的光線下,絨絨的可愛,黑蒙蒙的眸子竟透出惹人憐愛的意味,仿佛先前氣焰嚣張到要殺人的人,壓根與他無關。

他喊:“音音。”

寧和音眼睫一顫,“別這麽喊我。”

反正他現在把陸雲輕都接回來了,心裏眼裏裝的是虛假的陸雲輕,腦子裏只有虛假的記憶,而寧和音這個人對于他而言,怕就只是顆行走的春.藥。

一顆能讓太監重新擡頭的春.藥。

如何能不寶貴?

如何能不珍視?

她把塞子塞回藥瓶,垂眼淡淡說:“你剛才的反應我都感覺到了,你明天可以找太醫診斷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話,重新用疼痛刺激也行,不過別再選在老地方了。”

莊沢抿唇:“你幫我嗎?”

寧和音:“?”

什麽?

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我沒有虐待人的愛好,剛才只是一時情急,希望九千歲不要介意。”她繼續淡淡說。

“那便算了。”莊沢言語方落下,便擡手去褪外袍。

寧和音餘光注意到他舉動,連轉過頭,臉上的假裝鎮定再維持不住,“你幹什麽?要脫衣服到別處去,這裏是我的地盤!”

“整座府裏,都是我的。”莊沢淡淡說完,扔開外袍,躺了下去。

“好,都是你的,那我去外面睡。”寧和音氣得起身,卻猝不及防被他一拉,整個人跌落在薄被上。

緊接着,薄被掀起,她人被裹了進去。

而身旁的人,除了給她掖好被窩的動作,再無其他。

“睡吧,”他說,“我不會再碰你了。”

寧和音深吸了口氣:“那就好。”

兩人同樣是規規矩矩平躺着,腦袋朝着上方,膚色被燭火染成暖黃,黝黑眸子裏透不出情緒。

過了良久,寧和音覺得她也該睡了,于是把心裏的想法說出口:“我們還是跟白日裏說的那樣,只要等我賺到足夠的銀兩,還清了你的債,那就和離,這期間不要再有任何過分的舉動,不管是你也好,是我也好。”

身旁的人久久未說話,沉默到寧和音眼睛皮子都搭上了,才堪堪被打破。

“你知道還清那筆債,需要多長的時間嗎?”

“不管時間,不管我有沒有這個能力,只要有這個約定在,就好。”寧和音說。

莊沢倏然轉頭,她餘光能感受到他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不再移開,他問:“為什麽呢?”

後面也許還有沒說完的話,但他顯然想讓她自行領悟。

寧和音按照自己領悟的說了,“你不是他,我能接受的人,只會是他。”

只要沒有全身心都是她,那他就不是他,無論做得再好,無論裝得再像,那都不會是他。

她就是這麽一個愛恨濃烈分得很開的人。

如果不是全心全意愛她,那她懶得給他任何眼神。

更何況,她還是一個極度記仇的人。

這個記憶混亂的狗逼做過的所有事,一筆一筆,她全都記着,絕不可能忘。

就算有那麽一天,他完全回來了,那她也會一筆一筆,找他算個清楚。

那邊沉默許久沒有回應,寧和音想他也許是睡了,于是同樣閉眼。

殊不知頃刻後,身旁的人睜開眼,微微轉頭,望着她的臉,陷入無盡沉默。

如果他不是他,那他……會是誰呢?

第二天醒來,寧和音下意識偏頭,發現那狗逼早已不在,于是她打着哈欠起床洗漱,順便謀劃接下來的行程。

她昨晚在做夢時,有了靈光一現的主意。

簡樸打扮一番過後,她讓蘭溪不要給她上妝,就那麽清湯寡水出了府。

馬車停在飄香樓的對面,她下車用買衣服試衣服需要很久的借口,讓兩個小侍衛和蘭溪找個攤子歇息會兒。

進了布莊,照樣是像從前那樣,飛快置辦了一身男裝,還拿了把折扇,出門看到四周沒人觀察她了,用折扇遮着臉,快速往對面飄香樓走去。

等那道纖細身影進飄香樓了,布莊右上方,二樓茶館的其中一個雅間,窗戶被打開。

兩個侍衛和蘭溪立于一旁,看着窗戶邊靜靜将目光投去的人,一動也不敢動。

小半炷香時辰後,在飄香樓裏跟老鸨談得正歡,都聊到把所有姑娘包裝好,以後分成就按照五五了的寧和音,被某個狗逼抓個正着。

“別想污了府裏名聲。”

一句話,就把她所有計劃全盤打翻。

寧和音氣咻咻,勉強擠了個笑:“好呀!”

不讓污府裏名聲,那就休怪她無情了。

兩個時辰後,市集最熱鬧處豎起了一個小臺子,寧和音站在臺子上熱情吆喝:“來啊,看啊,走過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都來看一看瞧一瞧啊,今日特價今日特價,與九千歲約會資格,從一文錢開始起拍,加價無上限,價高者得!”

寧和音手裏展開一幅畫像,畫像上的人處于冰天雪地之中,攤出一只修長的手去接雪,指尖如玉,神絲微動,仿佛絲毫察覺不到寒冷。

而他自身,裹着玄色大氅,墨發如同流雲,長眉入鬓,高鼻挺直,薄唇微紅,容顏更勝冰雪。

眼神看似銳利,實則透着哀愁,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是一個小可憐。

這種帶着可憐氣息的人,最容易讓少女們心動了。

寧和音自信滿滿,吆喝了半天,但圍着的看客們倒是多,臺下圍滿了幾圈的人,嘴裏全部都在小聲議論,臉上神情各異,沒人敢真出價。

寧和音:媽的!看來刺激性還不夠!

還好她早有準備,于是拿出第二幅。

第二幅是在一處亭臺樓閣裏,富有少年氣息的男人身上,僅僅披着寸縷薄紗,長腿交疊,遮住了最隐秘的部位,腰身勁瘦誘人,引人無限遐想。

只是這回畫像的臉上,上半張臉被薄紗遮住,下半張臉因為右手食指咬在嘴裏,神情嬌羞動人,所以看不清楚面容,只知道是個絕代風華之人。

寧和音攤開先前那副,咳了兩聲:“臉長這樣,臉長這樣,如假包換,我以九千歲夫人的名義擔保,此次的拍賣絕對真實有效,沒有任何人敢追究你們,你們只管放心出價就是。”

臺下有個小姑娘羞紅着臉問道:“約會可以幹一些什麽呢?”

寧和音毫不猶豫回答:“你想幹嘛,就能幹嘛!”

小姑娘又問:“夫人為何要拍賣九千歲呢?”

寧和音想到這抹了一把辛酸淚,“實不相瞞啊,最近過于鋪張無度,府裏窮得都要揭不開鍋了,所以九千歲只有親自下海賺錢,你們想,約會一次,對他又沒有什麽損失,同時剛好可以滿足你們,能夠近距離的接觸偶像,這難道不是兩全其美嗎?”

寧和音抹着淚話音剛落,小姑娘當即喊道:“我出兩文錢!”

很快又有人喊:“我出三文!”

“四文!”

“五文!”

……

另一頭的莊沢,以為這回人能安分了,剛進宮裏辦完事歸來,馬車途經市集,恰好見到了這麽一幕。

晏明看了一激靈,“大人,別說,這畫像畫得還真挺好,大人是什麽時候請畫師畫——”

“你覺得那畫中人,哪點比得上本官?”隐隐咬牙的聲音從車內傳出。

晏明:“……”

您生氣的原來是這?

車窗簾當即被修長指節掀起,此時臺上已拍賣到了五百文,莊沢聽到這個數目,覺得自己受到極大侮辱。

剛下車,正欲往臺上而去,人群中忽然爆出一聲:“我出黃金千兩!”

寧和音還來不及思索聲音源頭何處,大腦興奮得當即作出了反應:“成交!成交!!成交!!!”

重要的話說三遍。

然後她看到了,明明置身于人群後,卻仿佛自有空間隔開的人,長身玉立,眉眼含霜,憑空透出幾分冰天雪地的冷意。

他不着情緒的目光投來,薄唇微抿,更顯涼薄。

而另一邊,恍若驕陽挾着勝利笑意的安平郡主,擡擡手,吩咐道:“去把黃金搬來。”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唐朝至今的兩計算,那麽1000兩黃金=37300克 折合人民幣907247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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