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相見時難別亦難（三）

長樂殿，來來回回，又回到了這裏。

回了殿中，第一樁事情便是去找孩子。

見到涅兒正在榻上熟睡，她才安心。飲下時雨調制的湯藥，聲音也漸漸恢複，“時雨，謝謝你。”

時雨把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進木桌中，氣憤的不知說什麽好。她明明知道今日小姐要被處斬，但卻不能去救她。因為，她所接到的命令是：守護大皇子。若是她去救小姐，那麽大皇子的性命便可能不保。

各宮各院都在盯着這母子二人的性命。時雨僅是一個人，根本護不了兩人的周全。

時雨越想越恨，恨李延昊、恨白露，恨這裏的一切。

“時雨，別擔心，我還不是活着麽！”秦文珺安慰着她，“還有辦法。”

“還有辦法？”時雨不明白，這種困境下還有什麽辦法。若小姐變得同自己一樣無情，他們可以抛棄孩子，遠走江湖。可現在，小姐牽挂着孩子，根本不可能離開宮廷。

秦文珺打開梳妝匣，取出一塊玉佩。

先皇玉佩，見玉佩如見先皇，可保一人性命，相當于第二個金書鐵券。

“時雨，照顧好涅兒，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讓任何人進長樂殿。”

時雨心疼地看着她一身的傷，“你滿身都是傷，還要去救人嗎？”

“延清不顧性命救我，我也應該救他。”她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不可欠任何人的情，沒有情，也就不會有牽挂。

她與李延清那段情，早該了結。

“小姐，恕我直言，這是李家的事情，您不該管。”

“我若不管，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秦文珺的态度很堅決。

時雨無奈地搖搖頭，她終究還是勸不了小姐，“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好在長樂殿的庫房中藥材齊全，時雨從櫃子裏拿了幾個藥瓶，用剪刀剪開紗布，撒上新的藥粉，又把傷口重新抱起來。

“其實也不是很疼。”秦文珺牽強地微笑。

時雨眼中泛着少許的淚水，“你才多大的年紀，就要經歷這些事情。”

多大……她也有二十歲了。可生在那樣一個家庭，焉能讓她安寧一生。

“時雨，我沒事。”她咬緊貝齒，忍着十指的疼痛，“這點傷不算什麽。”

比起時雨，她這點傷真的不算什麽。

至少，她還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傷口包好後，長樂殿中來了兩位不速之客——杜夢瑤、白露。

“皇後娘娘的命真大，竟能活着從天牢出來。”杜夢瑤冷冷地看向秦文珺，“當真是手段了得。”

秦文珺輕笑着搖搖頭，“不敢當，哪裏比得上杜昭儀，為了陷害本宮，連孩子都舍得撞掉。”

“孩子……”杜夢瑤并未露出半點傷心的神色，反而若無其事地品着茶，“根本就沒有什麽孩子，我不過是調制了幾種湯藥，裝作遇喜的樣子。收買太醫、制造僞證，臣妾還是和娘娘學的。”

“學的不錯。”秦文珺贊賞地點點頭，不得不說杜夢瑤能在短時間內想出這樣的方法陷害自己，的确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是，秦文珺擡頭道：“杜昭儀同本宮說了這些，就不怕本宮告訴皇上嗎？”

“娘娘有證據嗎？”杜夢瑤堅信秦文珺拿不出任何證據，“這件事情過去了便是過去了，沒有證據，娘娘這輩子都是謀害我腹中孩子的兇手。”

“本宮做事從不需要證據！”曾幾何時，秦文珺也說過類似的話，後來楊錦容便死在她的劍下。

秦文珺起身，走到她杜夢瑤面前，“本宮說自己是清白的，便是清白的，說自己有罪，那便是有罪。之前，我認了罪，但現在，我反悔了。”

聞言，杜夢瑤拍着桌子，不顧形象的氣憤站起，“皇後娘娘，你以為自己還是秦家的大小姐嗎？秦家，早就沒了！”

話音剛落，時雨便拔出劍對準杜夢瑤，而白露也同樣拔出劍對着時雨。

“時雨，放下劍。”秦文珺拍了拍時雨的手背，見時雨收回劍，又接着對杜夢瑤說道：“常言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秦家是沒了，但根基還在，若是拼一拼性命，也能将杜家滅門，要不要試一試？”

秦文珺一向說到做到，以前沒把杜家放在眼裏，現在也不會把杜家放在眼裏。

“皇後娘娘，日子還長，我們走着瞧。”杜夢瑤瞥了眼偏殿的方向，“您最好時時刻刻守着那個孩子，若是有機會，我一定不會讓他活着。”

“你敢！”秦文珺激動地握緊手指，由于太過用力，又将傷口撕裂。

這回，輪到杜夢瑤輕蔑地大笑，“有什麽不敢，那孩子不過是皇上的一顆棋子，如今，棋子變成了棄子，皇上哪裏還會在乎他的死活。”

如此說來，杜夢瑤也知道了涅兒不是李延昊親生孩子的事情。秦文珺眯緊危險的雙眼，“此事，還有多少人知道？”

杜夢瑤想想道：“也不多，這畢竟是家醜，皇上不允許臣妾外傳。”

家醜！聽到這兩個字，秦文珺心更是沉了下去，原來在旁人看來，這真的是一樁醜事。

白露諷刺道：“你現在知道了吧？你與你的孩子，統統都見不得人。”

統統都見不得人……一句句的話如此刺耳，仿佛在挑戰着秦文珺的底線。

“滾！”秦文珺指了指外面，低吼道：“滾出去。”

“臣妾告退。”杜夢瑤故作同情地嘆了口氣，冷笑着離開大殿。

待到他們走遠後，秦文珺終于撐不住癱坐在地上，本就虛弱的身子受了刺激，胸口中浮上一絲難以訴說的疼痛。

她顫抖地雙手抓着時雨的手指，緊張地說道：“她們剛剛敢說出那番話，必然是準備對涅兒動手，時雨，你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孩子。”

“小姐，你放心，拼了這條性命，我也會守着涅兒。”時雨伸出右手，嚴肅地說道：“我以暗衛的名義起誓。”

秦家暗衛，言出必行。

“從今日起，你便是涅兒的暗衛，與我再無關系。”

“是。”

秦文珺露出欣慰的笑容。涅兒無事，她才能放心大膽的去與李延昊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