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放鴿子

齊軒睡得正香時，樓下傳來“咣當”一聲。

他常年去外星球打獵, 露宿荒野是常事, 睡得一向警惕，響聲過後立刻睜開眼, 一手抓起立在牆邊的□□，打開房門來到一樓。

耳朵帖在通向廚房的後門上，裏面傳來搬挪東西和人走動的聲音。

齊軒暗想，難不成是白天來的工人起了壞心？後廚有什麽可偷的？

他一手握上門把輕輕轉動, 然後猛地推開, 手中□□同時舉起。

廚房的燈只亮了一部分，照着料理臺。料理臺邊站着個人，窈窕纖細, 馬尾辮紮着, 專注手中事情，完全沒聽到身後聲音。

齊軒放下槍，眉頭擰起，看眼表, 早上五點多。

這丫頭要瘋！

“喂。”他怕吓着她, 盡量平靜地低聲叫她。

楚心回頭, 抱歉地說：“齊哥，剛才不小心把鍋碰掉了, 吵醒你了吧。”

齊軒無奈地吐出口氣，把槍支在門邊，走過去。

料理臺上, 托盤中擺着一個個兩厘米見方的褐色小茶凍，在它上面另有一個盤子，裏面是白色的米粉。

楚心手拿矽膠夾子，小心翼翼地夾起茶凍，放到米粉中來回打了兩個滾。像果凍般q彈的茶凍瞬間包上一層細密的米粉，遮住原本的顏色。

楚心将沾滿米粉的茶凍放到金屬網格上，如此重複幾遍，網格中整齊地排了八個小方塊。

用夾子夾起網格，放到點着果木炭的白泥小爐上，來回輕輕平移，使熱度均勻穿過網格，又不會使茶凍融化。

偶有火花飛濺而出，米粉加熱後的谷香氣在空中飄蕩，原本白色的米粉逐漸發黃變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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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十數秒，楚心将網格拿起，直接放到托盤上，遞給齊軒，誠心誠意道：“齊哥，你說得對，我應該從客戶需求出發。由香對甜品的需求，首先是方便易做，而我習慣性地将味道擺在了第一位，過于追求原料。”

齊軒點點頭，才要說話，楚心舉手示意自己還沒說完。

“但是，我仍然認為，尋找食材是一個好廚師應該做的事，所以在将來，有需要的話，我依然會想盡辦法去發現它們。”

她說完，定定地看着齊軒，像是在等他的回複，但眼神堅決又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

齊軒嘆道：“你能在冬天早上五點從學校跑到廚房，就這種變态精神，你要想幹什麽，誰能攔得住？”

楚心彎唇，又一想，覺得這話好像不是在誇她，但管他呢，反正他是同意了。

楚心笑道：“那因尋找食材産生的費用，是要放到成本裏的。”

齊軒頓了下，說：“鬧了半天，在這等我呢。”

楚心高高興興地請他品嘗新茶點。

“熟米粉自帶香甜，谷物香與茶水又格外搭配，再經炙烤後，外皮變得酥脆，米香越發明顯，同時茶凍的溫度得到提升，能夠激發茶香。因為外皮有了硬度，用手或用筷子勺子都可以吃，直接用叉子也可以。”

齊軒捏起一塊，一口咬下去，發出酥皮破開的聲音。內裏茶凍口感q滑，溫熱軟糯，回甘中又帶着細細的茶味。

冬日清晨，來這麽一塊既有米香又有茶香還熱乎乎的點心，像是偷偷攥了股溫暖在心裏。

“吃茶吃茶，今日果然是‘吃’茶了。”他說。

**

查理發現少爺已經自行在備忘錄上标好日期，這個周五就要去北河山星。

為這事，他很愁，少爺用早飯時，他站在邊上旁敲側擊。

“少爺，不知您要帶幾個同學去？”

“就一個。”

“那得帶個駕駛員，這樣您和同學也能坐着吃東西說說話。”

“有自動駕駛。”路長川斜他一眼，“別勸了啊，不會聽的。我都多大了，那飛船我閉着眼睛都能開，你怎麽比我媽還像我媽。”

查理說：“那您準備在那邊呆多久。”

“一天就回來。”路長川說完，想了想，問，“現在是不是紅葉季？”

查理道：“正美的時候。”

北河山星一年風景不斷，這個季節正是賞紅葉的時候，而且那裏食材豐富，葉楚心看到肯定喜歡。

路長川右手支上下巴，心裏琢磨。如果她誠心向自己道歉，并且答應以後絕不再提鑒定一事，倒也可以多呆一兩天，讓她挑些喜歡的食物。

他對查理說：“可能當天回，也可能住一兩天，看情況，你跟那邊說一聲，讓他們先準備準備。”

他語重心長勸查理：“飛船上有通訊器又有定位，你這樣緊張會老得很快的。”

查理在心裏深深嘆氣。

這時，傭人将他手機拿到餐廳。

“少爺，您的電話。”

查理兩步上前接過，又轉身遞到少爺手邊。

路長川一看，是葉楚心。他忙點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楚心的聲音有點興奮：“你今天有空嗎？我想請你來嘗嘗我新做的點心。”

路長川一手捂住話筒，低聲問查理：“我今天什麽安排？”

查理忙道：“上午是劍術課和參觀藝術展，下午約了幾位同學來家裏演習。”

路長川：“都推了，改明天。”

他松開捂着話筒的手，懶洋洋地對那邊說：“你下次要提前說，我很忙的。”

楚心抱歉道：“不好意思，打擾了，那就改天，以你的時間為準。”

“哎哎哎。”路長川叫住她，“算了，既然收了你的錢，這就是工作，給你半個小時好了。”

挂掉電話，查理在旁邊笑呵呵地問：“少爺提到什麽工作？”

“就是創業的事啊，我讓你們做餅幹，沒一個做得出來，那我只好親自去學。”路長川不滿，“你今天問題真多。”

**

路長川坐在椅子上，認真瞅着，對炙烤茶凍頗有些好奇。

楚心準備了兩份米粉，一份混合了糖，一份是純米粉，每樣裹了兩塊。

這一次火候掌握更加到位，保證茶凍不融化，同時提高內部溫度。

遞到路長川面前時，香脆外殼還散發着點點熱氣。

路長川從沒見過這樣的吃法，先是盯着看了會兒，才用叉子插起一塊。

楚心直直地盯着他，很是緊張。

這個方法是她昨夜忽然想到的，起因是魏夏那句“白米熬的粥帶甜味”，然後她想到如何将米與茶結合在一起。

路長川吃完沒有糖的，又吃了一塊帶糖的。

先是香甜米脆外皮，然後是帶着熱氣的十年陳鐵。醇厚茶香與濃郁米香互為襯托，主次分明。

路長川看了眼緊張兮兮的楚心，把茶凍咽下，靜了兩秒，點頭說：“好吃。”

楚心閉眼深呼吸，右手舉起握拳：“耶！”

路長川被她的樣子逗樂了，又取了塊茶凍，點評道：“這種搭配讓我想起以前上完茶道課，我總要再吃塊米餅，兩種香倒是剛剛好。最關鍵的，這樣一來，茶水的溫度就保持住了。”

楚心問：“你覺得放糖和不放糖哪種好？”

路長川：“稍微甜一點更好，換成甜菊一起泡，準比放糖好。”

楚心抱歉地瞅着他，說：“我正想跟你說，這次就不用甜菊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考慮過，沒有提私人星球的事，既然路長川之前沒說這是他家的星球，那不管他出于什麽原因，自己也沒必要再問，省去一層尴尬。

只是這樣總歸出爾反爾了，道歉是必須的。

路長川愣了下，問：“什麽意思？”

楚心覺得自己的意思挺明白的，但還是解釋道：“我覺得用米粉與茶搭配也挺好的，客戶操作起來也容易，所以這次我就不去北河山星，還是非常感謝你。”

路長川呆怔幾秒，而後又吃了塊茶凍，喉嚨裏溢出一聲“哦”。

他收拾起表情，拍掉手指間幾乎沒有的米粉渣，無所謂道：“正好啊，我正不想去呢。”

楚心松了口氣，說：“等店面裝修好，我請你吃新品。”

路長川覺得自己被人放鴿子了，聽到她這句話，不爽中夾帶了絲委屈。

前店與後廚間的隔牆拆了一半，能看到工人走來走去。

“真吵……”他嘀咕了一句，看向楚心，“我哪有時間天天往你這跑，以後試吃的事你還是找別人吧。”

**

路長川回家時，氣壓極低。查理立刻就感覺到了。

少爺臉黑如碳，進門就問：“人都到了嗎？”

查理：“少爺問誰？”

“顧一陽他們。”

查理忙回：“顧少爺應該在家吧。”

路長川瞪起眼：“還沒來？”

他掏出手機打過去，吼道：“哎，你們怎麽回事，說好今天演習的，怎麽一個都沒來？”

電話那頭顧一陽莫名其妙：“不是你讓查理打電話給我們，說推到明天嗎？”

路長川：……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