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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蓮僵住。

就見主子将閨房門扇推開,真真是不将自己當做是外人了。她內心驚濤駭浪,面無表情的守在門外,以前在軍中倒是聽人說起過不少/葷/段子,常聞兄弟手足争搶同一女子,沒成想她家清寡禁欲的主子,一回京就惦記上外甥的未婚妻……

随着門扇被人從裏合上,青蓮眼觀鼻鼻觀心,随時防備被衛府的下人發現。

老天爺啊,主子究竟要作甚?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呢?

內室留着一盞起夜用的酥油燈,光線昏暗,燈芯蔫蔫的耷拉着。

薄紗輕帳落下,隐約可見裏面起伏的,曼妙身形,賀子初酒醉微醺,立在腳踏不知進退。這幾日他夢見過阿韻數次,而在回京之前,整整十五年他從未夢見過一回。自那日畫舫見過衛小娘子,一切都變了。

今日在馬場,他分明看見了獨屬于阿韻的胎記,她就是他的阿韻!

而此時,衛韻剛從夢中驚醒,她又夢見了慎北王府的那場大火,還夢見瓊華郡主死在了賀子初懷中。本是驚了一身薄汗,正要喚秋蟬端水,卻見帳外站着一人,隔着薄紗帳,男人高大挺拔的身段映入眼底。

是個男子!

而且這輪廓有些眼熟。

衛韻不知自己到底是醒了,還是仍舊在夢裏。不然她房裏怎會好端端的出現男子?她躺着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想大聲嚷嚷出聲,卻發現喉嚨幹澀,發不出聲來,隔着幔帳她看見男子擡手,欲要掀開,她吓的立刻閉上了眼。

一來,她期盼這只是個夢;二來,若是對方發現她醒着,會不會滅了她的口……她先看看對方是不是圖財。

賀子初修長的指尖撩開幔帳,熟悉的楚楚女兒香撲鼻而來,不是任何一種花香,而是少女身上獨有的花香,像雨後玉簪,更若山間栀子,極致純粹的嬌妍。少女面容粉潤中帶着淺淺的紅暈,像極了他曾經見過的光景。

賀子初很想喚醒她,他懷疑少女就是他的阿韻,卻是因恨極了他,不與他相認,才故意這般折磨他。

看見少女眼簾微動,賀子初突然怔住。

她沒睡着……

深更半夜,她一個姑娘家怎會還醒着?夢魇了麽?

她裝睡,他不揭穿。

男人在榻上落座,微涼的指尖輕觸少女纖細的脖頸,他能感覺到衛韻身子一顫,她到底還小,心機城府皆不夠,吓的立刻睜開眼來,與賀子初對視,潋滟的眸子裏俱是恐慌……還有明顯的厭惡。

她沒有嚷嚷着喊救命,倒是令得賀子初刮目相看。他既然來了,豈是她叫幾聲就能吓走他?不管她是畏于他的身份,亦或是為了她自己的名聲而保持着沉默,賀子初都很歡喜。

他也搞不清在歡喜什麽,胸口被無限撕裂的傷口,有了一絲絲的撫慰。

“你很讨厭我?”

賀子初嗓音極輕,他其實很想問問,他到底哪裏開罪過她。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他極度無恥的夜闖閨房,就足以讓衛韻對他千刀萬剮。

衛韻不答話,因為太過驚悚,瞪着賀子初的雙眼差點就瞪出了鬥雞眼。

賀子初今日見她在馬場受傷,他從袖中取出一只細頸小瓷瓶,“西南的藥膏,可祛疤無痕。”

男人眉目俊挺,身上有淡淡的酒氣,和薄荷氣息混合在一起,竟是半點不難聞。

衛韻的眼淚溢了出來,順着眼角滑落到鬓角,雙眼卻是死死瞪着賀子初。

“……”男人這才意識到自己今晚幹了什麽……

可他忍不住,若不來探個究竟,他真的會瘋,他也不想将衛韻弄哭……

“……你、你究竟要做甚麽?”衛韻帶着哭腔,低低的問,似乎被吓的不輕,她屋裏有守夜的丫鬟,但見賀子初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坐在面前,她對有人來救她已經不抱希望。

賀子初凸出的喉結滾動,想哄她,讓她不要哭,可十五年不曾與女子打過交道了,他好像不太會哄人了。

金銀珠寶、奢華宅院,他倒是有不少,他想贈,但用意太過膚淺。

賀子初言明來意,“衛小娘子,我想看看你背後的胎記。”

衛韻要瘋了!

京中人人都道武安侯絕世無雙,才貌雙絕,文武兼通,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如玉郎君。可此刻在她看來,賀子初就是豺狼虎豹,孟浪輕狂之輩!

“你、你無恥!”衛韻實在忍不住,罵了出來,“你速速出去!不然……”

不然她好像也沒有法子治他,若是叫旁人知道賀子初夜闖她閨房,她的清譽就全毀了,以賀子初的勢力,父兄也不是他的對手。

賀子初一眼看出她的心思,他無奈嘆了口氣,“你放心,今晚之事我不會讓任何人知曉,衛小娘子的清譽,我自會替你堅守。”

真不要臉!

衛韻氣鼓鼓的,又惱又懼,“您可是辰郎的舅舅,以後也就是我的舅舅!”

她是想和他處于不可僭越的位置上。

她以後嫁給褚辰,賀子初可不就是她舅舅了麽?!

衛韻這句話更是想告誡賀子初,有些事他不能做!

賀子初稍稍怔然。

辰郎……

這二字從她嘴中說出來當真好聽。他看着衛韻的臉,又想起了那個人,她當初給他取過很多外號,諸如,子初、小初初、初郎……

賀子初借着酒意,他不介意無恥卑劣,道:“我讓人進來看看你那處胎記,若并非……”若并非是他以為的那樣,他立刻停止糾纏。

衛韻也有小脾氣,她只是考慮的太多,不然立刻就跟賀子初“拼命”,她羞憤難掩,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招惹上這頭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青蓮,進來。”

賀子初輕喚了一聲,今夜的戰神武安侯格外溫和。

青蓮悄然邁入屋子,無意間瞥見了賀子初微紅的俊臉,她內心納罕至極,但還是面不改色的行至榻邊,瞧見了雙眼含淚的衛小娘子,青蓮實在下不了手。

人家還是個小姑娘呀!

主子這事辦的太不地道!

賀子初饒過屏風,隔開了視野,這個時候倒是“君子”了起來,青蓮無奈,對衛韻歉意道:“衛小娘子,今晚要得罪了。”

衛韻倒吸了一口涼氣,可笑的是,面前這人還是她的救命恩人,而賀子初也救了她幾回了,可今夜,這主仆二人卻是給了她驚天地泣鬼神的刺激。

她知道賀子初不好惹,青蓮是女子,她咬着唇,猶豫了一下,只盼着這荒唐事能早早結束,她自問和賀子初沒有半點糾葛,即便她背後真有什麽胎記,也與賀子初毫無幹系。

衛韻坐起,側過身子,将中衣拉下,露出一小半雪膩光潔的後背,蝴蝶骨美豔動人,即便是青蓮,也看呆了一下,只見脖頸往下,挨近蝴蝶骨上方,當真有一顆豔紅的胎記,圓潤小巧,更像是朱砂痣。

青蓮內心又是一陣驚濤駭浪。

主子怎會知道衛小娘子後背有胎記?!

難道……莫非……

衛小娘子是主子流落在外數年的私生女?!所以才長的像極了當年的夫人?!

可是不對啊!

夫人死時根本不曾有孕,而這些年主子身邊從未有過女子。

青蓮親自給衛韻掀上中衣,伺/候她躺下,見她仍舊無聲無息落淚,青蓮着實于心不忍,寬慰了一聲,“我家侯爺其實人很好的。”

這下,衛韻的眼淚湧的更厲害了,連帶着看她的眼神也變得不善。

青蓮,“……”

她好像成了主子的幫兇了。

青蓮饒過屏風,看見賀子初幽眸充血,面容略顯憔悴,一見她就啞聲問,“如何?”

青蓮如實道:“回主子,衛小娘子後背的确有一顆如您所說的胎記。”

她以為主子今晚的目的達成,會立刻離開衛府,可誰知卻見賀子初已從她眼前消失,三步并成兩步,又繞到屏風後面,他撩開幔帳,看着淚流不止,卻又一臉憤恨的衛韻。

賀子初喉結不停滾動,身上積壓了數年的戾氣盡數消散,幾乎是哄道:“莫要哭了,我……”

真的是他的阿韻麽?

賀子初內心狂喜,這份狂喜竟然讓他忽略了諸多現實。他急切的想要證實什麽,可每次得到的結果,又被事實徹底擊碎。

阿韻走了十五年了,又如何會回來?

許久,他啞聲道:“是你麽?你回來了是不是?”

衛韻只覺面前之人是個瘋子,她哭累了,便不哭了,瞪着賀子初看的眼神更是憤恨厭惡。

賀子初不願離去,他已經沒了多少理智,此刻沒有撲上去問個究竟,純粹是數年的沉澱,使得他沒了當年的沖動。

“別怕我。”他低低的說,俯身想要去靠近。

這時,衛韻終是忍不住了,看着賀子初愈靠近的臉,伸手就去撓。她的指尖塗着鳳仙花汁,手指白嫩粉潤,但指甲鋒利,在賀子初臉上狠狠劃出了幾道血痕,“無恥!”

賀子初沒動作,任由她張牙舞爪,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臉上,見她如此鮮活生氣,男人笑了,只是這笑意有些不為人知的蒼涼。

衛韻見他這般孟浪,罵道:“賀子初!你真不要臉!”

男人低笑,狂喜塞滿了他的胸腔,他感覺到體內血液的流動,臉上的刺痛竟是讓他目光更是溫和。

眼前小女子雖是瞧着嬌軟,可實際性子與他的阿韻一樣,是長了鋒利爪牙的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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