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處決

那天，他和平時一樣去挖土，回來的時候，沖了進去。

“外面實在太冷了，你在嗎？”他們兩人相處一個多月了，他已經很習慣和男人這樣說話了。

“怎麽在房間也不開燈啊。”他看見男人坐在窗口剛想過去，不料對方忽然起身抱住了他，并且捂住了他的眼睛。

“喂，你別玩了。”他甩開男人的手的同時，就聽見“砰砰”二聲槍響，他順着槍響看去，窗外的雪地裏一片血跡。

原來他忽然捂住他的眼睛是不想他看見這幕。

可是他應該知道，在他來到之前，他天天都會看到這些，他早已麻木。

男人繼續抽着煙鬥，把一旁的書信整理到一旁放好，他對1287說：“小一，那個殺人犯找到了。剛剛被處決了。”

“是照片裏的其中一個嗎？”少年問男人。

李清泉搖頭道：“不是。”

“那是誰？”

“我也叫不出她的名字。只知道是一個女的。”男人這樣和他說。

“為什麽殺他？是教官的妻子知道他懷孕了所以才找的殺手嗎？”

“不是，只是因為他絆了她一下。”

“就這樣？”

“就這樣，你也很震驚吧，看吧，你果然說的沒錯，往往最有可能的兇手往往越不可能是。”男人這樣說着抖了抖肩膀。“今天外面下的雪很大嗎？”

“恩，挺大的，外面挖了好幾車的土，夠外面用三天了，至少不能在那麽冷的天斷暖，不然城裏的人會凍死的。”少年這樣說着在男人面前的沙發前坐下，喝着他的茶杯裏的茶水。他問他：“你今天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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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城裏來的一些資料，需要我審核，你知道的，我天天就是坐着看資料，幾乎不用幹什麽。”

“啊，你們南方人真是好命啊，你也應該去試試在大雪紛飛的天氣裏挖二個小時的土是怎樣的感覺。”

男人聽了不說什麽，只是為了他續了一杯茶。

“喂，你看。”說着1287指了指外面。

男人側過身去看。“雪地都被血染紅了。”

“恩。”

“我第一次看見被處決人的血，雖然這裏經常死人，但很少有這種情況發生。”

“要下棋嗎？”男人這樣問少年。

1287搖頭道：“今天饒了我吧，我好累啊。”

“那睡覺怎麽樣？”

少年聽見這話側過頭沖男人笑了，他道：“不要開這種玩笑了。”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如果男人真的想睡他，是分分鐘的事情。但他只是說，從不會做讓他難堪的事情。

他從來沒有想象過會遇見像他一樣的人，他幾乎覺得他們的關系有點像很久之前地球上出現過的一個詞，那個詞叫友誼。

但是在100多年以後的世界，早已沒了這種關系。

至少在他們烈性島，他沒有見過。

當然也有兩個人很好的男性和女性在一起，但他們一般都是床伴，或者是父子，妻女。

“你在外面有人嗎？”少年忽然問男人。

男人聽了眯着眼睛，有點奇怪的反問少年：“什麽意思？什麽人？說的我好像偷情一樣，我還沒結婚好麽。”

“不，我的意思是，和我們一樣關系的，有嗎？”

“你的意思是朋友？”

“外面有這個詞麽？”

“自從發生了戰争又出現了病毒，外面現在和一百年前沒有什麽區別了，除了現在男性之間通婚多了以外。”

“原來如此。”

“話說，你從出生開始就沒有離開過這裏吧？”

“恩。”

“你想過有一天你會離開這裏嗎？”男人提了一個很好的問題。

少年遲疑了，他道：“我們要被流放2000年，包括後代，我想我沒有機會去看外面的世界了。”

“如果有機會呢？”男人提出了一個很好的誘惑。

“當然想去看。”他回答男人。

男人笑着把腦袋湊過去，對他說：“那和我睡覺吧。”

少年一把推開他的臉，道：“那還是讓我在這自生自滅吧。”

“哈哈哈哈。”男人笑着。

“喂，你還沒回答呢？”

“有啊，我在外面當然有朋友。”男人這樣回答他。

“你和他們怎麽樣？”1287這樣問他，但是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再猛烈的吸着煙鬥，他笑着搶先幫他回答道：“不會也是睡覺吧。”

男人聽了果然笑了，他道：“我不和朋友睡覺，如果非要說怎樣，和我們兩個現在也差不多，一起坐着聊聊天，喝喝茶，談談工作上的事情。”

“但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1287的眼神忽然暗淡了下來。

男人發覺了，問他：“有什麽不一樣呢？”

“他們是自由的。”他這樣答他，男人聽了上前揉了揉他的腦袋，道：“你也會自由的，終有一天，會得。”

1287聽了知道是男人在安慰他，便不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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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在廚房間切面包，男人迎着風雪走了進來，他手裏夾着報紙，嘴裏罵罵咧咧的。

李清泉說：“滾他的，真被你這張臭烏鴉嘴說中了。”

“說中什麽？”他正在給面包塗果醬，并不在意他到底說些什麽。

“我也要去大雪之中挖土了。”男人說着把一張紙拍到他面前，道：“上頭的命令，讓我和你們後天一起去山上集訓。”

“哈，看來老天長眼了。”1287把塗好的面包遞給男人，男人張嘴咬了一口，又看了看一旁的牛奶杯子。

少年沖他道：“你能自己拿着吃嗎？”

男人沖少年道：“請你給我喝一口牛奶，我在看報紙。”

少年無奈的沖他翻白眼卻還是把牛奶遞到了他的嘴巴：“快點喝，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有什麽事？我不是給你寫了請假條了麽。”

“就因為你給我開了請假條，m教官讓我把接下來的工作都在今天完成。”少年回答男人。

“我的天啊，他真的對你是因愛成恨。”男人笑着咬着面包。“或許你應該從了他？”

“這就是你給你朋友出的主意，用賣屁股換來不要勞作？”少年嘴裏咬着面包，手上穿着外套。男人瞧見了起身幫他拉衣服。

“如果你不想賣給他，可以考慮賣給我，我會來拯救你的，你的白馬王子。”男人說着伸手把圍巾給少年圍上，他暖暖的手指貼在他的脖頸上，緊緊挨着他脖子上的肌膚，用那一雙藍眼睛盯着他。

要不是他早已熟悉了男人的招數，還真會信了他的邪。

他說：“得了吧，別玩了，我要幹活去了。午飯自己解決，不回來。”

男人抖抖肩膀，道：“好吧，那我晚上接你。”

1287拿着鋤頭挖呀挖呀，他身邊的人又換了一批，之前那一批有的因為沒有熬過寒冬死了，有的染了疾病，這裏人總是很快從熟悉又變陌生。除了老約翰，他是這裏的老人，他有自己的一套辦法，讓自己活得長久。那個有人說那是因為老約翰并不是北方民，而是南方人的血統，那麽他為什麽會被流放呢？聽說他也參與了那場暴動，是為數不多的參加暴動的南方人。

有人說他能活得那麽久是因為背後有勢力的人照顧他，而那個人具體是誰，他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那場戰争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只是出生在這個島上，一出生就被告知他要被流放1900年。

就在此時，一群孩子出來了，他們穿的破破爛爛的，由一個邋遢的胖女人跟着，那個胖女人手裏拿着一根電棍，嘴裏喊着：“快點撿，快點，1小時撿不滿50個就等着懲罰吧。”

1287看着那群孩子想到以前的自己，在這裏出生的孩子在未成年之前也要勞作，一個小時撿50塊石頭，那不是很小的石子，而是大石頭。在大雪紛飛的天氣裏，小手凍得僵僵的，很快就被石頭戳破，流出血來，但這個時候，他們不敢告訴任何人，只能從身上撕掉一下布條，包裹着手繼續撿石頭。

其實這些工作都可以讓機器人做？但為什麽不這樣做呢？因為他們是犯人，他們應該為他們的暴動，不，為他們父母的暴動付出代價。準确來說，是為了戰敗做出代價。按這樣來說，世界雖然再變，但弱肉強食的準則還是沒有改變。

以前那個拿着鞭子打他的胖女人不見了，也許她也死了。如今又換了一個差不多的，不知道是克隆人還是機器人。

他這樣想着，老約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過頭看老約翰，卻沒有料到看見了李清泉在向他走來。

周圍人見他來了，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沖他喊道：“L教官好。”

他一改往日的作風，開口：“你們好。”

“教官有何指示？”

“你……過來。”他指了指少年，少年便走過去。

“快走。”男人低沉的再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就帶着他快速的往前走。

“做什麽去？”

“外面去。”

“外面去？”

“你小聲一點。”他捂住他的嘴巴，兩人跑到門衛那邊，刷了一張白卡。

大門打開了，那是少年第一次跨出這個地方。

雖然說是外面去，其實也是算烈新島裏面，因為烈新島是四面環海的，沒有直升飛機是出不去的。

但因為那個集市是只有教官和廚師可以外出采購的，所以也是很難得了。

集市上的人一直在看着他，因為他手上有犯人的編碼——1287，他們奇怪于一個犯人居然能在集市出現。但又迫于身邊的李清泉，并沒有走過去。

李清泉找了一家酒吧坐下，舞臺上有幾個舞娘在跳豔舞，李清泉把錢塞進她們的內衣裏。

少年簡直看呆了，“這就是你們教官的娛樂方式，所以你們每次休息就是在這裏玩兒？”

李清泉笑着道：“我可很少來。這次帶你才來看看，這裏可是很貴的。”

少年一語戳破，他道：“看你那塞錢的手法可不像是第一次。”

“這是什麽？”1287看了看機器人端來的紅色飲料。

“你可以試試看味道。”

“果汁麽？我在書上看見過，說是外面世界有這種玩意兒。”

“你可以喝喝看。”男人笑着慫恿他。

1287真的聽話猛地嘬了一口。然後就聽見“砰”地一聲倒在了桌上。

“喂喂，你不會真的醉倒了吧。”男人戳了戳他，發現他真的一動不動。

夜間的小路上，下着雪，男人背着一個少年，少年嘴裏不知道哼着什麽，男人緊緊地抓着少年的手，道：“你摟的緊一些，掉下去可不關我的事。”

少年聽了真的緊緊地摟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把少年搬回房間，自己的床上，望着緊閉着眼睛的1287。男人最終開口了，“終于被我睡到了吧。”

不知是否1287聽見了，反手就一下，揍在男人臉上。

就見李清泉捂着眼睛，伸手撩開少年的額間的頭發。

他說：“還真好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