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花明柳暗繞天愁（二）

出征之時，已是暮春三月。除了大臣，旁人都不知曉寧王之事。百姓們也只是以為皇上是為了鼓舞士氣，才禦駕親征。皇上親征，丞相監國。秦羽将秦家一半的暗衛交給了秦文珺調遣。

從京城到蒼城需要半月左右的時間，一路上，秦文珺與李延昊都在馬車裏看着兵書。他們與延清不同，延清自幼熟讀兵法，對行軍布陣了如指掌，且年少時也曾随意兵馬大将軍去沙場觀戰，可他們二人全然沒有任何作戰的經驗。

這是一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戰争，他們比任何人壓力都大。

此次，依舊駐紮在蒼城，上次合親時衛王的聘禮便是送還被他們占領的蒼城，這無疑是對大梁的諷刺。

如今，秦文珺與李延昊重返故地，想起當年那些被屠殺的無辜百姓，心中更是悲痛萬千！

走在熟悉的街道，李延昊挽住她的手，卻在碰到她手背之時，感覺一陣冰涼，“珺兒，莫怕。”

他知道她害怕，戰争便意味着流血、死亡，沒有經歷過生死的人是無法體會到那種恐懼。兩年了，她還是沒有忘記當年的噩夢。

她輕聲道:“阿昊，将城中百姓全部轉移到附近的村子，哪怕是敗了，也不至于有太多傷亡。”

“珺兒，不會敗的！”他認真地看向她，“你相信我。”

他的目光中沒有絲毫猶豫、怯弱，一瞬間，她竟覺得無比安心。

“好，我信你。”她握緊他的手，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們住在當年的将軍府，重建之後的府邸比從前大了許多，一入門，便能見到一扇屏風，屏風上所雕刻的正是當年蒼城之戰，以此提醒衆人莫忘國恥。

李延昊也未坐下休息，直接便去大堂與将領讨論如何攻衛。秦文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必須在兩軍交戰之前救出長華。

兩人各自在各自的屋中，商讨着應敵計策，直到深夜，才回到房中。

“戰書已下，半月後交戰。”李延昊看向秦文珺，“長華就交給你了。”

她點頭道:“暗衛已經将衛國皇宮摸了個透徹，交戰之前，必定能救出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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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昊從來不懷疑秦家暗衛的能力，他擔憂的是這場戰事。

“珺兒，随我過來。”他帶着她來到白日議事的地方，指着山川圖，細細說道:“這幾年，大梁不斷擴充兵力，但卻不知衛國兵力的真實情況到底如何？為了保險起見，兩軍正面交鋒之時，必須派可靠之人帶領一批将士連日饒過山路，在衛軍反面進攻，前後夾擊，勝算才會大些。”

她沉思片刻，擡頭問:“你想派誰？”

“時雨，白露。”

“你我真是想到一處去了。”她也覺得沒有人比時雨、白露更合适。

那些将領大都是世襲，随軍來的幾個年少有為的男子也都是國公爺的世子，這些人位高權重，哪怕一人遇難，都會影響整個軍營的士氣。而時雨、白露，沒有牽挂，雖然她們都是女子，但卻勝過男兒，此事由她們去再好不過。

她靜靜地看着山川圖，餘光落在他的身上，李延昊确實與從前不同，相處久了，他們之間竟有些莫名地相似。

秦文珺突然問道:“阿昊，若有一日，我犯了大逆不道的罪，你會不會殺了我？”

“為什麽這麽問？”他不解。

她追問:“會不會？”

他深深凝視着她，“我不會讓你犯罪！”

她惆悵地嘆了口氣，人都會無意識的或是有意識的犯下罪。這幾日，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延清回京後，會有無數的錯事等待着自己去做。

離着交戰的日子越來越近，城中的百姓陸陸續續地遷走，蒼城已成一座寂靜的空城，街道上除了巡邏的侍衛，再沒有其他閑人。

秦文珺與李延昊身着便裝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這些年，這座城似乎一點也沒變。

她忽然想起那夜的暗殺，“阿昊，你說當年追殺我的究竟是什麽人？查了這麽久，也沒有線索。”

“或許幕後的真兇已經死了。”

“你的意思是燕王？或是福王？”她搖搖頭，“我覺得真正的敵人沒有死，可惜敵暗我明，根本查不到絲毫線索。”

“珺兒，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他也期待着真相到來之時，也許只有那樣，他們彼此才能坦誠相待。

他們正走着，只見迎面走來的侍衛來報:“參見皇上，參見皇後，楚君來訪。”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已知曉楚君定是蕭廣翎，聽聞他登基沒多久，整日不理政務，最愛微服出巡，許是聽聞梁衛交戰，跑來看個熱鬧。

回了将軍府，蕭廣翎正與秦文珺手下的宮女說笑，也不知說了什麽，惹得那小宮女臉上泛着晚霞般的紅暈。

李延昊打趣道:“楚君好雅興，若喜歡這丫頭，明日便差人給你送去。”

蕭廣翎轉過身，暗含深意地笑了笑，“我可不喜歡這丫頭，我喜歡的丫頭另有其人。”說完，眼睛又在秦文珺身上打轉。

秦文珺下意識的往李延昊身後躲了躲，李延昊将話題轉移開，“楚君這次來訪，所謂何事？”

“梁衛交戰，朕自然要來瞧瞧誰勝誰敗。”蕭廣翎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李延昊對宮女吩咐道:“帶皇後娘娘回房。”接着，又轉身對蕭廣翎說:“楚君，可否入內堂與朕單獨商議一事。”

入了內堂，蕭廣翎懶散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扇子，“你先不必說話，讓朕猜猜你要說什麽！你支開那丫頭，單獨與朕商議的事必然十分要緊，說不定關乎生死，朕說得可對？”

李延昊不言，便是默認。

“你不說話，那朕就是猜對了！”蕭廣翎緩緩打開手中的折扇，“如果朕猜的沒錯，你是怕大梁戰敗，想将丫頭托付給朕。”

“是。”李延昊沒有否認，他的确就是這麽想的，即便楚君不來，他也會主動修書一封請來楚君。

蕭廣翎微微蹙眉，“有一事朕實在想不通，既然怕輸，為何不請楚國出兵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