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何如薄幸錦衣郎（一）

似曾相識的檀香氣萦繞在床幔前，秦文珺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美人的身影，柔弱無骨的身姿，烏黑的發絲間隐隐露着如玉般的肌膚，耳朵上帶着銀色的環配，妖媚的樣子好似書中所載的精怪。

那人轉過身，她才看清原來是蕭廣翎，昨夜太黑，沒能看清他的樣子，此時才知這世間竟有比女人還美的男子。她想動身起床，卻發現身體酸麻，動彈不得，“身為君主綁架一個弱女子，好生威風！”

“堂堂梁國皇後也算弱女子？”蕭廣翎單手勾起她的下巴，細細的打量着她的容顏，“真的失憶了？你記不記得幾年前救過一個受傷的刺客？那刺客就是我！”

秦文珺迷茫地搖搖頭，雖聽懂了他的話，但怎麽也想不起往事。她只覺得眼前這個莫名的危險，周身都帶着殺氣，眼眸中總帶着冰冷。直覺告訴她，這種人的城府比李延昊還要深。她強裝着鎮定，“我既救過你，為何還恩将仇報？”

“我只是想讓你看清李延昊的真面目。”蕭廣翎擡手解開她的穴道，“丫頭，你猜他會不會用十座城池換你性命？”

“縱然他不會來救我，秦家的暗衛也會來救我。”她自信的微笑，沒有絲毫擔憂。

三日後，蕭廣翎将秦文珺帶回楚國，那日，天正飄着小雪，楚國的雪與兩國不同，這裏雪更溫暖，落到地上便融化消失，不留一絲痕跡。她張開雙手，任憑雪花落在掌心，冰涼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兒時。秦文珺不經意間回過頭，發現蕭廣翎正癡癡地看着自己，她收起笑容，“好看嗎？”

“好看。”蕭廣翎實話實話。

她指了指天，“我問是雪。”

他握住她的手，“我說的人。”

“人也好，雪也罷，都是留不住的。”她深深地望着梁國的方向，蕭廣翎不悅地蒙住她的雙眼，又将她打暈。

當秦文珺再醒來時，已經被鎖在一個滿是石磚砌成的屋子中，四面無窗，雖有風流過，但卻找不到縫隙，見不到一絲光亮。突然，石門被從外面打開，蕭廣翎拿着宮燈走了進去，坐在她身旁，“我實在不願見你總望着梁國，便只能把你關起來了，總不能把你雙眼挖了去。”

他說話時眼中滿是毀滅，仿佛若沒有這間牢籠，真的會把她的雙眼挖去。

“你就是這麽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嗎？”她厭惡地看了眼手腕上的鐵鎖，當初自己為何要招惹上蕭廣翎這般可怕的人，真是後悔救了他。

“丫頭，別怨我，如今天下太亂，不是報恩的時候。”他拔下佩劍，殘忍地割下她的一縷青絲，遞給身後的侍衛，“送去梁國，告訴他們的君主，若再沒有答複，下次送上的便是皇後娘娘的人頭。”

蕭廣翎走後，牢中又陷入了黑暗，他留下那盞宮燈，隐隐的燭光只能照亮角落一處，她索性把蠟燭吹滅，讓自己也融入這漆黑的地獄中。已經三日了，李延昊為何遲遲不來救自己？難不成他真的只在乎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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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殿中偶爾傳出孩子的啼哭聲，沒有母後的琴聲，涅兒是斷然不肯入睡的。李延昊站在宮門外不停的嘆氣，卻怎麽也不願踏進去。他怕進去後，自己會心軟，會不顧這天下去救一個女子。

“楚國皇宮守衛森嚴，秦家的暗衛也難以攻破。”李延清惆悵的嘆了口氣。

李延昊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她暫時不會有事。”

“皇兄當真是狠心。”李延清握緊拳頭，“十座城池而已，竟比她的命還重要？”他清楚秦文珺在楚國未必會有性命之憂，但蕭廣翎性格多變，難保哪日不會傷了她。朝中楊家的人又極力主張不救皇後，如此一來，恐怕讓李延昊救秦文珺更是難上加難。

李延清顯然有些心急，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愛人被別人帶走，卻無能為力，如今，即便知道了秦文珺在何處，也無法去救她。

“朕可以救她，不過……”李延昊頓了頓，“皇後回宮後，你要即刻帶親兵收複城池，不可與她相見。”

原來李延昊竟是這般打算，李延清冷笑着跪下，“臣弟領旨。”一個為君，一個為臣，君王為美人不要江山，他卻要為了君王打天下，到底是李延昊救了珺兒，還是自己救了珺兒？有些事原本就難以算清。

半月後，梁國使臣來到楚國，遞上李延昊親筆書信，迎秦文珺回宮。蕭廣翎只稱天色已晚，推遲到明日天明方能啓程。

第二日，天未亮，蕭廣翎便來到地牢，侍女們端着銅鏡、妝匣走了進去，他坐到她身旁，為她解開鎖鏈，輕輕的梳着她的烏黑的青絲，帶着碧玉發簪。

“對我這麽好，難不成我快死了？”她擔憂地退後幾步，蕭廣翎将她拉回自己身邊，一言不吭的為她塗着胭脂，畫着花钿。

秦文珺乖乖的站在遠處，從未覺得時光如此漫長難熬，終于，蕭廣翎看了眼銅鏡，問道：“丫頭，可喜歡？”

“喜歡。”她坦言，這的确是自己從小到大最美的一次妝容。

蕭廣翎點點頭，“那就走吧！”見她一副怯生生的樣子，他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溫和的笑道：“有使臣接你回梁國。”

秦文珺蒼白的小臉瞬間恢複了血色，李延昊果然沒讓她失望！雖說梁國土地廣闊，可十座城池也不是小數目，他竟肯如此做，可見待她着實是真心。

蕭廣翎一直護送她到關外，兩人話不多，秦文珺看着馬車外的風景，蕭廣翎看着秦文珺，眼中情愫複雜，不舍、愛惜，這一別，又是何年何月能相見？

分別時，蕭廣翎突然問道：“丫頭，你還會來看我嗎？”若她不來看自己，恐怕他又要夜闖梁國皇宮了。

“有緣自會相見。”她頭也不回地随使臣一同往梁國的方向走去，未曾回眸看蕭廣翎一眼。

身後，蕭廣翎的侍衛來報：“梁國大軍逼近，統帥之人乃是寧王。”

“早就該想到事情不會這般順利。”蕭廣翎握緊佩劍，算來算去，他和李延清都輸給了李延昊，戰場相争，到最後得利的還是李延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