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花明柳暗繞天愁（一）

這幾日，在長樂殿的小廚房中總能瞧見一個忙碌的身影，穿着價值連城的衣衫，低頭做着栗子糕，且做好後，還要強迫每個廚娘吃下，對味道進行一番品評。

“皇後娘娘，味道不對。”

“娘娘，栗子沒熟。”

“沒放蔗糖。”

“那是鹽，不是糖。”

“還是不對。”

“皇上不喜歡過甜的糕點，要少糖。”

折騰了整整半個月，她才将栗子糕學會。端着香甜可口的糕點來到未央殿，推開桌前那些成山的奏章，遞到李延昊唇邊，“快嘗嘗。”

他拿起一塊，吃了口，味道對于他來說正合适，“聽聞你為了這幾塊糕點忙了十幾日。”

“味道如何？”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很喜歡。”他發自內心的點點頭，又從盤中拿出一塊，遞給她，“你也嘗嘗。”

這份栗子糕放了極少的糖，這種味道她并不喜歡，但還是勉強吃了下去。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凝視着她的眼眸，深深地問道：“珺兒，你能為朕做一輩子栗子糕嗎？”

一輩子？似乎不太可能……

她正猶豫該怎麽回答時，門口宮人說道：“啓禀皇上，秦丞相求見。”

“快請。”李延昊站起，在這父女面前，他絲毫沒有皇上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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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進來後，便直入主題，“皇上，暗衛來報：先皇四子的确在衛國，他重傷未愈，一直是長華公主暗中派人照顧。”

李延昊點點頭，問道：“衛王可知曉此事？”

“衛王本是不知曉，但暗衛夜訪衛國皇宮時驚動了侍衛，想來，此事瞞不了多久。”秦羽擡起頭，看向李延昊，“如今他既活着，就該派人營救。”

李延昊将目光轉到她身上。“珺兒覺得該如何？”

“我曾向先皇承諾，一定要滅衛救長華回大梁，如今，便是最好的時機。”她走到李延昊面前，“阿昊，我要你禦駕親征，救回自己親人。”

“兩國之戰，必将生靈塗炭，若敗，長華與四弟性命不保。”李延昊始終猶豫不定，“容我想想。”

她也不急着要答案，“我等你，若是想通了，便來找長樂殿我。”

秦文珺明白，對于李延昊來說，這是樁天大的事。他要救的人是曾經的儲君，若延清沒有失蹤，李延昊恐怕一輩子都進不了未央殿。

一連三日，她都沒有去打擾李延昊，可事情太急，等不了人，她還是忍不住來到未央殿。

望着緊閉的宮門，她蹙眉問：“皇上呢？”

“在梨園。”

梨園，那是她和延清的地方，李延昊去那裏做什麽？

她沒有帶着時雨，獨自去了梨園，晚霞灑在梨花樹上，片片飄落地花瓣如落雪一般，她已經許久沒有來這裏了，觸景生情，哪怕嗅到了梨花香，她的心也是痛的。

如今，知道了延清沒死，再到梨園，心中那抹惆悵蕩然無存。

遠遠地，便瞧見李延昊坐在梨花樹下，一人、一酒、一琴，再也沒有旁人，身影如此悲涼，仿佛折斷雙翼的雨燕。

她緩緩走到他身旁，喚了聲：“阿昊！”

他滿身地酒氣，彈着琴的指尖有些顫抖，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一曲罷，他嘆息道：“珺兒，我害怕。”

“怕什麽？”她不解。

“怕四弟回來，我便會失去擁有的一切。”

果然，她猜測的沒錯，李延昊就是在害怕，或許自己該給他一個承諾，“阿昊，延清回來，我便與他離開京城，沒有任何人會威脅到你的皇位。”

“皇位？”他苦澀一笑，“沒有你，我要這皇位有何用！”

她垂下頭，明明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卻始終逃避着、拒絕着，“阿昊……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珺兒，不要離開我！”他靜靜地抱着她，“我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

“阿昊……”她聲音充滿着無可奈何，“是不是我不離開，你便會去救他？”

他從不想變得如此卑鄙，但今日，卻想做個小人，“是。”

“那好，我不走了。”她微笑着流下淚水。

“你發誓？”

她舉起手，對着天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阿昊。”

他如孩子一般笑着看向她，如果可以，他多想自己更早的認識她，讓她愛上自己。

天色漸漸看下去，她扶着他回了長樂殿，自己留在殿中照顧着不省人事的他。夜裏，她找到時雨，“時雨，我不想走了。”

她接着說道：“我想了想，一直以來，我都是在利用阿昊，如今延清回來了，又豈能一走了之？”

時雨點點頭，“你在哪裏，我在哪來。”

“阿昊要禦駕親征，我要跟着去。”她想更快的見到延清，若不跟去，萬一中途又出了意外，怕是要後悔一輩子。

“小姐，奴婢教你一些防身的武功。”時雨從袖中取出幾把飛镖，“這是暗器，是最簡單最致命的武器。”

秦文珺接過飛镖，不解地問道：“為什麽要學這個？”

“奴婢怕蒼城之事再發生。”在蒼城，她便與小姐失散，後來找到小姐時，她已是遍體鱗傷。“小姐該學些武功。”

回想蒼城之事，着實讓人膽戰心驚。

秦文珺手上握着飛镖，時雨握着秦文珺的手，手腕一用力，镖直直飛出，紮進木窗裏。時雨拔出鐵镖，重新遞給她，“小姐，若是有人要傷你，你該如何？”

“讓暗衛殺了他。”

“若暗衛不在身邊呢？”

“……”

“那你便殺了他，不要猶豫。”

一枚枚飛镖刺入門窗……

時雨清楚戰場無情，刀劍無眼，若她們失散，她希望小姐可以憑着自己的力量活下來。她僅僅是一個暗衛，也許今日活着，明日便死于亂刀之下，一個主子身旁不可能永遠跟着一個暗衛，她的小姐必須學會獨自面對敵人的劍。

秦文珺自幼便看着時雨練劍、習武，她的記憶力超乎常人，對武功招式了然于心。時雨又是秦家一等一的高手，出征之前，她便能将各種暗器運用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