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月中霜裏鬥婵娟（二）

大選過後，各宮各院都住滿了人，倒是十分熱鬧，即便安靜的午後，也會聽到宮人們拌嘴的聲音。宮裏值得人看的戲太多太多……

秦文珺整日守着涅兒，很少踏足別的寝宮，但對各宮的事情了如指掌。經過上一次的事情後，楊錦容也學得乖巧了幾分，但本質上還是個愚蠢的女人。仗着自己婕妤的身份，越發的恃寵而驕，若前一夜侍寝，清晨必然不會去長樂殿給她請安。

這日清晨，楊錦容依舊沒來請安，秦文珺淡淡地掃了眼衆人，同往常一樣說了句：“若無旁事，便退下吧！”

“皇後娘娘，容婕妤未來請安，實在不合宮規。”一個細小地聲音從人群中響起。

秦文珺尋着聲音看去，說話的人是許茹，平日裏不顯山不漏水的小女子竟有膽量說出這樣的話，就不怕得罪楊家？她記得這個許茹的父親貌似也就是三品官員，整日如履薄冰，行事小心，沒想到生出的女兒倒是這般敢做敢說。

她微笑着，“許美人很懂宮規？”

“略知一二。”許茹從進宮第一日起，便連夜将宮規背了下來，只因不想讓人抓住了把柄，同時，也是為了抓住別人的把柄。

“本宮知道你懂，不必過謙。”秦文珺只懂些基礎的宮規，其餘的她也懶得懂，更懶得守，眼下許茹如此懂規矩，倒不如讓她協理後宮，整治一下不守規矩的人。她緩緩問道：“依着宮規，該如何處置容婕妤？”

許茹不假思索地回答：“禁足、鞭刑、杖責、都可。”

秦文珺來了些興致，“不如就請容婕妤來長樂殿自己選。”

時雨拿着佩劍，便帶着幾個人去“請”楊錦容。

楊錦容來到長樂殿時，衣衫上滿是灰塵，甚是狼狽。

秦文珺心中暗暗一笑，時雨腳力極快，即便不用輕功，走路也快過常人。楊錦容那芊芊柔弱身定是跟不上時雨的腳步，被硬生生的拖來的。

“參見皇後娘娘。”楊錦容跪在地上，渾身打着哆嗦。

秦文珺幽幽地看向許茹，“許美人，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許茹瞧了眼跪在地上的楊錦容，怯生生地說道：“容婕妤未來請安，對皇後大不敬，或禁足、或鞭刑、或杖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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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珺問道：“聽清楚了？”

“臣妾知罪。”楊錦容沒有想到一向不理會後宮之事的皇後會抓着自己不放，吓得磕頭，“皇後恕罪。”

秦文珺擡起手，宮人上前一步扶住她，她緩緩走到楊錦容面前，“禁足、鞭刑、杖責，你自己選一個吧！”

這三種處罰，無論哪種對于楊錦容來說都是傷害。禁足，看似對身體無傷，但卻等同于打入冷宮，失去了侍寝的資格。鞭刑、杖責都是對身體傷害極大的。

楊錦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不停地磕頭認錯，連聲呼喊着：“娘娘恕罪。”

“看來你是不想選。”秦文珺嫣然一笑，“那本宮替你選，就禁足吧！你什麽時候學會了規矩，什麽時候再來請安。”

“娘娘……”楊錦容看向楊清墨、楊媛，只見兩人滿臉冷漠，無人求情，同族宗親，也不過如此。楊錦容最後也只能認命，“是，臣妾定當好生思過。”

秦文珺點點頭，這個結果再好不過。日後，只怕旁人也不會輕視她這個皇後。

待所有人退下後，時雨遞上一封書信，“雪蓮的事情，有結果了。”

秦文珺打開信，目光凝視着上面的字，瞳孔漸漸放大。

怎麽會？怎麽會是未央殿。暗衛的調查不會有錯，最終唯一缺少雪蓮的地方便是仁壽殿。若是仁壽殿，那是不是就證明刺客與楊氏有關？會不會有人偷盜了仁壽殿的雪蓮，陷害楊太後？

“你看看……”秦文珺把信遞給時雨。

時雨快速地看完信後，沉思道：“會是太後嗎？”

“我也想不通。”秦文珺再一次陷入了困境，若是太後，那麽李延昊會不會也牽扯其中。

時雨問道：“要順着這條線繼續查下去嗎？”

秦文珺沉默着，若查下去，結果會是什麽？當看到“仁壽殿”三個字時，她的心幾乎是狠狠地揪在一起。她在擔心、或是害怕，自己也說不清楚。若李延昊真的與仇人聯手，細思極恐……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長長地嘆了句：“查下去，徹徹底底的查。”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若李延昊真的清白，她倒是也能安心。

又是一夜無眠，晨起時，秦文珺精神不大好，便傳了太醫。誰知李延昊竟也和太醫一同來了。

太醫診過脈後，便回道：“皇後娘娘憂思過度，老臣即刻回太醫院，配副舒心、宜神的湯藥，娘娘定要按時服下，也好早日康複。”

太醫退下後，李延昊走到床前，看着她黑眼圈，嘆道：“憂思過度……你整日到底在擔憂些什麽？”

看到李延昊，她又想起了那封信，煩躁地揉揉眉心，随口說：“還不是那些瑣事鬧的，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各宮的封賞也要一一分發下去。”

“皇後哪有那麽好當的。”他擡起頭，憐惜地撫摸着她的額頭，“珺兒若累了，我便安排別人去處理那些瑣事。”

她深深凝視着他，這個人救過自己性命的人到底該不該懷疑？

“阿昊。”她輕輕抓住他的手，“我沒事。”

“珺兒……”他心疼地抱着她，他知道她有心事，但卻什麽也不能說，因為真相會讓他永遠地失去她。

秦文珺靜靜地依偎在他的懷中，清冷地問道：“阿昊，你有沒有騙過我嗎？”

“沒有。”

她微微一笑，“那就好。”

那就好，那就讓即将浮出水面的真相證明彼此的好。

他整整陪了她一日，到了夜裏，便回了未央殿。他知道她不願讓他留在長樂殿，可他又不想與其他女子太過親近。祖宗定下的規矩，後宮要充盈，他已經做到了，其餘的都不過是形式而已。

夜晚匆匆而過，多少人守着孤燈度過，一日日，一夜夜，漫長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