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月中霜裏鬥婵娟（一）

李延昊走出長樂殿，便有一個人緊緊跟在身後。

“你是長樂殿的宮人，不該跟着朕。”李延昊停下腳步，并未回頭。

白露從暗處走了出去，緩緩跪下，“參見皇上。”

“回去吧！”

白露擡起頭看了看他，雖千般不願服侍那個女子，但也不得不回去，“奴婢告退。”

李延昊回了未央殿沒多久，太後便派來太監來詢問，“不知皇上今夜要傳喚哪位美人侍寝？”

他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楊氏管得閑事未免太多，也罷，他就索性先将楊氏捧得高高在上，再将她狠狠踩在腳底。

“傳楊錦容侍寝。”他想了想，實在不願讓別的女人在未央殿留下痕跡，“送去春熙軒。”

春熙軒原本就是尋歡作樂、臨幸嫔妃之所。牆壁用香料和泥塗成，空氣中飄着芬芳的氣息，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延昊走進殿中，環視着滿屋的玉盞琉璃、绫羅綢緞，此處的奢靡已超出了自己的意料。

當然，這也是宮中女子夢寐以求的地方。

但在李延昊眼中，春熙軒和青樓沒什麽區別，只不過，他是唯一的客人。大梁建國百年，無論是宮規、還是階級制度、官員選舉，都依照着開國皇帝定下的執行，直到現在，也未曾更改。正如這春熙軒，也是前朝留下的糟粕。

他的父皇也曾想過推行新政，但都被秦丞相駁回，新政就意味着新的制度、新的官員，像秦家這樣的世家貴族自然不想任何威脅到自己地位的新政實施。

如今，他已為皇帝，卻依舊無法推行新政，受制于人。為君者，當仁也，奈何空有仁愛之心，卻做不了仁愛之人。

正想着，太監已将楊錦容送入殿中。

女子一身輕薄的紅衣，羞答答地跪在地上，臉上泛着桃花般的紅暈，好似飲過酒一般。

Advertisement

良久，楊錦容見他還不言語，便嬌聲道：“皇上，該歇息了。”

李延昊冷漠地擡起她的下巴，細細打量着她的模樣，撲面而來的胭脂氣讓他厭惡。

“皇上……”楊錦容嬌羞地垂下眼，不敢與他對視。

這應該是他的第二個女人，他以後還會有許許多多的女人，這注定是一個帝王應該得到的。可心為什麽空落落的？

他心煩意亂地抱着楊錦容往床榻走去，衣衫淩亂，床幔緩緩放下，一切的過程敷衍般了事，不帶任何感情。

清晨，楊錦容先睜開眼，這麽多人入宮，自己卻是第一個得到皇上臨幸的，只怕日後的寵幸會越來越多。

想到這裏，楊錦容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回憶昨夜的溫存，緩緩依偎在身旁人的肩膀上。

李延昊感覺到一絲不舒服，便睜開眼，不悅地推開楊錦容，“你可以離開了。”

“什麽？”楊錦容不解。

“出去。”他冷漠地吐出兩個字。

楊錦容點點頭，識趣地穿好衣衫，也未梳洗，便離開了春熙軒。

半個時辰後，楊錦容又折回，身旁多了一位太後。

李延昊已梳洗完畢，在春熙軒等待着她們。

太後一進殿門，質問道：“皇上，不知錦容哪裏服侍的不好？為何要将她趕出春熙軒？一個後宮主子，如此蓬頭垢面在宮中行走，讓她日後如何做人！”

李延昊冷冷地看向楊錦容，目光如利刃，“朕趕你走了？”

楊錦容吓得跪在地上，怯生生地低着頭，不知如何回答。

“朕當時怎麽說的？”李延昊靜靜的問。

“皇上讓臣妾離開。”

李延昊笑了笑，“朕只是讓你離開，又沒讓你蓬頭垢面的離開。你如此失禮，反而怨起朕來了？”

“可是……”楊錦容想要反駁，卻不知該怎麽說。的确，皇上沒有讓她蓬頭垢面的離開，但他當時的樣子，分明就是要趕她走。

“不必如此驚慌，朕不怪你。”李延昊佯裝着溫柔的樣子扶起楊錦容，“朕封你做婕妤可好？”

“婕妤……”楊錦容不知所措地看向太後。

李延昊往前一步，恰好擋住楊錦容的目光，“不想做婕妤？”

“臣妾不敢。”

“今日讓你受委屈，是朕的不是，朕會拟好诏書，封你為容婕妤。”李延昊又轉身看向太後，“太後覺得如何？”

一直在一旁看戲的楊太後也難以捉摸皇上的心思，明明想着借此機會警示一下他，讓他知道楊氏一族的女子不該輕視，但事情怎麽越發展越失了味道。雖然看起來楊錦容被封為婕妤，但總覺得哪裏奇怪。

“錦容能被封為婕妤，是她的福氣。”太後瞄了眼楊錦容，“還不快謝恩。”

聞言，楊錦容急忙跪在地上磕頭謝恩。

太後幹笑着點點頭，看似一臉喜氣，心中卻是千萬亂麻。明明該由她掌控的局面，卻全讓皇上掌控了，而且，從始至終，她都很難插上一句話。到底是當了帝王的人，真是和那時候的窩囊皇子完全不同了。

這樁事情不到一日，便傳遍了後宮，同樣也傳到了秦文珺耳朵裏。

當暗衛複述一遍事情經過後，秦文珺只是淡笑着看向時雨，“此事，你可能看穿？”

時雨搖搖頭，“聽起來倒真是楊氏得了寵，可皇上絕不是貪戀女色之人。”她多多少少還是相信李延昊對自己小姐的感情。

秦文珺細細分析道：“其實，阿昊這麽做一來讨好了太後，二來也警告了楊錦容。只怕日後楊錦容再也不敢找太後告狀了，是生是死，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那楊錦容也太糊塗了些，竟以為皇上真的怕楊氏一族！”

“這樣的人連做敵人的資格都沒有，真是無趣。”時雨無奈地搖搖頭。

“也不知楊清墨、楊媛道行有多深。”秦文珺一向不喜歡和這些女人争什麽，但凡是和楊氏沾邊的東西，她總是想争一争。但願楊清墨、楊媛可以聰明一些，否則，就太無聊了。太後辛辛苦苦安插了這些棋子，她定要一顆顆除掉，才能辜負太後的一片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