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馬車剛出城門,趕車的車夫支起耳朵,把裏面兩人的話都聽了個清楚明白,嘴角不自覺高高上揚。

果然是真的,他就知道,他沒站錯隊。

當初大人性情突變,府裏私下開盤,所有人都在壓夫人與大人會分開。

只有他,堅定不移地掏出所有家産,誓死守護夫人和大人的愛情。

那賠率,想一想……

車夫的嘴角揚得更高了。

被趕到前面那輛馬車的陸雲輕和蘭溪,掀開後車窗簾子,看到車夫一臉嘴角上揚的傻樣,互相對視一眼。

陸雲輕沉默了。

“怎麽樣?我就說我說的沒有錯吧,夫人和大人兩人情比金堅,又怎會因為外界小事而影響感情呢?”蘭溪沾沾自喜道。

“給你。”陸雲輕淡定拔下發間銀簪,放到蘭溪手上。

“多謝雲輕姑娘!”蘭溪笑眯眯接過,把銀簪簪到自己頭上,掀開一旁車窗簾,望着外邊的人,“晏明大哥!”

晏明望過去,見到笑意盈盈的小丫頭沖他喊:“我頭上這簪子漂亮嗎?”

晏明覺得稍稍有些眼熟,仔細一回想,溜圓了眼睛。

“這不是人家雲輕姑娘的東西嗎?你搶人家的幹什麽?快取下來!”

“我沒搶啊。”蘭溪頗有些無辜。

“取下來,快還給人家!”晏明認定了的事絕不拐彎,“你想要簪子的話,我給你買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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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溪要解釋的話剛滾到嘴巴邊,當即閉了嘴,紅意悄然不覺爬上臉頰,垂下頭,羞澀問:“你真的給我買嗎?”

晏明:“給你買,給你買個比這更好的!”

蘭溪把自己頭上簪子拔下,重新放回陸雲輕的手裏,“給你,雲輕姑娘。”

接着掀開車窗簾,對晏明甜甜一笑,“謝謝晏明大哥!”

晏明心痛得眼睛一閉,他這無處安放的嘴阿!

買一根比那還好的簪子,說不定要幾個月的月錢呢,說出去的話,還能收回嗎?

陸雲輕拿着手中銀簪,望望車後邊,又望望另一側。

總感覺,這世界對她不太友善。

車隊行至下一城池的途中,衆人還是在路上改了裝扮,畢竟最終目的地是黎國境內,絕不可能頂着九千歲的名頭進入。

先前那座城中,莊沢吩咐下去,知府當即照辦,讓所有百姓封了口。

這消息傳不到黎國,同樣,也傳不到上京城去。

連續穿過四座城池,也沒見到無恙的一丁點身影,穿過景朝邊界到達黎國第一座城,又用了半日時間到達黎國的都城。

寧和音依舊沉迷在甜甜的戀愛中,即便莊沢騎在高頭駿馬之上,她依然偷偷掀過車門簾,盡忠職守地當個盯夫狂魔。

盯着盯着,嘴角揚起,偶然發現身旁車夫,嘴角揚得比她還高。

心裏禁不住打了個顫,寧和音問:“你笑什麽?”

車夫嘴角就沒平過,“小人一見到大人和夫人,就忍不住想笑。”

寧和音挑眉:“嘲笑?”

“不不不不不……”車夫連忙解釋,“是開心的笑,發自內心喜悅的笑。”

寧和音狐疑地往前望了眼,“那你是覺得你家大人很帥?”

車夫狂點頭,“大人的确是舉世無雙的美男子,那副模樣,只怕是堪稱天下第一的美人——黎國長公主,見了大人,也要傾倒在大人的風姿之下。”

“天下第一美人?”寧和音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有這一貨色。

這個長公主是黎國太子的姐姐,從小被身邊的人吹捧慣了,結果就生出一種錯覺,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這自信慣了的人,自信多了,身邊的人又不斷幫她造勢,于是這名頭越傳越大,最終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天下間最美的女子,就是那黎國長公主。

尋常人家家裏的姑娘,多半都是剛及笄就出嫁了,她沉迷在自己的美貌當中,覺得沒有人可以配得上自己,于是捱到了二十歲,還沒有嫁出去。

關于她的劇情,記憶裏最深刻的一段,是大反派莊沢到黎國找太子裴鏡麻煩。

與此同時,未出嫁的長公主裴玥,被弟弟裴鏡和女主纏纏綿綿的愛情刺激到,于是想通過抛繡球的方法,聽從天意,為自己挑選一位良婿,開始一段甜甜美好的愛情。

結果這繡球,剛好落到了大反派莊沢手裏。

然後這裴玥,還真就對大反派莊沢一見鐘情,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

事後得知他是太監,依然義無反顧。

不過在大反派莊沢要殺掉太子時,裴玥為她心愛的弟弟擋了一劍,所以莊沢殺的人成了裴玥。

這一段劇情,在小黃文裏,看似并沒有什麽卵用。

實際是在太子裴鏡心中,埋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為反派最後的結局做鋪墊。

寧和音想到這,嘴角微抽了抽,“不、會、吧?”

這劇情都被她魔改成這鬼樣子了,老劇情不可能再上演吧?

心裏想歸這麽想,寧和音還是一把掀開簾子,“卟呲,卟呲~”

除了嘴巴動作,眼睛也是不停,拼命對馬上的人使眼色。

莊沢聽到身後細微動靜,略微側頭。

晏明近日跟蘭溪學了不少——關于如何說漂亮話。

這樣一來,那枚花上幾個月月錢的簪子,好像也就沒有那麽心疼了呢。

此刻跟着大人一道回頭,見到夫人的小動作,他一瞬領悟出其中意思,當即殷勤解釋道:“大人,夫人這是想你了,你看,夫人的眼在動,那是在抛媚眼,夫人的嘴在動,那是想親大人。”

莊沢覺得頗有道理,唇揚了揚。

晏明又道:“一段戀情是相互的,不能光憑一人努力,既然夫人如此想大人,那大人是不是該回些什麽呢?”

莊沢撩起左手袖子,拇指和食指并攏,比了顆小心回去。

車夫才往嘴裏偷塞了顆蜜棗,忽然間就覺得,這蜜棗,一點都不甜了。

寧和音:“?”

幹啥呢?

這大傻子以為她想跟他當街秀恩愛?

寧和音幹脆兩手一齊揮舞,往着莊沢那邊招手,來,快進來,有要事要說。

晏明看在眼裏,當即分析道:“大人,您看夫人這兩手揮舞的樣子,雙手一齊舉過頭頂時,像不像是曾經給你畫過的那顆桃心?”

莊沢這回不用再說,雙手一齊伸出袖子,拇指與拇指并攏,食指與食指并攏,比了顆圓潤的桃心回去。

車夫咂咂嘴,不是錯覺,是真的不甜。

寧和音:“?”

難道她做得還不夠明顯?

晏明:“大人,夫人這是覺得還不夠呢。”

瞧見車裏人一臉呆滞的模樣,莊沢覺得也是。

他瞥了眼兩旁的繁華街道,雖有不少人在注意他們,可他一路被某人盯得多了,那早已丢掉的羞恥心,從未想過重新将它拾回。

再說,想來他們也不知桃心是何意。

于是莊沢雙手舉過頭頂,轉回身子去,力所能及的,比了一個最大的桃心。

寧和音憋不住了,你是大傻子啊你!

只差喊出這一聲了。

莊沢比出這顆桃心的同時,一個帶着鈴铛和穗子的繡球,從不遠處的高樓之上擲出。

莊沢比出桃心的這個姿勢,正好把這個向他抛來的繡球,穩穩接住。

不遠處的高樓之上,穿着一襲紫色裙裳,鈴铛環佩的明豔美人,目光循着自己繡球的去處,落在一位騎着高頭駿馬,面龐恍若仙人的公子身上。

氣息當即屏住,一刻不敢亂動。

下面舉着手要接繡球的不少百姓,循着公主的視線望過去,那高高舉起的雙手,不自覺全都放下了。

莊沢将手放下,拿起繡球看了一眼。

看完有些散漫地掀起眸子,循着繡球投來的方向望去,正好與閣樓上的姑娘對視。

天哪,他在看她了!

裴玥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覺得心在飛速怦怦跳動,都快跳出她的口中了。

“快,快去!他就是上天為本宮選擇的夫婿,快去把那位公子請上來!”

身旁的侍從們聽到公主吩咐,正要動身,只見那位騎在高頭駿馬上的公子,有了動作。

他的右手輕巧一擡,繡球循着那股力道,好巧不巧,就那麽砸在公主的面門上。

身旁的侍從驚慌失措:“公…公主,您沒——”

“沒事!”裴玥擡起右手示意。

雖說是沒事,可侍從親眼見到,兩道蜿蜒的鼻血,從公主精致的鼻孔中流了出來。

侍從更加驚慌:“來人啊,有人妄圖暗殺公主!”

“本宮說了,本宮沒事!”裴玥扯出帕子,把那兩條鼻血抹去,再道,“你們去請那位公子上來,好好同他說明,反正無論如何,他是本宮命定的夫婿,本宮今生今世,還非他不嫁了!”

親眼目睹莊沢的輪番作死行為,寧和音急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停車,停車!”

正覺得蜜棗怎麽都不夠甜,拼命往嘴裏塞蜜棗的車夫,連忙拉緊缰繩,籲地喊了一聲,馬車當即停下。

閣樓上的侍從們正好跑了下來,齊刷刷擋住這一隊伍去路,為首的侍從恭敬道:“這位公子,您接了繡球,便是我們公主選定的夫婿,還望公子莫要辜負良宵,當即下馬,今晚便同我們公主成親。”

“公主是長公主?”莊沢問完,再度擡眼。

閣樓上的紫衣美人還在擦着鼻血,見他目光望過來,羞澀地報以一笑。

莊沢收回目光道:“久聞長公主乃是天下第一美人,便是樓上那位?”

為首侍從聽了,頗有些沾沾自喜:“公子知道我們公主的美就好,公子今生能做公主的驸馬,想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才得來的這福氣。”

“可是不巧,”莊沢道,“在下已有夫人了。”

“什麽?你居然有夫人?”為首侍從一驚。

莊沢懶洋洋肯定了一聲。

“可公主沒說,有夫人就不行阿!”侍從眼睛珠子咕嚕一轉,給莊沢出了主意,“公子的夫人算什麽?你那夫人,有我們公主一半好看嗎?我們公主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公子還有何不滿足的?你那夫人,随便找個七出之條,休了便是。”

話音方落,緊跟在後那輛看上去普通之極的馬車,一只纖纖素手緩緩掀開車簾。

穿着碧色衣裳的姑娘,全貌呈現在衆人眼前。

雪一般的膚色,花一般的容貌,臉上有幾分稚氣未脫的青澀,五官生得沒有一處不是恰到好處。

那雙水潤的杏眼,仿佛包含了天地萬物,擡起眼望人時,嘴角微勾着笑。

讓人覺得,怕是一顆心都要融化在她的笑中。

“夫君……”她甜甜地開口,“這是遇到何事?”

寧和音:她這種女主級別的人,一般不會輕易裝逼,除非實在需要裝了。

那她,也可以的!

街道上所有能窺見她容貌的人,這一瞬全都被笑容晃到了眼,怔在原地回不過神。

而坐在高頭駿馬之上,那位絕色不足以稱呼的公子,揚起一雙桃花眸子,望着眼前,似笑非笑。

“若你們家公主是天下第一,那麽此刻見了我家夫人,那個一字下邊,是不是該多添一筆?”

寧和音的臉倏然一燙,忽然覺得——

這個逼,是不是裝得有點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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