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天賦異禀，還百萬裏挑一的

你想賺點錢嗎……想賺點錢嗎……賺點錢嗎……錢嗎……

路長川萬萬想不到自己聽到的是這樣一句話，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心。

趁他愣神的工夫, 楚心趕緊搬出說詞：“我知道你不缺錢, 但是靠自己雙手賺錢和花家裏的錢，感覺完全不一樣。和錢數沒關系, 自力更生會帶來非凡成就感。”

路長川眉頭動了動，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樣的對話從沒在他生活中出現過，就連小時候, 也沒人敢用“給你零花錢, 幫我幹點什麽”這類話來逗他。

他一貫都是站在對面，仰着脖，頤指氣使出錢雇人的那個。

楚心雞湯喂完, 見他還沒反應, 想了想幹脆道：“我跟你說實話吧，想找你合作，是因為我發現，你在飲食這方面有非常非常高的天賦, 萬裏……不, 十萬, 百萬裏挑一。”

雞湯不夠，馬屁接着拍起來。

這話像是對路長川起了效果, 他終于不再傻愣愣地，恢複淡定神情，反問：“天賦？”

楚心猛點頭, 說：“你對食材涉獵廣泛，味蕾發達，又難得地很會搭配它們。”

路長川眯起眼，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心裏倒是肯定她的話——這還用你說，本爺就是厲害。

“但是吧……”楚心觑着他的表情，又道，“你這種天賦必須有人引導，否則就浪費了，好比那千裏馬……”

她話沒說完，路長川接道：“你就是伯樂？”

他話裏帶上了笑意，明顯是在嘲她。

楚心認真點頭：“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只要跟我工作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我真的是十萬、百萬裏挑一的伯樂。”

路長川實在繃不住了，嗤笑出聲。

沒幾個人敢在他面前吹牛逼，以至于他在這方面沒什麽經驗，竟拿不準楚心這牛到底吹到了哪個層次，總之，臉皮很厚就是了。

Advertisement

想多跟他接觸就直說呗，拐這麽大個彎何必呢。路長川滿臉不屑。

行吧，閑着也是閑着，就陪她玩玩，看看她到底還有多少手段。

他斜擡着頭，眼睛随意看向別處，面上全是漫不經心，涼涼地說：“賺錢什麽的，就別拿出來丢人了，本少爺的工資，你開得起麽？不過，你這個提議，我聽着倒挺新鮮。”

楚心一聽有戲，忙又說：“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就是在我拿不準甜品口味時，會請你試吃，給我提些建議。”

路長川“啧”了聲，又嘆口氣，似乎挺為難。

楚心不放棄。養一個有“黃金舌”的小跟班那麽容易嗎？何況這個跟班來頭那麽大，多勸幾句是應該的。

她再接再厲道：“我會做很多有趣的甜品，以後有新品，你會是第一個吃到的。開發菜品的過程非常有意思，真的，你也許會很喜歡。”

開發菜品的過程路長川不知道，但試菜這事，他給自家ladoll餐廳做過幾次，确實有那麽點意思。

當然，前提這菜得好吃，若是亂搭配食材，他會發飙的。

他想到上次偷吃的蒙布朗，暗暗瞄了楚心一眼。

給甜品試菜……應該不會太無聊吧。

路長川悠悠開口：“先試幾天再說吧。什麽時候開始？”

楚心見他答應了，心裏笑開了花，想盡快把茶凍開發出來，又不敢催他，只說：“看你時間。”

路長川皺眉琢磨：“過幾天要搞實戰演習，會很忙，要麽就這一兩天吧。”

楚心頓覺驚喜：“明天怎麽樣？”

路長川随意道：“行吧。”

走出蛋糕房，他彎起唇角，腳步輕快地來到車邊，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心裏別提多美。

從小到大，他一直被人嫌棄嘴刁，雖然沒人敢明說，但他又不傻，凡是給他做飯的人，都小心翼翼緊張兮兮。

連爺爺也沒少罵他。說他被奶奶慣壞了，挑食不說，還總用味道不好當借口。

如今總算有人為他正名了。

他才不是挑食，他這叫天賦異禀，還百萬裏挑一的。

想得正美，轉念又一琢磨。這世上真有“吃的天賦”？楚心不會是為了接近他，才找出這麽個借口吧。

所以嘴刁到底是不是天賦，有待商榷。

不過無所謂啦，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挺讓人開心的。

路長川發動車子，嘴裏哼着小曲，搖頭晃腦起來。

後排有人湊上來，扒着椅子中間，問：“這麽高興啊？真被表白啦？”

路長川吓一跳，猛地回頭，險些帖上顧一陽放大的臉。

“我靠，你怎麽在這兒？”

顧一陽也吓得不輕，手直撫胸口：“你有毛病啊，是你叫我先上車等你的啊。”

“啊，對。”路長川想起來了。

顧一陽緩口氣，又問：“怎麽樣，她是不是跟你表白啊？”

“你這人真俗。”路長川鄙視他，“以為誰都和你似的，異性之間只能談這麽低級的事啊。”

“那她跟你說什麽？”

提到這個，路長川不免又得意起來：“她吶，看出我是個餐飲人才，就想重金聘用我。”

“重金聘用你？別逗了。”顧一陽噗嗤笑出聲，很不給面子。

“喂！”路長川警告他，正想反駁，琢磨了下，只切了一聲，“是你問的，我又沒要你信。”

顧一陽懵了：“你說真的？那你答應了？”

“為什麽不答應？”路長川踩下油門，車子往前蹿出。

顧一陽震驚：“你真答應了？她出多少錢啊？”

“錢多錢少不是事。關鍵，這是我憑自己的雙手，自力更生賺的，那叫成就感，懂嗎？”路長川舉起右手示意，“像你這種沒追求的人，跟你說不通。”

顧一陽聽得一愣一愣的。

路長川又道：“本來呢，我這個人，是不可能為五鬥米折腰的，但是偏巧，我最近有創業的打算，正好想找地方學學怎麽做餅幹。”

顧一陽挑眉：“所以你電話裏說，你在做餅幹是真的？”

路長川啧道：“不信你去問查理，我這兩天是不是在家做了好多餅幹。我現在就能詳細地給你講一遍，做餅幹的一二三四五六七步。”

顧一陽靠回椅背上，滿臉茫然：“連你都要創業了，我是不是也該找點事幹。”

路長川不滿道：“什麽叫‘連’我都要創業了？”

**

第二天路長川到蛋糕房時，卻發現蛋糕房正面全都用防風檔板圍上了。

楚心正站在邊上，看着兩個工人操作機械手臂将齊大蛋糕招牌卸下來。

路長川把車停在路邊，按了下喇叭。

楚心看到，朝他走過來。他搖下車窗，問：“今天不方便？”

楚心笑道：“今天開始裝修，不過不影響，先裝前店，後廚這兩天還能用。”

白色跑車吸引工人們視線，見這倆人說話姿态熟稔，便互相遞了眼色，看好戲般偷偷瞅着。

路長川撩起眼皮，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這些工人才低下頭，繼續幹活。

楚心讓他把車停好，帶人從後門進了廚房，拜托魏夏去盯着裝修，自己招呼起路長川。

齊大蛋糕後廚光線不好，又因為裝修緣故，放了些多餘雜物，顯得空間很是擁擠。

路長川鑿着眉頭，嫌棄地環顧，說：“這真是個蛋糕房的後廚？還沒我家傭人廚房大。”

楚心在心裏吐槽大少爺不知人間疾苦，面上只笑着說：“其實面積很大，重新裝修一下立刻不一樣。你先坐，我今天有款新品給你嘗嘗。很快的，撻皮已經準備好了。”

外面傳來說話聲和敲打聲，路長川問：“這種環境，你也能下廚？”

楚心笑着反問：“這有什麽，不差廚具不差材料就可以下廚啊。”

路長川沒說話。他見過有些大廚對環境要求極高，東西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周圍太吵不行，太靜也不行，小工人手不夠不行，但人多了也不行。

他坐到料理臺對面，倒要看看楚心在這種環境下，在自己的注視下，還能不能一絲不茍工作。

楚心手腳麻利地取出攪拌盆，撒進少量細糖，與蛋黃一起手動攪拌成糊，再篩入抹茶粉。

從加熱箱中取出熱牛奶，一邊攪動一邊将牛奶緩緩倒入抹茶糊中，再加上少許香草膏來去掉蛋黃的腥氣。

将盆放到火上加熱，并且持續不停地攪拌，最終成粘稠糊狀，抹茶卡仕達醬制成。

路長川坐在她對面，右手托腮，好奇地瞅着，眼神漸漸從她靈巧的手向上移動到她臉部。

路家經營着首都星最高級的餐廳，後廚的事路長川多少了解些。楚心動作娴熟專業，而且神情格外專注，整個制作過程沒有一絲猶豫，像是做過千百遍，從開始制作到最終成品早已成竹在胸，外面一切嘈雜都不會影響到她。

只有對自己手藝超級自信的大廚，才會給人這種感覺。

在廚房的葉楚心似乎與平時不太一樣，就好像有光芒加身一般。

她還這麽年輕，而且她能堅持一個月早晚給自己發消息，顯然是個心思比較雜的人。這樣的人，很難專注在事業上，又怎麽會讓他産生如此感覺？

楚心沒有注意到路長川的探究視線，她拿出事先備好的撻皮，将抹茶醬慢慢倒進去。

大約六七厘米直徑的圓形撻皮，中間是綠色抹茶醬。

楚心端起放着抹茶撻的盤子，朝路長川笑了下，安撫道：“就快了。”

路長川不急，倒希望她能再慢點。

當一個人動作娴熟有條不紊地制作美食時，就已經是一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

更不用說，制作美食的人，原本就很美。

楚心将盤子放進速凍櫃，在心裏數着時間。

這款抹茶撻制作簡單，大部分原料可以事先備好，冷藏保存，能大大減少營業時的忙碌。

将凍到凝固的抹茶撻取出，在上面撒一層糖，用噴槍烤出焦糖面。

之後，她用抹茶分別調出淺綠和深綠色的奶油，再加上原本的白色，這三色奶油分別放入裱花袋，在焦糖面上高低錯落依次擠出一個個帶着尖的奶油峰。

剛剛不過是個普通的抹茶撻，經由這不同深度、依次漸變、由矮及高的綠描繪後，像極了由香院中的竹，又仿佛一座小森林，趣味和滋味兼俱。

楚心将抹茶撻輕輕放入一方精巧木制圓盤中，再放上一枚小勺，遞到路長川面前。

“嘗嘗。”

兩人間只隔了一個料理臺，她面帶微笑，聲音輕柔。

外面是裝修工人說話聲和拆卸家具機械聲，裏面是光線暗淡堆着雜物的廚房，手邊是使用後尚未清洗的廚具。

裝修噪音為樂，料理臺當桌。路長川頭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中，品嘗到讓他終生難忘的食物。

甜蜜中帶着抹茶那絲絲縷縷的苦，就好像愛茶之人說過的話——雖有千般苦楚，仍是這樣美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