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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節,宜嫁娶。
長笙早早的便由着皇後派過來的嬷嬷們推攘着洗漱,描眉,梳妝打扮。待得事畢,已是困頓不堪,卻又內心歡騰。
聽着宮女們的吱吱稱贊聲,還有嬷嬷的驚嘆,更是激動。
心裏頭暗暗的想着這些時日學的東西,看的話本……
不由得羞紅了臉。
南易風住的宮殿離長笙不遠,迎親的隊伍依着禮數要求必須繞城一圈。
兩國聯姻,永結邦交,是以,場面必定是浩大的。
游完都城大街,便是入得皇宮正門,尋着鋪滿地毯的大道,得在游上一圈,順帶着拜了皇帝,見了朝臣。
如此,方得迎娶新娘,拜得天地,乃至入得洞房。
長笙留在“未央閣”等待,這麽一等就等到了酉時,按着約定的時辰,這時候便該是迎親的隊伍過來了的。
嬷嬷不停地教導着,說着等會拜天地的事項。
長笙這般聽着,便是緊張的喜服中的手都有些冒汗,雪天本是偏冷,心裏卻是極度熾熱。
宮外候着的太監報時,長笙覺着他該是過來了。
更加端坐了起來,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一邊緊張的不行。
只是……如此約莫是過了半個鐘頭,外邊還是半點聲息全無。
身邊的嬷嬷不停地催促着宮女前去問問,嘴裏頭不停地念叨着這般誤了吉時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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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笙覺得許是雪天路滑,前前後後宮裏邊又那麽多道彎,便是這般等他個一時半會兒又何妨?
左右都是要嫁給他的。
只是這麽等着,滿懷着希望,她最終是沒能等到他。
嬷嬷又派遣了宮女前去問情況,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前去的宮女不曾回來。身邊陪着的嬷嬷卻是急的不行。
絮絮叨叨的埋怨着南國的人不懂得禮節,急的是團團轉。
長笙不得掀蓋頭,這麽坐了許久,卻是有些雙腳發麻,加之昨夜未能入眠,便是覺得困頓起來。
渾渾噩噩間就這麽坐着打起了盹兒,不消瞬間,便是睡得不省人事。
似是許久,長笙睜了眼,卻是心下暗罵自己。
不再聽得嬷嬷的碎碎念,長笙隐隐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哪怕是耽誤了吉時,也不至于到了現在還是半點聲息全無……
這般想着,她便立即掀了蓋頭站起來。
只是這麽一動,卻是覺得心絞痛,痛的她立即又跌落在床榻上。
周遭靜靜的,身邊陪着的嬷嬷早已不見蹤跡,門外候着的太監也是消失一般。
長笙呼吸一窒,擡腿便往外面瞧去,只是這一眼,卻是險些讓她站不穩跌倒在地。
“未央閣”怕是還好,地處偏遠,大火尚未蔓延至此。
只是這般看過去,入眼便是滔天的大火,燒紅了天。
“未央閣”裏的一衆人怕是早已離開了罷……只是她,只留得她。
這般想着,便覺着方才的困意怕也是早有預謀的吧……
“南易風……當真是,好狠的心吶。”長笙喃喃,嘴角嚼起一抹苦笑,望着燒紅了的天道“當真是一場夢而已……”
“未央閣”處于偏僻之地,大火尚未燒過來,只是照着着吞咽之勢,怕也是待不得多久。
長笙将身上的喜服扯開來,尋着一根繩子系好,匆匆的出了“未央閣”。
待得入了大殿,已是一片狼藉。
四處一片焦黑,逃竄的宮人,揮着劍的士兵,還有哭着喊着的王公大臣已經抱着小孩兒求饒的婦人。
所見之處……處處錐心。
長笙看得呆了,厚厚的雪地裏已是染了雪,一彎一彎的流着淌着,她見着太多的人倒下,臉上或是憤怒或是不甘,更多的是茫然。
她聽着遠處有人叫喚着自己的名字,一字一句,聲嘶力竭的叫喚着。
“長笙!快躲開!”
那人這樣說,可是她卻躲不開,這些人,倒下的人,他們是何其無辜。
她要怎麽躲?
這些人……都是因為她啊。
長笙呆呆的站在那裏,任由着一人推開自己,便聽得“噗”的一聲。
這聲音她實在是太熟悉,劍入血肉的聲音。
她呆呆的回頭,只見得一姑娘臉上帶血,急切的将她望着,嘴巴一張一合的,她卻是覺得耳朵一陣疼。
半點聲音都聽不見。
司丞。
丞相府的千金,她的未過門的嫂子。
司丞拖着她便是這麽一滾,堪堪躲過了揮過來的長劍。
長笙就着這麽一滾,順勢從地上抄起一把長劍,向着那人執了過去。
“噗”的一聲,那人便是沒了聲息。
長笙揮着劍,拉着司丞半退半是攻擊,無奈敵人太多,怎生着都擺脫不了那些圍過來的士兵。
不多時,就落了下風,被圍成一個圈。
長笙累了,倦了,可是手卻不能停下,鼻尖裏都是濃濃的血腥味,刺得她想吐。
可是不能的……
一旦停下,就是死。
她還沒見着哥哥,還沒能保護好嫂嫂。
她……還沒有看見他……
直到這個時候,長笙不得不承認,一切那麽明顯了,可是她還是想要再見他一面,想要問他一句:“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個局,是你為我所造的一場夢,可那夢中之人。可有半分入戲?”
這般想着,她,不能死!
長笙又是一劍,解決了一個士兵,一招一式皆是斃命。這種狠絕的殺法,惹得周遭的士兵都不敢上前,就這麽将長笙和司丞圍着。
尋着一個好的時機待得下手。
長笙已是沒多大氣力了。
這種拼死搏鬥,怕是耗盡了氣力。
她轉頭看着司丞,她已是滿身的鮮血,更有一劍刺入心髒不遠,已是血流不止。
約莫是……
活不過多久了。
周遭已是安靜,那些吵着鬧着的人已被盡數殺盡,剩下的只是大火過後的焦屍。
還有染紅了白雪。
長笙忽然有些想笑,這般想着,她倒是真的笑了出來。
包圍着的士兵見她這樣,又是上前幾步,将包圍圈圍得更小了。
長笙看着他們,一個眼神掃過去,弑殺,手中的劍又揮了起來,便是又有兩個人命喪她手。
圍着的士兵,便是再也不敢動了。
長笙眼眸直直的盯着那些人,右手執劍,左手扶着司丞,一點一點的往後退。
将要退至宮門口時,只聽得“嗖”的一聲,低頭便看着箭羽穿心而過。
“轟”的一聲,司丞直直的倒下,嘴裏還念叨着“長笙,快跑。”
倒下的瞬間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眼睛瞪得極大,長笙聽着她道“長安……我盡力了。”
此後,再無聲息。
“嗒嗒”的馬蹄聲,伴随着鐵騎的“铛铛”軍甲聲,長笙不回頭,也猜得此人是誰了。
她忽然沒了力氣,握劍的右手再也握不禁,“哐”的一聲,在地上砸下,堪堪落在司丞身邊。
長笙蹲下身去,幹澀的眼角終究是落下淚來。
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蹲在地上的身子發着抖,她聽得那人下了馬,走動間帶動身上的铠甲“铛铛”作響。
越發的近了……
三步,兩步……一步!
就在此時,長笙撿起身旁的劍,起身的瞬間朝着身後刺了過去,只是身子忽的一軟,手往旁邊側了半寸,并未聽得劍入血肉的聲音。
卻覺得心口一痛,頓覺得有些涼飕飕空落落的,長笙低頭,恰見着箭羽穿身而過。
當真是……一箭穿心。
終是體力不支,長笙倒下。
她看着他離自己半步距離,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痛色,她見着他眉目間的皺褶,他朝她伸了手。
長笙卻覺得當真是諷刺極了。
如此……還要繼續做戲嗎?
長笙忽然覺得累了,看着他只是滿腔的恨意。
如若是……那一劍該是殺了他有多好。
“南易風……”長笙忍住痛楚,開了口問他,卻是單單喊出他的名字又是咳出半口血,她索性就整個人都蹲在地上。
右手的劍卻是不肯放下,半是撐着自己。
她問他“這一場細作中,可有半分投入?那些說過的話,可有一句是真的?”
這般問着又像是覺得有些好笑,似是回憶起了什麽。她不等得他回答又繼續說着。
“終究是你許給我的一場夢,只是我這夢中之人當了真,用了心,終究是……錯信了你。”
可是細細想來,他從未說過他喜歡她,也從未許過什麽諾言,不過是,她一個人當了真,入了戲。
她也曾問過他,是否愛自己。
那時候,他将她擁入懷中,頓了半天才道“該是愛着的。”
又或許,他是真的愛着的,只是哪裏由得人呢?
他說過,不要碰見我了。
在戰場上,一劍指着她的時候。
現在,在漫天的紅色裏,在本該是喜慶的日子裏,他在他們的婚期上,做了這一切。
長笙這般想着,卻是痛楚,眼睜睜的看着他,嘴角也微微的勾起來。
覺得自己當真是蠢到了幾點。
到了現在,還在想着他的回答。
盼着他,哪怕是有半分的不忍。
只是……
若真的有那麽一點點不忍的情誼,有哪裏能夠做的這般事情出來?
南易風看着她這般模樣,半句話都說不出口,只是覺得心口一陣絞痛。
他想要上前一步将她抱住,可是卻不敢挪動腳步。
他知道。
西澤長氏族人長笙,必須死。
她的大紅袍子上沾染了鮮血,她的,別人的,散發的濃濃的腥味。
她在笑,可是這般笑着卻是萬分痛楚。
“南易風,你可否,走得近一點?”她問他,染了血的眼看來萬分駭人,說話間像是咬牙一般,痛楚非常。
他聽得她說,“如此,我便是好好的,仔仔細細的記住你了,死生、不相忘……”頓一頓,又是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卻是掙紮着繼續道。
“這般……奈何橋邊,我便是等着你,今日殺不得你,做鬼,也是不肯放過你的!”
這聲說完,她不待他反應,以劍為力,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刺向于他。
“将軍!”他聽得後面的人大叫着,可是他卻是半分不曾躲避。
只是……
劍卻是堪堪刺入他铠甲半分,執劍之人已然倒下。
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倒下,閉了眼,眼角終究是一滴清淚滑落。
他想起了那人死的時候也是不肯倒下,拼着最後的一份氣力硬是向他刺了一劍,劍入三分,不致死,卻也是不小的傷。
那時候,湊得近了,他聽那人說。
“南易風……你真該死。”爾後那人遲遲不肯倒下,以劍支着身體,望着天。
喃喃:“這般,阿笙該是多難過……”氣絕,卻是始終不肯閉眼。
是的,他該死。
他為她織了一場夢,滿是甜蜜的夢。
他騙的她愛上自己,戀上自己,滿心歡喜的待得出嫁之日,卻等來如此結局。
他騙了她,傷了她,滅了她的國,殺盡了她的親人。
他惹得她連死都要尋着他報仇。
她該是……多麽難過啊。
這樣……
他真該死!
南易風看着長笙這般在雪地裏閉了眼,他俯下身去想要将她抱起,輔一動作,便是覺得心痛的不行。
眼睛也酸痛難忍。
原來竟是……這般痛。
腦海中恍惚間記起她曾經說過的。
“冬天,便是最冷的,由身到心。”
她還說過,雪天裏有人閉了眼,沒有再睜開。
如今,她也是閉了眼……不會再睜開。
只是,這裏沒有梅,她怕是連魂魄也都入不得。他們,死生,都不複再見。
記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他望着漫天的飛雪,心裏空洞洞的,險些站不穩。
“将軍,已找到西澤皇帝,請速速前去捉拿。”
他收回将要觸碰到她的手,轉身離去。
罷了罷了……
既是這般恨,怕也是不願再讓我碰的吧。
那一日,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大火也燒了整整一夜。
待得南易風尋回大殿,宮殿已是頹圮,四處焦黑一片。
遍尋不得。
“未央閣”中,終究只是拾得她的半片衣袂和那未完成的半幅繡品,染了血卻也終究識得,那是兩只鴛鴦。
他望着茫茫雪地,內心一片凄楚。
身邊圍着的士兵看着将軍這般心如死灰也是沉默。
“何曾想,這場夢,當了真的終究不是你一個人呢……”他握着手中的殘片,終究是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耳邊滿是士兵們的驚呼聲。
他想,若是這般死去,該是多好。
作者有話要說: 啊……請告訴我虐不虐?!
私以為,是不虐的,不過俺寫的是通體舒暢啊卧槽!!!看完才是道這章寫了4000+啊擦!真的是爆發了啊!
不知道為什麽……俺在寫到“越發的近了……三步,兩步……一步!”的時候大腦無限循環“一步兩步,一步兩步,是爪牙,是魔鬼的步伐……”
快要完結了!我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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