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小兔倒也沒走遠,沿着漁火巷的街道往返了一圈就又自己回了屋,還順帶關上了房門。
沈識和南風在屋前的石階上坐了下來。見沈識許久未說話,南風忍不住先開了口。
“小兔這樣,多久了?”
“黃毛走後就總是夢游發癔症。上個月半夜自己坐起來,圍着桌子走了好幾圈。”沈識說着又點燃支煙抽了幾口,“但半夜出門還是第一次。”
“太危險了。”南風皺眉道,“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沈識點點頭:“之前就想帶她去看,只是安城的醫院沒有專門的精神心理醫學科。當初師傅住院的時候我就打聽過,醫生建議我還是帶她到更大的城市去。”
他話到此處,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看向南風的時候發現對方也正在看着他。兩人幾乎同時間都想到了一個人。
白刺猬。
“恰巧明天不是約好了在建國飯店見麽,之後就問問他吧。”
“嗯,不早了,先回屋睡吧。”沈識滅了煙,攬着南風一起回了屋。
只是這晚,兩人都心事重重,沒太睡好。
……
次日,建國飯店。
白刺猬一改昨日衣衫褴褛的打扮,穿的人模狗樣的出現在一樓的咖啡廳裏。
南風出門前專門替沈識挑揀了件合适的行頭,讓他別總顯得那麽不修邊幅。
沈識側目看向穿衣立鏡裏倒映着的兩個身影,生出種別樣的感覺,這感覺讓他很是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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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伸手摟住了正在幫他整衣領的人的腰肢,往自己身前帶了帶。剛想說兩句騷話逗逗對方,就被身後背着書包跳進來的小兔吓得趕緊撒了手。
“哎呀——!”小兔瞪大了兩只圓眼睛,圍着沈識轉了幾圈,震驚道,“沈識你怎麽一夜之間突然長開了?”
沈識作勢踹了小兔一腳:“什麽叫突然長開了,你哥我從小就好看。”
小兔故作老成地抱着臂點頭道:“不錯不錯,這才有點我哥的樣子。下次我開家長會,你也得這麽穿!”
她說完便又纏着南風問東問西去了。
“小兔,昨晚睡得好麽?”南風摸摸她的頭,問道。
“嗯,挺好的呀。連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都不知道!”
南風看了沈識一眼,見他給自己使了個眼色,便不再多問。三人簡單吃了些早餐,就送小兔上學去了。
……
“來來!阿識、小南,過來認識一下。”
白刺猬見南風和沈識并肩走進咖啡廳,忙沖他們招招手。坐在白刺猬對面的,是個身型微胖,穿polo衫的中年男人。
“這位是遨游旅行的江總,跟我在成都彙合一起過來的。”
“您好,江總。”沈識率先朝中年人伸出了手。
而南風則是默契地微微向後退了一小步,示意中年人前面的是主角。
中年人熱情地起身分別同沈識與南風握了握手,紅光滿面道:“剛剛就在聽白老爺說你們。果然是青年才俊、青年才俊呀!”
“您過獎了。”沈識點頭笑道。
幾人坐下,白刺猬出言道:“江總這次來安城就是專程想要開發從成都到這裏的旅行線路。哦,他太太就是咱們安城人,現在在成都的□□門工作。”
“是啊是啊,咱們都是半個老鄉。我太太總跟我講安城,說這裏歷史文化悠久,人才輩出。哦!有個叫吳沉香的舉人就是咱安城的對吧!”
沈識點頭:“不錯。”
江總口中的這個吳舉人正是沈識的師傅,吳念恩的爺爺。
江總接着道:“所以這次我來,就是想拓寬我們公司的線路,專門開發一條歷史名城線,讓更多人能領略到安城的歷史文化。”
“這是好事兒啊!昨晚上我們和白三哥在一起喝酒時還聊過。沒想到今兒他就帶我來遇您這位貴人了。”沈識坦誠道,“不瞞您說,安城的确很适合開發旅游。這裏能看的景、能聽的故事比比皆是。有時間的話就多待個幾天,我帶您四處轉轉。”
“一定一定!我還知道,不光是安城,周遭的琉縣和檀城也都是風水寶地。真不是說大話,我這次出門前跟太太立了軍令狀,一定得做好這帶頭工作。希望借着旅游,将安城連帶着周邊城市的經濟一并都給帶起來。”
江總邊說邊主動給每個人的杯中都倒上茶,而後看向沈識道:“我聽白老爺說,你在安城有家飯店對吧?他說你有些合作的想法,說來聽聽?”
沈識看了白刺猬一眼,見對方沖自己點了點頭。便開口道:“不瞞您說,我這家飯店雖不說是老字號吧,但在安城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既然江總想要發展旅游,那麽食、住、行自然都是免不了要考慮的。不如這樣,您将旅行團的所有餐飲承包給我們。正好我的店就在老城的中心位置,離各個地方都近。最近也才剛改建完畢,接納的了成團的客人。不介意的話,我一會兒就能帶您到店裏看看。”
江總聽後哈哈大笑:“年輕人心思倒是細,都替我打算好了。只是……”
“您說。”
“給我一個理由。”江總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道,“一個非你家不可的理由。畢竟安城符合這些條件的飯店,少說也不下幾百家了吧。”
此時,南風和白刺猬都不約而同地一起把目光放到了沈識身上,期待着他究竟會怎麽說。
沈識笑笑,目光中充斥着自信。
“當然。”沈識道,“剛剛江總有提到吳舉人對吧。只要您選了我們餐館合作,我承諾在這裏用餐的客人可以免費參觀吳沉香故居。”
“哦?!”江總眼睛一亮:“老弟認識吳家後人?”
“正是家師。他老人家現在因為身體原因,到寺裏清修去了,吳沉香故居正由我在打理。”
“妙極!秒極!”江總将手裏的茶杯往桌上一放,興奮道,“我跟白老爺是故交,他當年與我和太太有恩,其實自打你來我就決定要跟你做這筆生意了。沒想到我故意試了一嘴,還真讓我得了意外收獲?!”
沈識謙遜道:“吳家曾輝煌一時,卻還是沒落了。如今即便是安城本地人,也很少再提及關于吳舉人的事。我師傅他老人家一直在寫回憶錄,就是希望将吳家的名聲再度傳揚出去。我也算是借此機會了了他老人家的心願。”
“好好好,那咱話不多說,一會兒就到面館和故居先後看看?”
“當然可以。”
……
午後,沈識帶着一行人先前往了舊書館。這期間他借着抽煙的功夫跟盛清風通了個話,将目前的狀況與自己的想法都如實與其彙報了下。
盛清風正坐在無人的大堂裏借酒消愁,聞言大呼沈識有本事。
“我希望能将面館擴出來的地方專門用來做旅游團的包餐。”沈識叼着煙蹲在舊書館外的石階前與盛清風迅速溝通,“一桌十人,按每頓每人餐标三十來算,一桌就是三百。旅游團大團30人,小團20人,單說一天只招待一個團,其盈利就要高出過去不少了。”
“好啊!太好了!”盛清風老淚縱橫:“多虧了你啊,阿識。這下我總算有臉見黃皮子了。我決定了,這回營了的利你拿大頭!”
沈識在電話這頭笑了下:“真不用老哥,只想你應我件事。”
“你說!”
“等這次飯館的危機過去了,得來的錢咱們誰都先別動。”沈識抽了口煙沉聲道,“我要将‘六爺面館’變回來。過去什麽樣,現在就得是什麽樣。”
“可……”
“我知道您要說什麽。放心,‘迎客來’和‘六爺面館’,咱都要做。”沈識目光一凜,“還要做的比過去更好。”
直到現在,盛清風才發現自己此前真的不了解沈識。
一口酒在他嗓子裏滾了幾滾,咽下的時候燒的一肚子悔意。
他吞了口唾沫,啞聲道:“阿識,是我錯了。”
……
江總摸着舊書館的柱子,仰頭看向卯榫結構的房頂不斷咂舌,一口一個這麽好的地方居然多年來都無人問津。
沈識自是沒告訴他這兒還有個藏書的地下室,并且準備今天過後就要盡快再尋個地方,将他和吳老爺子的那些字畫舊書盡數轉移。
這之後,幾人就又前往飯館考察。盛清風一早便在門外迎接。見到了穿着體面的故友白刺猬後,灰耗子的臉是紅一陣來白一陣。強行客套寒暄了幾句,就準備腳底抹油地開溜。
“不着急走啊,盛老板。”白刺猬慢條斯理地叫住了打算從後門溜走的盛清風,笑道,“許久沒見,我還怪想你的。晚上一起吃個便飯?”
盛清風有求于人還有錯在先,臉上的笑跟哭似地點頭應道:“欸、欸,我也想你。”
江老板是個爽快人,走了這一番後當即就打電話給了秘書,讓他盡快起草跟‘迎客來’的合同。眼見着飯館要起死回生,沈識的心裏總算舒了一口氣。
晚上,沈識叫人備了一桌子菜,自己和南風一起陪江老板喝了通大酒。江老板喝痛快了,橫豎要拉着沈識拜把子。
他大着舌頭道:“你小子絕不是等閑之輩,我不會看走眼的!将來但凡有個梯子,你就能登天。到時候老哥哥我怕是就要跟你混了!”
沈識跟他幹了個杯,也沒認真。順着他的話一個勁兒地“是是是”、“對對對”,直到雙方在小秘書火急火燎帶來的合同上都簽了字。沈識才徹底放下心來,知道這事兒算成了。
“沈老弟,你說吳舉人的後人是你師傅。那我問你件事,看你知不知道。”
“江總您說。”
“當年吳家後人在特殊時期曾在報紙上發過篇稿子,提到過一副字畫……”
沈識心裏登時一驚,酒意瞬間醒了大半。但他面上仍是不露聲色,佯裝傾聽。
“那畫的名字叫《寒檀自在圖》,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師傅沒跟我說起過。”沈識搖搖頭,笑道。
江總打了個酒嗝,紅着臉點點頭:“也是……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是真是假的都不知道。”
沈識很快又找了個其他話題,這事兒便就跟着過去了。
這之後三人又喝了一陣兒,沈識便扶着江總出了面館,看着他上了小秘書的車。
待人走後,沈識才長長出了一口氣。他回頭看向身側的南風,發現對方明顯也還在在意方才酒桌上說到的事。
沈識拍拍南風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會把東西看住的。我答應過了塵師傅。”
南風點點頭:“嗯,還有你和師傅的書,也該盡快另找個地方放了。畢竟日後舊書館對外開放,再擱在那兒不安全。”
沈識笑着用自己的腦袋碰了下南風的額頭,輕聲道:“跟哥想一塊兒了。”
“幼稚,小孩子才這麽碰頭。”南風笑着揉了揉沈識的腦袋,問道,“現在去哪兒,我頭有點暈。”
“我得去建國飯店蹲白三哥,小兔的事兒還得問他呢。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南風搖搖頭:“不了,我跟你一起。張然和謝晚雲在家練歌呢,回去了也睡不成。”
“你好像和謝晚雲的關系好些了?”
“這不還是你跟我說的?”
“不錯,好歹也是我丈母娘,對人家好點兒。”
南風抿抿唇,擡眼看向沈識:“我總覺得,我媽好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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