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欲問孤鴻向何處（四）

三日的時間終究是太短，短到兩個人還未下完一盤棋。臨走之時，寧王府的書房中還放着盤殘局。

秦文珺回了宮後，李延清便啓程離京。原本他可以晚些離京，可留着京城又實在沒什麽意義，便帶着自己的親信遠赴塞外了。

長樂殿，楊太後許是聽到了什麽風聲，跑來詢問秦文珺這幾日去了哪裏，分明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卻偏偏要做出一番關心她的樣子。

白露端上兩杯碧螺春，秦文珺輕抿了口，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回了秦家。”

太後吹了吹茶水，鳳眉輕挑，“回自己的娘家自然是好的，若是去了什麽王府，進錯了宅子，怕是宮人們又要傳閑話。”

“宮人胡言亂語也就罷了。”秦文珺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身為主子心當如明鏡一般，豈能輕信那些人的渾話？”

太後臉色微怒，卻也不好發作，“哀家豈能不懂這個道理，皇後如今要料理後宮之事，想來定是抽不開身服侍皇上。”

秦文珺輕蔑地笑了笑，心中已經清楚楊氏的來意，“那依太後之意，該如何？”

“皇上也到了該納妃的年紀，皇後素來大度，想必也早有這個打算吧？”

果然，繞了這麽大的彎子，也就是為了納妃，也罷，她現在有要緊的事情去查，也不願理會楊氏這等目光短淺的後宮婦人。

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此事全憑太後做主。”

太後目的達成，也不多留，客套了幾句後，便離去了。

“娘娘，為何不阻止此事？”白露不甘的問道。

秦文珺心裏清楚白露的那點小心思，意味深長地提醒道：“皇上是一國之君，無論誰是皇後，都不能阻攔皇上納妃。”

白露悶聲不語，秦文珺揮了揮手，“你退下仔細想想吧！”

白露走出門時，時雨恰好端着手爐走進來，近來天氣嚴寒，秦文珺實在是怕染了風寒，耽誤了查案子，便讓宮人早早把禦寒的東西準備好了。

Advertisement

秦文珺把手爐放進被褥中，“禦藥房可有動靜？”

時雨搖搖頭，“沒有。”

還沒有動靜，實在奇怪，“傳禦藥房的管事太監。”

不過片刻，禦藥房的管事太監便來到長樂殿，隔着屏風行禮請安，聲音顫顫地回道：“這幾日，實在沒有人取雪蓮。”

秦文珺語氣中滿是威嚴，“果真沒有？莫不是被什麽貴人收買了？”

管事太監連連磕頭，“實在不敢扯謊，藥材的進取都記在冊子中，娘娘若不信，一查便知。”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想來這太監不敢在她面前耍什麽花樣。

只是……為何會沒有人取雪蓮呢？難道她判斷錯了？那黑衣人或許只是江湖上的普通賊寇？

時雨清冷地緩緩響起，“公公，這宮中除了禦藥房，還有哪些地方有雪蓮？”

“要說這雪蓮，雖是貢品，但可不止有禦藥房才有。”太監回憶了一會兒，回道：“未央殿、仁壽殿的庫房中都會有幾株，就連皇後娘娘的長樂殿也是有的，至于宮外各大人的府中也有皇上賞賜的。”

時雨又問道：“可有詳細的記載？”

太監點頭，“有，不過一時半刻，怕是查不出，冊子實在太多。”

秦文珺朝時雨使了個眼色，時雨即刻飛鴿傳書，調來秦家暗衛查宮中的冊子。只是，真的如太監所說，宮中的冊子太多，要是查出結果，再潛入各府各庫房去一一核對，非要一月多的時光不可。

不過，即便時間再長，她也會等下去，總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深夜，突然挂進一陣勁風，原本沒關上好的窗戶猛地被吹開，她正準備起身去關，只瞧見一個身影先她一步走到窗前。

“阿昊……”她沒有想到這麽晚他還會來。

李延昊關緊窗子，柔聲道：“我來瞧瞧你。”

她正準備起身，他卻将她按回床上，指了指一旁的幾案，“我還有奏折要批，你若是不困，就陪我說說話。”

她皺了皺眉頭，“你怎麽又把奏折拿到長樂殿批？”

因為這種事情，她不知責備了他多少次。長樂殿的侍衛到底比不上未央殿，若是奏折遺失，或是被哪個識字的宮人瞧見了，怕是會誤了大事。

“我想你。”他一邊批着奏折一邊回答，不輕不重的語氣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她輕輕嘆了口氣，歪着身子倚在枕上，“阿昊，我覺得刺殺延清的兇手還未死。”

“嗯。”他随随地應了一句。

“我快查出真相了。”

他手中的筆一頓，苦笑道：“你對四弟的事情永遠這麽上心。”

“我對你的事情也上心。”她打着哈欠，懶懶地蓋上被子，将話題轉移，“太後要為你納妃。”

“是啊……”語氣中充滿着無奈，他挑了挑眉毛，深深地看向她，“你現在阻止還來得及，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

“不必了。”她打斷他的話，“我實在抽不開身照顧你，你身旁需要有幾個貼心的女子。”

“秦文珺！”他忽然疾步走到她的面前，眸中冰冷，看得她心中發寒。

她知道自己的話定是傷到了他，即便再不願意侍寝，也不必這麽明顯的把他往外推。

“我睡了。”她幹澀的說了句，翻了個身，閉上雙眼依舊能感覺那如刀的目光。

良久，聽到他的沉沉地嘆息聲，再後來，似乎聽到了關門聲。

走了？她拿着燭臺往外走了兩步，隔着門問值夜的宮人，“皇上可走了？”

“沒走。”遠遠地傳來他的聲音，似乎是從涅兒房間傳來的聲音。

她披上衣衫，尋着聲音走了出去，只見屋子裏燃着一根昏暗的蠟燭，李延昊坐在床榻旁凝視着沉睡的涅兒，她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你多久沒抱他了？”他聲音很低，卻充滿着質問。

她一時啞然，很久了……自從得知延清要走的事情，她便無心去照顧涅兒。後來，又一心要查真相，每日也只是遠遠地看一眼，連半句話也未和孩子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