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人和人的關系比做蛋糕複雜多了

聯系齊軒無果,過了三天,由香收拾東西離開首都星,帶着端木的遺物回北野桃谷。

緣聚緣散,生活繼續。

顧芩介紹了一位客戶,就是相中路長川做姑爺的應太太家裏的大女兒,應有容姐姐,應有歡。

應有歡是位時裝設計師,也是顧芩的好友。同樣是事業有成的女強人,她與顧芩卻完全不同,穿衣打扮充滿女人味,說話也帶着嗲嗲的音調,溫綿不顯強勢。

可只需和她聊上幾句,就知道她在某些方面絕對堅持自我。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想要的婚禮蛋糕。”應有容面帶愁容,“我參加過很多婚禮,也見了好幾位甜品師,他們給我的建議無非是巨大的鮮花、巧克力雕塑……”

她看向楚心,道:“我不是瞧不起鮮花和雕塑,我的蛋糕肯定也要用到它們,我只是希望當人們看到這個蛋糕時就知道它是我,他們想到我的婚禮就能想起這個蛋糕。”

“我腦子裏有很多蛋糕樣子,上千朵逼真的花,倒吊在房頂的燈,但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大概是和人說過很多次了,應有歡說這些話速度很快很熟練,“它不需要奇怪的出場方式,也不要特別的造型,但是,它一定要和我緊密相連,只要看它一眼,就知道它是為我做的。你能明白嗎?”

“我有點明白了。”楚心道,“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婚禮與衆不同。”

應有歡搖頭:“不,我沒有希望婚禮與衆不同,我只是想蛋糕是別人無法複制的屬于我的。就像我設計的那些衣服,不管放在什麽環境裏,它們都代表着我。”

她讓助理拿過一本大冊子,一頁頁翻開,眼裏滿是驕傲。

“我設計了數不清的衣服,這其中正式登上過天橋的就有數百件,這其中我最滿意的全在這本冊子裏。”

楚心過去看。

冊子中并非時裝照片,都是素描圖,塑膜保護起來了,也就是設計師最早的創意。

應有歡一頁頁撫過,手指都不敢在上面久留。

“這件衣服是我親手設計親手制作的,十年前,我穿着它參加畢業舞會,拿到舞會皇後,也是在那天,阿勳求我做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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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心問:“我可以拍下它們嗎?或許會有靈感。”

應有歡笑道:“顧芩都跟我說了,說你需要一些東西來刺激靈感,和我們做設計的好像。”

楚心也笑:“是的,甜品師也是設計師。”

“那我們肯定會有共同語言,我媽媽是畫家,我設計服裝,我妹妹正在學習雕塑。”

她說着,把手中冊子遞給楚心。

“這套是副本,專門為你準備的,希望你盡快出張草圖。我已經斃掉四位甜品師,推遲了一次婚禮時間,現在留給你的時間不多。”

楚心起身道:“我會盡力。”

“我真心盼着你能設計出讓我滿意的作品。”

設計一款從未有人制做過的婚禮蛋糕,是每個甜品師的夢想。

婚禮蛋糕不像其它蛋糕,尤其是大型婚禮蛋糕,它幾乎沒有試錯的機會,每一處設計,每一個細節,都必須在動手制做前考慮得一清二楚。

只能提前三天開始制做蛋糕,否則它會不新鮮,只有棉花糖碎或霜糖這類存放時間長的可以提前做好。

在有限的時間裏,必須做到一次性成功,一旦失敗重來,很可能就趕不上時間。相比之下,制作一款常規的婚禮蛋糕風險就小得多。

哪怕多給蛋糕做些裝飾,也比設計一個獨特的全新的蛋糕要容易。

這也是為什麽有些人即使有那個手藝,也不敢輕易接下複雜蛋糕訂單。

而蛋糕師在進行草圖設計時,心中就要知道每個部分會用哪些原料,以及如何呈現想要的效果,他一定要保證自己可以讓這張圖成真。

災難性的錯誤就是,設計圖完美無暇,但蛋糕師的手藝卻不足以實現它。

如果客人看過圖片滿意下單,而到制作時才發現根本沒辦法實現,那就麻煩了。

在這個過程裏,新婚夫妻随時可以因為對蛋糕造型不滿意而退掉訂單。

所幸在楚心多年工作經歷中,并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應有歡的婚禮早就安排過,萬事具備,只差蛋糕。

只要楚心能設計出讓她滿意的蛋糕,她的婚禮随時可以開始。

蛋糕的預算是沒有預算,這意味着楚心可以用水晶或人造鑽石等材料來使蛋糕達到人人稱奇的閃亮效果。

但顯然這不是應有歡想要的。

這是楚心穿越過來第一次收到婚禮蛋糕制作邀請,還是一位財大氣粗又追求完美的客人。

她興奮、期待、躍躍欲試,恨不得立刻開始制作。

她打開網頁,搜索應有歡的個人資料,包括她曾經設計過的服裝。

畫冊上的衣服都是她最滿意的,輕而易舉就能找到實物圖以及T臺秀視頻。

唯有舞會皇後那張,只有草圖。

楚心有了事做,便連續幾天窩在房間裏,不分白天黑夜地畫稿。從大整體到小細節,一遍又一遍,始終不能讓自己滿意。

如果她都不滿意,客人又怎麽能發出“哇哦”的驚嘆?

這份忙碌使楚心充實,卻讓路長川郁悶。

他已經連續幾天沒見過楚心,每天早上,他都帶着熱呼呼的馄饨來,最後再失望離開。

他覺得自己被遺忘了,為什麽他的女朋友和顧一陽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樣?所以“試試”的意思就是可以随便打發嗎?

又一天早上,路長川出離憤怒,徑直上到二樓。

敲門沒人應,擰動把手,門開了。他皺眉,怎麽這麽不小心。

滿地作廢的草稿,他一張張撿起來,上面是用鉛筆畫的蛋糕草圖。

楚心坐在桌邊,枕着胳膊睡覺,手上還捏着鉛筆。頭發随意紮起,完全素顏,穿着寬寬大大的睡袍,眼底帶着淡淡黑暈。

聽到聲音,她猛然驚醒,下意識去按畫紙。

路長川将畫本抽出來,命令道:“你去洗漱,然後下樓吃早點。”

楚心張嘴,正想說話。路長川又道:“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抱下去。你自己選吧。”

楚心揉揉眼睛,說:“你先去,我很快。”

“不行。我不信你的話。”

“我要洗漱換衣服,你也要盯着嗎?”

“給你十分鐘。十分鐘後你還沒下去,我再上來找你。”路長川看眼表,“正好你這屋沒人,我們還可以做些男女朋友能做的事。”

楚心:……

十分鐘後,楚心坐在後廚休息區,吃完一碗馄饨,肚子舒服了,辛苦一夜的困勁又上來了,開始哈欠連天。

“你這樣怎麽行啊,”路長川說她,“你不是說,不能玩了命地賺錢嗎。”

楚心懶得為自己辯護,說:“那你也說過,我這個女人說話總是不算數。都知道我說話不能信了。”

路長川被她耍賴皮的樣子氣笑了:“你還挺有理。”

楚心單手按在太陽穴上,連續缺覺讓她頭昏腦漲。

路長川站到她身後,學着肌肉放松時的手法,在她頭上輕按。

楚心慌地攔住他的手:“有人。”

“那又怎樣,我這是同事間的互相幫助。”

他的動作輕柔,手法雖然不專業但還挺像那麽回事。

楚心漸漸閉上眼。

魏夏在前店做開店前的準備工作。馬麗娜從樓上下來,一眼看到,靜悄悄地繞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楚心覺得身體被人平着抱起來。

她太困了,顧不上那麽多,歪頭靠上寬闊堅硬的胸膛,嘴裏嘟哝着問:“這也是同事間互相幫助?”

路長川回了句什麽,她已經聽不清了,只隐隐感覺到他的胸腔輕微震動。

楚心醒來時,像滿血複活一樣。

窗簾被人拉得嚴實,屋裏很黑,讓她誤以為已經晚上了,看眼表,不過下午四點多。

打開簾子,才發現天陰沉的不像話。

手機上收到氣象局發來的警告,提醒市民這幾日有暴雨,盡量取消星際旅程。

楚心之前聽說每天夏季,首都星都要來幾場大暴雨,前些年還死過人,現在防範措施好,提前預警,一有暴雨大家就盡量不出門。

不過呢,總有些人不聽話,明知危險還要進行星際旅行。

比如齊軒。

這人和以前一樣,步子邁的特別大,幹嘛都風風火火,一點看不出受過傷的樣子。

楚心将照片交給他。

門外電閃雷鳴,這種天氣不會有客人來,大家把前店所剩無幾的小蛋糕分着吃了。

齊軒盯着照片看了許久,不發一言,随後不顧暴雨開車出去,直到第二天才回來。

他回來時,手上拿着一套茶具,是由香慣常喜歡用的,卻不知為什麽沒有帶走。

楚心想,原來他可以打開茶館大門,那這茶具會不會是由香特意留給他的?

她本想勸他去北野桃谷找由香,因為她也是喜歡他的,但又擔心他是強顏歡笑,一時不敢提這事。

卻只過了一天,齊軒就恢複正常,和他們說說笑笑。

幾日後,暴雨過去,他又要出發去打獵。

楚心沒忍住,偷偷問他是不是要去找由香。

齊軒納悶地瞅她一眼,說:“我是去密羅星,你要不信,電話給你,問問飛船是要去哪的。”

楚心皺眉:“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找她?”

“我為什麽要去找她?”齊軒問。

“為什麽?因為你喜歡她啊。”楚心驚訝地說,“齊哥,你不會不承認吧?這點勇氣都沒有?”

“別瞎猜了,一男一女走得近就一定要有點什麽?”齊軒低着頭說。

楚心開始懷疑自己,難道她猜錯了?不應該啊,他不要太明顯。

“如果,如果我告訴你,由香姐也喜歡你……”楚心側頭觀察他的表情。

齊軒半側過身避開她,擺手道:“別猜來猜去了。”

“由香親口告訴我,她留在首都星一開始是為端木,但後來就不是了。”楚心揪住他,說,“你說一句,就一句,就說你不喜歡她,我就不再問了。”

齊軒沉默半晌,忽然說:“是我。”

“什麽?”

“釘着安全繩的艙板有道裂縫,我應該用探測儀查看裂縫深度,但我太自以為事了,只憑聲音和目測認定裂縫只在表層。”

“是我害的端木。”

“我發過誓,要對由香和他父母好,可能這些好,讓她誤會了。”

晚風輕拂,前店燈光關掉。

楚心坐在秋千上,看向無邊星空,哪顆是北野桃谷,哪顆又是密羅星。

齊軒的話讓她陷入自我懷疑。

他看由香的眼神,他對由香說話的樣子……這一切都是因為贖罪嗎?

楚心自問在男女之情上确實是個門外漢,但也不至于到這個程度。

她像個看童話故事的小女孩,雖然不懂,卻希望結局是好的。

路長川坐到她旁邊,偷偷看眼她放在身側的手,內心天人交戰。

秋千一陣搖晃,楚心嘆道:“我實在搞不清愛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路長川沒有她那麽多感觸,随意道:“我覺得齊軒說的是實話,他不喜歡由香。如果互相喜歡,哪能忍得住。”

“人和人的關系比做蛋糕複雜多了。”楚心自言自語,“可能在有些人心裏,有很多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他放不下自己的生活,一旦捅破那層紙,反而沒法再做朋友。”

“但這樣不怕錯過嗎?”路長川道,“反正我只知道,想要什麽就立刻去争取,以後會怎麽樣誰也猜不出。但現在不争取,将來肯定會有遺憾。”

楚心點頭:“你說的對。”

“你也是吧。”路長川忽然看着她,說,“在你心裏,也有很多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

楚心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彎唇道:“如果可以,當然希望兩者兼顧。”

路長川握上她的手:“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反正我不會放棄的。”

冷不丁被他握住手,楚心下意識動了動,他反而握得更緊。

“現在沒人,我們可以做些男女朋友能做的事了。”他說。

楚心看向人行道,天公做美,一個行人都沒有。

路長川低頭,握着她的手用力,将人往身前送,同時慢慢湊過去,小心地試探着接近夢寐以求的唇瓣。

楚心抿唇,不自在地垂下眼眸,終是沒有閃躲也沒有推拒。

路長川接收到允許的信號,不再猶豫,低頭吻了上去。

這個吻青澀而真摯,想進攻卻又努力克制。

溫度飛速上升,他的手像烙鐵一樣滾燙,緊緊抓着她。

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在你追求更重要的東西時,不許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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