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南易風愛“未央閣”倒下之後昏睡三日,再醒來已是大軍班師回朝,昏睡于行軍路上的營帳之中。

隐隐約約聽着軍醫同軍師交代着什麽,聲線中免不了關心。

“将軍此乃心病,久郁成疾,而今逢着這百年難遇的大雪,寒氣入了心脈,倒不是什麽要了命的疾病。只是這往後的日子,怕是寒冬臘月心絞痛是免不了的。”

南易風低咳一聲,軍醫話音剛落,便是翻身咳出一大口黑血。

滿營帳的人都大駭,變了神色。

南易風用袖口擦幹淨嘴邊的黑血,笑道“死不了。”

軍醫立刻上前把脈,轉頭又吩咐侍衛前去煎藥。

“西澤都城情況怎樣?”南易風問,将身體依靠在床頭。

“回将軍,西澤皇室一脈已斷,反賊盡數殲滅,投降者正待副将統一編制。”左将道。

南易風用手遮住眼睛,頓了片刻才道。

“長氏一族長笙可是有尋着?”語氣甚是疲倦,滿是痛楚。

“這……”左将犯了難,卻仍舊是老實回答“尚未,大殿盡數燒毀,只尋得衣料片甲和姑娘長劍一枚。”

南易風便是不再說話,擺了擺手讓這些人出去。

待得一片安靜,他終于睜了眼,盯着營帳的頂點,神識卻是不知道飄向何處。

片刻後終于喃喃出聲,已是模糊了雙眸“長笙……”痛苦非常。

行軍半月,終于見得南國都城,這裏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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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二月的天兒,柳枝已是抽出了新芽,祥和一片。

行至城門口,便有一衆人等早早的等着,打鼓敲着,一聲聲,一陣陣,當真是……凱旋之音。

只是這般聽着,南易風卻是半點沒有以往打了勝仗的開心,只是滿心的痛楚。

排遣不得。

正如軍醫所說“久郁成疾”。

當晚,皇宮設了凱旋宴,南易風所到之處皆是人群聚集之處。

耳朵裏聽着一聲一聲的誇賀之詞,卻是心生厭煩。

看着素來京都那些熟悉的臉,不知怎地卻萬分心累。

皇帝坐于高位,舉了酒杯邀請同飲,南易風亦是回應。

酒後乃是歌舞,一片祥和,一片安樂。

可是端坐于着一片喧嚣之中,入眼的皆是美豔的歌姬,耳邊的都是誇贊之詞,他卻忽然覺得一片寒冷。

忽然覺得寂寞,他想那個女孩子了。

那雙染了笑意的眸子,溫柔的,腼腆的喚着他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的喚着“南易風”。

“将軍意下如何?”待得回過神來便是這麽一句話入耳。

南易風陷入怔楞之中,彼時身側的上将軍用手腫微微的拐了他一下,側過身來小聲提醒。

“聖上問你,将祥雲公主許配給你如何?”

南易風眼眸掃過去,但見那皇帝身側一粉衣女子正看向他來,目光對視之間立刻紅了臉,低了頭。

“謝主隆恩,微臣惶恐。”南易風出列,直直的跪在大廳之下,直起身來繼續道“微臣乃是戍守之人,實乃粗人一個,常年征戰在外,怕是苦了公主。”

皇上聽得這話立即變了神色,不曾想到竟是這般回答。

話出口時卻又是恩威并重,很是通情達理。

“将軍這話說來,尋常人家的女子怕也會是同等待遇,而尋常人家女子受的這般相思苦,我皇家女兒又如何受不得?”

話一頓,又是笑起來,“這般想來,将軍這話,可是有那麽一絲情意的?”

南易風剛想再說什麽,卻見得皇帝變了臉色,将酒杯狠狠的擲出,砸于長階底下,摔了個粉碎。

聽得他道,“将軍可是想拒婚?”冷冷一笑,“我皇家女兒怎的也是配你不上?”

“易風不敢,微臣……”南易風低了頭回答,滿是謙恭之意。

“罷了!此事後議,怕是将軍考慮清楚再做回答。”皇帝打斷他将要說出口的話,眸光如鷹一把盯着他道,像是給了莫大的後路。

不多時,宴席又是一片歡騰,若是剛才事情不曾發生。

南易風卻是再也不得平靜。

這般的婚姻,他如何不懂,情意是假,最多的不過是聲名在外,須得用一方把柄壓制而已。

最是無情帝皇家,這樣的道理,千古便有。

回了将軍府,南易風又病倒了。

左右身體抱恙,南易風直接請了假,養在将軍府,不聞身外事,倒是落了個清閑。

寒入心肺,久病難醫。

南易風便這能這般養着,只是睡得迷迷糊糊間總是想起那麽一個人,便是這般半睡半醒的狀态,懸着這麽一條命。

那日醒來,迷迷糊糊間鼻尖聞到了一股清香,半睜着眼,便見得人影攢動。

一瞬間,他好似真實的見到了長笙,迷迷糊糊間道了一聲“別走。”指尖抓着那一抹輕紗,便是立即睜開了眼。

不是她……

“将軍……”女子聲線溫婉。

南易風聽着這話,立刻松了手,盯着那人,又閉了眼。滿是疲倦道“出去吧。”

“将軍,可是夢見了什麽人?”女子并未立刻出去,反而看着他問出這般話。

南易風不言,她卻也是知道。

“将軍所夢之人,莫不是那南國長氏一族長笙?”女子又問,語氣卻是篤定。

南易風沉默,便又聽得那女子道“将軍如此思念挂懷,可那已死之人斷是不能複生,将軍乃聰明人,父皇将我許給你,其中含義你便是明了。”

“那又是如何?易風心中之人,不是公主。”南易風咳嗽出聲,這般回答,已是聲線嘶啞。

“只是将軍硬氣,這般想着也便罷了,只是南氏一族呢?将軍可曾想過?”女子問,“父皇出此下策,一方面是将軍于我南國有恩,另一方面,便是祥雲真乃愛慕将軍。若是不從,南氏一族怕是難保。”

“将軍當真硬得下心腸讓那百衆數人口血流成河?”

語罷,女子不再言語,推了門走了出去。

南易風便在門關上的那一刻睜了眼,像是問天又像是在問自己。

“當真是……生不對,死不起麽?”

他勾唇一笑,滿是疲倦。

喃喃道“長笙,我這般活着,你可是開心?”周遭一片安靜,他望着窗棂,又道“該是開心的吧……畢竟,你很我入骨。”

祥雲公主離開後又三日,南易風的病算是好了許多,這日他倚在院子外邊曬太陽,随手拿着軍書有一頁沒一頁的翻看着。

早是入了春的時節,鼻尖還可聞得花香,旁邊養着鳥兒,叽叽喳喳個不停。

這一日,皇帝親自登門拜訪。

這一日,将軍府的奴仆守在院外,聽得茶杯摔碎的聲音,聽得老皇帝不滿的憤怒的聲音。

聽到将軍略帶嘶啞卻是篤定的回答。

最後,見得皇帝拂袖而去,年輕的将軍仿若無人一樣,逗弄着手中的鳥兒,笑的輕松。

陽光灑了一身,可是奴仆這般看着,卻覺得他們的将軍自南國戰勝歸來便是沒了心魂,似是已死之人。

不由得想起了那未亡人一說,身未亡,心已死。

南易風逗弄着手中的鳥兒,自言自語道“我同你又有何區別呢?不過是養于人手,任人玩弄而已。”

說罷,他松了籠子,見得鳥兒飛出去,露出了笑容。

低語道“我已是不幸,你該是自由的。”

三日後,将軍府挂上了大紅燈籠。

半月後,公主大婚,唢吶吹遍了滿帝都,花瓣灑滿了滿街道。

端坐在馬匹之上的新郎乃是當初皇廷之上公然拒婚的将軍南易風。

兩年後将軍府添了子嗣,取名南思。

五年後,一向如春的南國下了大雪,大雪覆蓋了滿京都。

将軍府小孩兒叽叽喳喳個不停,熱鬧非凡。

可是大将軍南易風卻是整日望着窗外的大雪始終沉默,手中握着發紫發黑的殘布滿臉傷痛。

不日,将軍病倒,久病不醫。

守着一口殘氣昏睡于床榻之上,總是望着大雪喃喃,似是自語,“你該是要回來了吧……”

不曾有人知道将軍所思之人是誰,只能隐隐可見那半匹殘布之上赫然繡着未完成的鴛鴦。

直到那一日,一女子攜風霜而來。

一襲紅衣染血,似是地獄修羅。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女子是誰,你們該是猜到了吧~~~

告訴我虐不虐?!虐不虐?!

最多還有兩章完結,啊……古言啊,這是我試着寫的第二篇了,希望你們說愛我,這是我繼續下去的動力!

快給勞資撒花啊禽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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