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八）秘密

1287散了散步就回家了，他感到很累，身心疲憊。

他一回家就聽見李清泉在打電話，他說：“搞錯，怎麽可能搞錯？”

“現在讓我去找人，哪裏去找，你們不是說确定就是他麽？”

“我不管，我不可能把他留在這裏。”

電話挂斷了，男人轉過身看見他似乎很是詫異，但是他盡力不談剛才發生的事情。

他只是問他：“回來了？”

“恩。”

“外面怎麽樣？”

“今天雪停了，天也不是很冷。”

“那很好，怎麽不多逛逛就回來了。”

“我有些累，想休息一會兒。”

“那你快去吧，晚餐好了我會叫你的。”男人這樣說着，1287就往自己屋裏走去。男人又喊他道：“對了，忘了和你說，還有二天我們就要走了，記得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恩。知道了。”他這樣回答他。然後回自己的房間躺到了床上。他很想睡覺顯然他睡不着，他還是在想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搞錯，怎麽可能搞錯？”

“現在讓我去找人，哪裏去找，你們不是說确定就是他麽？”

“我不管，我不可能把他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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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麽意思？他似乎可以感受到什麽，但是他不想承認，他實在忍不住起身跑到客廳，他想找他問清楚，可是客廳裏面沒人，他把文件散落在常常坐在那邊的沙發上，他走過去，翻開了文件。

上面寫着那個人的代碼是1287，但是代碼後面有一行文字，我的兒子身上有個胎記，像月亮一樣，在脖頸後面。

顯然，1287沒有。那他兒子不是他嗎？

他拿着那一堆文件坐到了沙發上久久沒有言語。他應該裝作不知道這回事？還是應該質問他？

或許那個人已經死了，可是如果他還活着呢？

1287跑了出去，他到犯人的宿舍裏面尋找老約翰。老約翰睡在最高處，有十八層那麽高，他爬上去，他正用微弱的燈光看一張照片。見他來了，沒好氣的把照片收起來，沖1287道：“冒失的年輕人，你來做什麽？”

“我想問你，除我之外還有誰叫1287嗎？”

老約翰聽了這問話，看了看少年，他從他的狀态中發現他真的很着急，便回答他道：“你知道這裏的代碼都只有一條，不會重複的。”

“會不會有搞錯的呢？比如說本來是他要寫1287的，但是兩個刻字的人搞錯了？”

“這當然會有，但是搞錯了，也只有一個代號。只要刻在身上了，他才會叫那個代號。”老約翰和他解釋道。

“那怎麽回事呢？”

“不過确實代號可能會更改。”老約翰似乎想到了什麽，他說：“如果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剛剛刻完代號就死去了，教官可能為了節省代號，他們對數字不太感冒，會把相同的代號延續到下一個孩子身上，但那個孩子必須不滿三歲。”

“哦，原來如此，他死了。”1287聽了老約翰的話只說了這句話。然後又迅速的從他的床上爬了下去。

“哎，真是個冒失的孩子。”老約翰瞧少年如此，如此說道。

1287回去的時候，男人已經在沙發上等着他了。他手裏拿着那堆文件，顯然他知道1287看了那堆文件了。

李清泉問他：“你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嗎？”

他點了點頭。

李清泉又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說：“那麽早點睡，我們後天就要走了。”

“恩。”他輕輕應了他一聲。

*******

那天早上，他拎着一個包裹，其實裏面也沒什麽。

按照李清泉的話，那些東西外面都有，到了外面，他自然看不上這裏的東西。

但1287固執的認為，必須拿走一些東西才能證明自己在這裏存活過。他在這裏活了幾年呢？他還沒有好好的算過，從十四歲成年開始，他在成人宿舍待了六年了，那麽他應該在二十歲左右，他想。但因為出生年齡也不準備，所以存在一定偏差。

那天，陽光很好，他擡頭看這片天空，覺得這裏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李清泉并沒有和他在一起，他去外面開車了和幫他辦手續了。他們先坐車到碼頭，然後坐船離開這裏。因為怕做直升飛機遇上暴風雨。看報紙說外頭前陣子就有一個教官這樣喪了命。不過現在的船速度也很快，估計開二天就能到外面了。

他手裏拿着一張單子，他緊緊的握着，因為李清泉告訴他，這是他出去的憑證。

就在這時，他遠遠看見一個老頭跑了過來，是老約翰。

老約翰看了看1287這身裝束，問他說：“你要走了？”

1287點了點頭。

老約翰問他：“我打聽到一些事情，有關那個男孩，你還想知道嗎？”

1287遲疑了，他就要走了，他應該選擇聽還是不聽呢？是他代替了他的位子吧。

他點了點頭。他選擇了聽，他不知道，在這一刻他的命運就此發生了改變。

“你還記得你問過我，我說人的代碼會不會重複，我說除非是新死掉的嬰兒，但是我忘記了另外一種可能，我幫你去打聽過了，那個嬰兒沒有死，确實他們誤以為他得了傷寒死了，所以把他的號碼給消除了刻在你手上了，但當他們要把他埋掉的時候，他忽然大聲哭泣了起來，他被送到育嬰室由護士照看，不久後他病愈了，他們為他刻上了新的代碼，你想知道他的代碼是幾號嗎？”

他完全呆住了，不得動彈。沒有死？沒有死？那麽他呢？他該怎麽辦？他緊緊地握着手裏的出行政，全身都在顫抖。

老約翰見他如此不再說話。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說：“我知道你也許會責怪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這些，但你不要忘了，我也知道這些，如果我不說，我的良心如何難安呢？至于如何做，是你的事情。”

老約翰說完就走了，只留下1287一個人。

那一天，是他最難熬的日子，比在大雪天在外面挖地難熬的多，比在大夏天在炙熱的爐子旁邊燒火難熬的多，比得知那個小女孩死了難熬的多。他可以選擇離開，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甚至那個男孩本身也不會知道。可是他可以這樣嗎？

操場的廣播忽然響了，“請三號房的犯人去1號爐門前集合，請三號房的人去1號爐子門前集合。”

廣播響了好幾次，去爐子以前集合意味着什麽？1287知道，核廢料每幾年就會洩露，必須要人進去修理，說是去修理，其實等同于是殉葬，那些修理的人一旦進去沒有再出來過。

而就在此刻，李清泉把車開了過來，他站在車門外沖他揮手，他說：“小一，快來。”他那樣熱烈的呼喚他，他期待什麽呢？期待着他和一只小狗一樣狂奔向他吧，最好是能沖到他的懷裏吧。

他這樣喊他，卻發現少年快速的跑走了。

“1287，你可以回來，你給我回來。”

“先生，你不能進去。”

“你給我開門。”

“我們有規定，你現在已經脫離這裏的軍籍，你不能進這裏。”

一群人擁在1號爐子面前，1287在人群中找着，他甚至不知道那個人的號碼是多少。

“這個不是。”

“這個也不是。”

“這個也不是。”

他看了好幾個人的後頸，卻沒有發現月牙的胎記。

“喂，你在這裏幹嘛，不是要走嗎？”m教官在這裏維持秩序看見了1287。

“快點走，他們要進去了。”

“我再找人。”1287回答他，“請你再給我幾分鐘，求求求你。”

“傻子，你個傻子。”m教官從上面跳下來，抓了1287一把，将他往外推。他用警棍對着1287說：“你要自由了，你懂嗎？你不要再給我回來。”

“砰”一下，1287撞上了一個少年。

那是一個很美的少年，他有和李清泉一樣的藍眼睛和一頭金發，他的肌膚白的發光。

少年開口，是很溫柔的聲音，他問1287道：“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1287這樣回答着他，然後起身，少年扶着他，他發覺他的脖頸裏面有個月牙胎記。

他立馬拉着他的衣領，往裏面看，少年一把推開他：“你做什麽？”

“你的胎記，你那個是胎記嗎？”

少年似乎吓到了，他沒有回應1287.

“回答我，快點回答我。”1287沖他吼道。

少年點頭，1287把手裏的那張通行卡塞到他手裏，推了他一把說：“快點走，快點走，不要回頭，去門口，坐一輛黑色的車。”

少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甚至不認識1287.

“你到底是誰？你給我這個做什麽？”

“去啊，快點。”1287推了他一把，他把他推出犯人之中，少年拿着那張通行證轉身跑了。

就在此時，m教官大聲喊道：“後面的人快點跟上，我們要進1號門了。快點拿上工具跟上。”

1287跟着大部隊慢慢往前走，等待他的是什麽呢？只有死亡吧。

m教官追上去，問他：“值得嗎？”

1287沒有答他。

M教官說：“快點，快點，要關門了。”他們就像一群沙丁魚一樣被趕緊一號門裏。

*******

烈新島外，少年拿着通行證出了門。

他看見了李清泉的車輛。

李清泉正要和保全幹架，就看見遠方跑來一個少年，他以為他回來了，上前迎接他，卻發現并不是他。

“你是誰？”

“我不知道，是一個棕色頭發的人給我這個的，他叫我一直跑不要回頭，出來找一輛黑色的車。”少年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已經被擠爛掉了的巧克力蛋糕。他說：“他還給了我這個，叫我拿給你在路上吃。”

李清泉沉默着，他沒了剛才的暴躁，只是壓抑着聲音，對少年說：“上車吧。”

“我們去哪裏？”少年問男人。

“回家。”男人這樣答他，本來這句話是會對1287說的。

“你叫什麽名字？”少年問李清泉。

“L”。男人答他。

“我是1288。”少年說着舉起手上的印記給男人看。他的胳膊中還可以看見1287的印記。

李清泉道：“等到了外面，會找人幫你消除印記的。”

車越走越遠，慢慢開上了船，船離開了這片海域，只留下這座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