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七月天,已經是晚上七點,外邊還是大亮天。聞易受傷的膝蓋上了藥,淡淡的雲南白藥混合着奶茶店的甜香,讓宴禹忍不住想抽出煙解愁。怎麽打個籃球都能撞上熟人的弟弟,還把人給弄傷簡直孽緣。而對面桌的聞易眼神也比剛開始友善許多,大概是發現他是宣哲的朋友,再不服也只能忍着。
聞易低眉順眼地喝着奶茶,幾口的功夫,年輕人就交代了為什麽看宴禹不順眼的原因。理由非常簡單,也非常青春。宴禹剛剛沖着笑的那女生堆裏有他暗戀對象,是同級的級花。
宴禹努力地回想,确實有個長得漂亮的女孩。頭發柔黑,明眸皓齒,頗有氣質,聞易眼光不錯。宴禹忍着笑,故意逗聞易:“小小年紀不好好學習……”他本來想接一句,當心我告訴你哥,結果猛地想起宣哲還坐在一旁,這話一出,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聞易撇撇嘴反駁:“大叔,你在我這個年紀怕是更不學好吧。”宴禹還沒說話,一旁的宣哲倒是笑了起來,以手輕扣桌面,對聞易道:“他叫宴禹,是我朋友。叫他宴哥。他年紀比我小。哪有叫我哥,叫他叔的道理。”
“還有,宴禹上學的時候比你乖。”宣哲想了想,補了一句。聞易不情不願半天,最終低不可聞地喊了聲:“宴哥。”見聞易服軟的表情,宴禹打心裏覺得好玩。發現聞易長得像聞延後,總覺得像是和小一號的聞延對話,實在新奇。
愛屋及烏,他對聞易的好感也比剛開始高了許多。于是他問:“要不要我教你幾招?”聞易表情怪異:“籃球?”宴禹搖頭:“撩……妹。”這話說的實在晦澀,宴禹自己也沒多少經驗。
要知道,他在酒吧夜店,想要和人上床,只是一個眼神的事情,彼此就能明白,而女孩子這種心思千回百轉的生物,他不一定能弄明白,但大致方向還是一樣的吧。怎知聞易對他話的回應僅僅是一個白眼,臉上帶了些許傲氣:“不需要。”
宴禹無所謂地攤手,想了想還是讨好地問:“你喜歡吃蛋糕嗎?”聞易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那是女生才喜歡的東西。”宴禹被堵了一句,心裏暗自念道:是嗎,你哥倒是挺喜歡吃甜的。
接下來的時間,聞易将他抛到一邊,向宣哲問東問西的,問為什麽不來他家玩了,說聞延也不經常回來,家裏只有他太無聊,什麽時候再一起出去,上次去雲南旅游帶回來的衣服媽很喜歡,還叨叨着要給他買一套西服。
宴禹在旁邊有些不自在,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只能暗自猜測,聞延家裏人不知道他們分手了,又或者,根本不知道他們在一起過,僅僅只認為是要好的朋友。還有一個更讓人驚悚的猜測,宣哲和聞延是親戚。
他看了看宣哲表情,發現對方面上平靜無波,問什麽答什麽,竟然一點沒有透露出來個所以然,好像對面坐的是鄰居家的弟弟,而不是前任的弟弟。因為宣哲從來沒和他說過自己的那段同性戀情,所以宴禹也不能多嘴去問。
不多時,聞易就看了眼自己手機,而後擡起臉笑得燦爛:“我哥快來接我了,宣哲哥,還有哥的朋友,一會一起吃飯吧。”
宴禹差點嗆到,他強裝鎮定,用紙巾抹嘴,開口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話音未落,就被音樂聲打斷。聞易手機響起,來電人說已到店外,讓他們出來。宴禹明白現在再撤也沒辦法,還憑添可疑,現如今只能見機行事,祈禱聞延看到他不要反應過度。
聞延開了車過來,是輛銀灰的suv,停在不遠處,背對店門。宴禹從後方看去,駕駛座車窗半開,聞延暗含力量感的小臂擱在上頭,指間香煙缭繞。他随在宣哲身後,雖看不見宣哲表情,但僵硬的肩膀,緊繃的脖頸,都能感受出宣哲的不适與尴尬。
聞易小跑過去,趴在車窗那頭,低語幾句,而後朝他們兩個揮手,讓他們上車。宴禹是百般不願的,于是揚聲道:“我也開了車過來。”宣哲也回頭看他道:“我坐你的車就好。”宴禹倉促地往車裏看了眼,他的視角看不到聞延的臉,只看到他彈動煙灰後,就将手收了回去,這下 連手都看不見了。
宴禹心頭一直崩得挺緊,沒有片刻松懈,他覺得喉中幹渴,于是一上車,就打開副駕座的儲物櫃,從裏頭拿出一瓶水。宣哲忽地咳嗽起來,像是被嗆到一般。宴禹忙将手裏的水遞了過去,怎知宣哲匆忙打開瓶口,喝的時候撒到褲腿上,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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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哲連聲道歉,從儲物櫃裏抽紙,結果帶出一樣東西,閃着淺光落到下方。宣哲疑惑地诶了一聲,正準備伸手撿,宴禹連忙将人按住,他連續抽了幾張紙,壓在宣哲濕潤的褲腿上,自己附身下去摸索那東西。
他秉着呼吸,摸了一通,繼而将那東西捏進手裏,那是冰涼的,冷硬的飾品。是他之前扔進去的帶血耳環,他一直沒管,卻在這種情況被帶了出來,首飾的耳針紮得他手心一陣生疼。他将耳環塞進上衣口袋,才轉頭和宣哲說:“安全帶。”
宣哲臉上帶着紅暈點頭,乖巧拉出安全帶。恰好聞延的車從他的車旁停下,聞易将車窗降下,朝他們喊了一個地點。宴禹将視線移至前方,沒敢往聞延車裏看,他只聽到宣哲應了聲好,随後兩道壓迫感十足的視線,在他身上停下,留下強烈的不自在感後才移開。
去的路上一路沉默,等到了地,那是一家西式餐館,頗具情調,倆倆相對而坐,聞延坐在他的對面,臉上表情看不出任何,還是聞易打破沉默,和聞延說:“這是宣哲哥的朋友,叫宴禹。”聞延點點頭,直視宴禹道:“你好,我是聞延。”
宴禹與他眼神相交,只那一瞬間,便明白了聞延的意思。他點頭回聲:“你好”,便打開菜單,将之遞給宣哲。餐桌上很安靜,隐約有些暗流湧動。桌子不算寬,他們身高腿長,對着坐,難免膝蓋相觸。宴禹動動身體,換了個姿勢,他右腿向前支伸,布料摩擦間,他感覺到聞延看了他一眼。
不多時,他便明白了聞延眼神的意思,原來他右腿插入了聞延雙腿間,可聞延依然姿勢不變,任由他的腿,置在其間。
宣哲在和聞易聊天,雖不至冷場,但他和聞延都很少出聲。宴禹吃意面時,不小心落了一點醬汁在手背上,白色的汁水從手背滑落,留下一條斑駁的濕痕。
有一張紙遞到面前,宴禹擡眼一看,是聞延。他擡手接了過來。紙巾的前端微微下垂,他手心朝上,伸入視線遮擋處,手指輕輕一觸,只留下淡淡溫度,便抽離而出。宴禹拿着紙,就着聞延方才握着的位置,他看着聞延,先是按在了嘴上淺淺一拭,這才折疊起來,擦去手背殘餘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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