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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因為救人心切,猴似的黃毛僅憑一己之力居然撂倒了兩個在身高體重上都絕對碾壓他的大塊頭。
他擡手抹了把額上的汗,吐出口血沫:“不打了,告訴我老蛇在哪兒?”
“蛇爺有生意出去了,不在這兒。”沒等紅毛、綠毛開口,黃毛身後傳出了另一個聲音。
是老蛇的心腹,人稱蟾蜍。
“黃毛,不是蛇爺沒給機會。沈識藏了他的東西,還以此來威脅。你說他老人家能不惱麽?”蟾蜍眼中含笑,慢條斯理道。
“這些年來,但凡沈識想離開樂無憂,蛇爺就派人在他妹妹身邊轉悠。他這麽做全是為了自保,并沒想威脅誰!”黃毛雖然不清楚這之間的事,但堅信沈識絕不是那種背信棄義之人。
他這麽做,一定是不得已的。
“天真了兄弟!那天沈識來樂無憂,拿着蛇爺的把柄跟他談的條件可比這貪心多了,他要的是整個老城的盤子。”蟾蜍不慌不忙地叼了支煙,繼續道,“他還聯合了河西耗子的勢力,打算一舉将蛇爺端了。”
“蒙他媽誰呢!”
黃毛直接笑了,以他對沈識的了解,他近些年巴不得跟這些人都斷了關系。還怎麽可能去做這種搶地盤、争天下的事兒。
識哥是個狠角色,唯獨就是對“當流氓”這事兒沒野心。
“蟾蜍哥,蛇爺要是真對沈識有意見,可以直接找他去。抓一個小女孩,就不太講江湖規矩了。”黃毛從兜裏掏出個打火機,往蟾蜍身邊湊了湊,彎腰給他點上,勸道,“全當賣兄弟我個面子,把那小丫頭放了吧……”
蟾蜍任由黃毛幫他點燃煙,臉上盡是副看戲的表情。
末了,他拍了拍黃毛的肩,笑道:“哥欣賞你,別說不給你面子。這樣吧,你既然說江湖規矩,那咱就按規矩辦事。今兒晚上城郊賭人頭,贏了我放人。”
“妥了!”
“可要是輸了……”蟾蜍看向黃毛,舉起的手朝自己太陽穴比了個打槍狀,嘴裏發出一聲短促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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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麻煩老弟別讓我們動手了。”
黃毛凝着眉沉默片刻,沉聲道:“這事兒蛇爺認不?”
“這就是蛇爺的意思。”蟾蜍點頭。
黃毛舔舔被自己咬出了血的幹裂嘴唇,轉身離開樂無憂。
黃毛:“今晚城郊,不來是狗。”
……
臨近傍晚的安城突然刮起一陣妖風,不及片刻便雷聲大作,豆大的雨點斷了線似地往下落。
琉縣通往安城的國道上本就擁堵,這會兒又因一輛桑塔納打滑造成了連環追尾。鳳小軍的車被堵在車隊後面,雙手憤恨地砸着方向盤,卻也只能幹着急。
車內外溫差較大,玻璃上蒙上一層霧氣,沈識陰沉着臉一動不動地看向窗外,對面的車流都變成了斑駁的影子。
左小刀的電話震了幾下,他掏出手機,來電顯示:南風哥。
“小刀,你們到哪了?我看新聞上說回安城的國道上出了交通事故,你們沒事吧?”
“我們就在國道上……”左小刀嘆了口氣道,“都堵死了。”
電話那邊停頓片刻後才出聲:“你讓沈識接個電話。”
“好。”
左小刀應聲朝身後的沈識看去,卻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識哥,南風哥的電話。”
沈識接過電話,長出了口氣後才将其貼到耳邊。
“南風……”
電話那邊的南風在聽到沈識用疲憊且沙啞的聲音叫自己後,只覺得心裏猛地一揪。
他貼着牆坐下去,視線中謝晚雲正抱着骨灰盒坐在漸暗的天光中發呆。
他放緩了聲音,輕聲交待着電話裏的沈識:“識哥,你振作起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我知道。你安心陪好謝晚雲吧。”
“你這樣我怎麽能安心呢?”南風皺眉嘆了聲。
他幾乎都可以想象出沈識此時的狀态,巴不得此刻就去到他身邊。
曾幾何時,自己竟變得如此在意他了。
“識哥,別怕。”南風的聲音就仿佛是在哄一個擔驚受怕的孩子,“我在呢。”
……
離開樂無憂後的黃毛,馬不停蹄地廣散英雄帖,将素日裏與他交好的把兄弟們都叫到了自己的出租屋裏。
賭人頭,說的通俗點就是打群架。
雙方彼此招兵買馬,在約定的時間地點碰面,一賭輸贏。人頭的意思就是到場人數,這直接體現了號召者的聲勢與威望。可以說,到場人數通常比個人實力更重要。只是這次,黃毛應邀的賭人頭,賭的真是他的項上人頭。
黃毛的出租屋裏東西很少,只有一張床、一臺顯像管電視和一張他從舊貨市場花很少價錢淘到的破沙發。
平日裏,黃毛但凡兜裏有幾個錢,就都拿來請人吃飯了。眼下那些不少受黃毛恩惠的流氓混混聽說黃毛又要攢局,便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來登門,清一色帶着空空如也的肚子。
一時間,不大的出租屋就被擠得滿滿當當,完全不夠盛下這麽多人。
黃毛對此頗為感動,心想也不枉自己真心待他們一場。當即将人叫到了被附近一家人租來當倉庫的地下室裏,準備開接頭大會。
“黃毛,叫這麽多弟兄是打算華山論劍啊?”
“毛哥,是不是遇上啥事兒了?說!”
“就是,說!”
“哥!不是喝酒啊?”
四五十號人或站或蹲,手裏都夾着根煙。他們彼此間有的相互認識,有的彼此聽聞,還有的是冤家對頭。
地下室裏髒話葷話連天,一片嘈雜。
黃毛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朗聲說:“不瞞大家夥,兄弟今兒叫你們來的确是遇上點兒麻煩事!……哥們兒今晚城郊跟人約了賭人頭,想讓大家到時幫忙充個人數!”
黃毛話音未落,人群中便爆發出一聲笑罵。
“我去黃毛,我以為多大點兒事兒呢,搞這麽大陣仗!”一個胳膊上紋着個饕餮的大個兒站起身來,沖黃毛喊道,“時間、地點,老子剛好最近心裏憋得慌,想找人撒撒火!”
倚在牆上的一個光頭,聞言擡頭瞥了眼紋身男,冷笑說:“喲,這不文龍麽?上次老子卸你的那倆門牙,後來安上沒呢?來,張嘴讓我看看?”
“娘的趙光頭,老子正找你呢!”紋身男說着就要朝光頭那邊走,光頭直起腰,方才手裏用來削梨的刀被調了個個兒握在手裏,沖紋身男挑釁似地招招手,“我看你是牙又癢癢了?”
“诶,你倆有完沒完了?……燈籠巷那光頭還有馬市街那傻大個兒,好歹分清點場合,看清楚今兒是誰的主場。”
“怎麽跟你老子說話呢!”趙光頭目露兇光地回頭,卻是微微一愣,“你小子也來了?”
說話的黑矮子叫‘老虎鉗’,據說殺過人、蹲過號,但最後不知究竟使了什麽手段,居然安然無恙的從裏面出來了。
此人獨狼一匹,不好與人為伍,在菜場邊上開一家汽修店,多數時候都是他想修,沒人敢找他修。他就把自己那輛摩托車裝了砸、砸了裝的解悶。
此前與黃毛也算不打不相識。所有人都怕他,只有黃毛不怕。于是黃毛就成了他的朋友。
當然,關于老虎鉗殺過人的事兒,其實也是傳言,終究真假難辨。
見老虎鉗都來了,其他人心裏不免都開始有些打鼓。
如此興師動衆,黃毛到底是惹到誰了?
“黃毛哥,晚上那夥人到底是哪一路的?”有人忍不住發問了,在場的三教九流聽後都默契地安靜下來。
黃毛環視了衆人一圈,方才開口:“樂無憂。”
樂無憂這三個字一出,所有人的神情就都有了變化。他們這時才明白過來,黃毛如此大費周章的把大夥叫過來根本一點也不為過。
蛇爺何許人也,在他們看來簡直能一手遮天。雖然平時他們也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自成一派,但誰都不敢公然跟樂無憂的人作對。畢竟之前擺在衆人眼前的,已有數多血淋淋的例子。
“黃毛,你不是一直都在樂無憂做事麽?咋、咋就鬧掰了呢?”問話的人全然沒了最開始的底氣。
黃毛來回踱着步,觀察着衆人的變化,見狀道:“一句話也說不清楚,反正這架是免不了了。”
衆人面面相觑,竊竊私語。
黃毛大手一揮:“放心,不勉強!誰要是有顧慮,直接走就完了!”
“那哪兒成!要我說黃毛平日裏待弟兄們不薄,眼下兄弟落難,咱們哪兒能往後退啊,大夥說對不?!”紋身男最先開口。
“你小子這回倒是說了句人話。”趙光頭也跟着表态了。
“就是!不就是個破樂無憂麽,咱們這麽多人呢,懼他個屁!”
“對!”
“就是! ……”
人群的情緒被這麽一煽動,氣勢瞬間又都回來了,畢竟誰都不想當着大家的面被當作孬種,只能梗着脖子跟着吼。
“黃毛,你說個時間地點,我回去拿了行頭就過去跟你碰頭!”
“我也去再叫些個人來!”
黃毛說不感動那是假的,用袖子擦了把臉道:“今晚十二點,城郊湖邊。我不會說話,回來一定請大夥喝大酒!”
“妥了!晚上湖邊見,誰都他媽別慫!”
“慫了是烏龜王八蛋!”
“你小子現在叫那麽大聲,到時別被吓到尿褲子!”
“滾你娘的!”
三教九流的各路英雄跟着跟着的散了,地下室裏轉眼間只剩下黃毛一個。
他擡頭看向高處那扇狹小的窗子,一道閃電在他的眼中猝然閃過。
今夜,暴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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