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褚辰央求了賀子初登門衛府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褚夫人耳中。

丹陽郡主今年十七,比衛韻還要年長兩歲,她對褚辰傾慕已久,遲遲不肯說親。長公主與鎮國公僅此一女,自是視作掌上明珠。長公主已經在私底下對褚夫人施過壓。

丹陽郡主想要褚辰,那褚辰就必須是他的!

別說區區一個衛侍郎之女了,即便是聖上的金枝綠葉,長公主也會替自己女兒掃清一切障礙。

與衛韻相比,褚夫人當然更看好丹陽郡主!

衛廣軒在朝中比禦史還要嚴謹幾分,眼睛裏容不得半點沙子,作為清流派的代表人物,他在朝中樹敵無數,甚至有一次半點不留情面,直接在聖上面前提及齊國公府培養府軍之事。

褚夫人面色不佳,與身邊心腹說,“衛韻倒是命大,那樣也能讓她脫險!”

心腹道:“夫人,這幾日衛小娘子皆未出府,不過三日後是十五,衛小娘子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給已故的衛夫人燒香,正好是個機會。”

長公主視女如命,丹陽郡主又為了褚辰熬到了十七尚未說親,若是再熬幾年,就真真是老姑娘了。

眼下,衛韻不僅是褚夫人的礙腳石,也是長公主母女二人的眼中釘。

而褚夫人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場,故此,她選擇自己動手除去衛韻。

毀人利己這種事,她又不是沒做過。

“好!三日後就這麽辦……”褚夫人壓低了聲音吩咐了下去。她眸露狠色,在她眼中,衛韻的臉總能與那個人的臉重合,讓她每見衛韻一次,當晚必定夢魇。

衛韻,要怪就怪你自己!

幾場雷雨過後,國都長安的殘暑漸漸消散,但晌午過後還是有些悶熱。

衛夫人早年病逝後,衛廣軒在國寺給她設了長明燈,每逢初一十五兩日,衛韻都會去一趟報國寺燒香,這一天也不例外。

報國寺位于城郊十裏坡附近,衛韻上完香,回城時已将至晌午。馬車內備了幹糧與清水,她倚在車壁,透過半開的車簾望着外面的城郊阡陌。

這幾天,夢魇的頻率更頻繁了。

還是十五年前慎北王府的事,然而昨天的夢裏,她竟然……做了春/夢……

只不過一想到夢裏的男女是瓊華郡主與賀子初,她心裏才稍稍好受。

然,即便如此,夢裏的場景也甚是清晰,被賀子初壓着的女子雖是瓊華郡主,可衛韻仿佛能感受到瓊華郡主的一切感受……

面頰頓時一紅,衛韻羞憤又惱怒!

她當真半點不想夢見賀子初!

甚至于到了此刻,還能清晰的記得在夢裏,賀子初額頭溢出的大滴汗珠,随着他的動作,汗珠落下,滴在她的唇角,鹹鹹的。

衛韻,“……”

晌午的風微熱,少女面頰染上一層紅暈,煩躁至極。她懷疑是不是魔障了,怎的總能夢見賀子初?!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一頓,衛韻一個不留神險些撞在車壁上。

外面衛府的小厮聲音慌亂,“你們是什麽人?!豈敢擋朝廷命官家眷的路!還不快讓開!”

衛韻每次出門,都會帶上貼身婢子,上回被賀子初夜闖吓到了,今日出門除卻馬夫之外,還特意帶上了兩名小厮和護院。

馬車外,幾名黑衣蒙面男子對視了一眼,對衛府小厮根本不做理睬,好像事先就知道衛韻是什麽身份,外面當即打鬥了起來。

秋蟬和夏荷也在馬車內,二人護着衛韻,焦急道:“娘子,這可如何是好?!咱們許是遇到劫匪了!”

衛韻透過車簾往外看,就見衛府小厮與護院已被人控制,三下五除二就被人打暈了過去,可見對方根本不是什麽尋常毛賊,衛韻一看這幾人手中的佩劍,便知他們極有可能是權貴圈養的護院。

糟了!

衛韻也不知自己是不是上次被賀子初吓“傷”了,眼下雖是恐慌,但面上甚是鎮定,她腦中裏莫名其妙閃現無數武功招式,可實際上她從未習過武。

車簾被人用長劍掀開,蒙面男子一看見衛韻被明顯驚豔了,那雙兇惡陰損的眸子突然之間多了一股男子對女子的不可言表的念頭。

“哈哈哈,衛小娘子,你打算自己下來?還是由我等來請你!”

男子話音剛落,他身後幾人也朗聲大笑了起來,這笑聲摻雜/淫/穢/意味。讓衛韻一陣惡心。

對方明确知道她是誰。

也就說是他們是有備而來。

沒有當場要殺了她,那只剩下兩種可能:一,用來她來威脅朝中的父兄;二……毀了她清白,讓她清譽受損。

故此,這幫人極有可能是父兄的政敵派來的,亦或是長公主府的人,至于齊國公府……

衛韻不敢繼續往下想,她知道褚辰不會害她,可旁人就不好說了。

而讓衛韻驚訝的是,即便到了這一刻,她早已惶恐至極,面上卻還是鎮定如常,她甚至想取劍,将這幾人殺的片甲不留,而事實上,衛韻這輩子都不曾拿過劍。

秋蟬和夏荷還算忠心,已吓的瑟瑟打抖,卻還護着衛韻。

衛韻飛快的思量了她的處境,最後得出一點,這些人暫時不打算要了她的命!

可她同時也知道,若是一個女子遭遇到了某些事,那會比死了還要凄慘。她相信父親的政敵會做得出來,而丹陽郡主也能做的出來。

比起被當場滅口,衛韻更是擔心另外一樁事,她涉世不深,但此刻看着對她/淫/笑的男子,她立刻能明白這些歹人接下來的意圖。

衛韻極力讓自己鎮定,求饒是不可能得到救贖,她此刻就是甕中之鼈。

“我可以自己下來,今日落入你們手中,想必我大概九死一生了,只是可否讓我知道,你們究竟是誰人所派?又為何要害我?”衛韻問道。

若是父親的政敵,殺了她,亦或是綁架她即可。

可這些蒙面人眼中流露出來的神色,分明是……

她估計十之八九又是與丹陽郡主有關,即便不是丹陽郡主本人所為,那幕後之人的目的也是毀了她,從未毀了她和褚辰的婚事。

直接殺了她反而會讓人起疑,可若是毀了她的清白,齊國公府就只能退婚了。

為首的蒙面男子哼笑,目光貪婪的在衛韻嬌妍的臉蛋,與曼妙的身子掃過。

京城第一貴女的名號不是白來的,少女肌膚白璧無瑕,秀眉若遠山蒼黛,瓊鼻朱唇,一雙水眸如同尚好的墨玉,即便是不經意間的一個眼神,也是別樣風情。

純澈中不經意間透着妩媚,是個讓人只一瞥就再也不想移開眼的美人。

男子喉結滾動,聲線愈發/淫/迷,“哈哈哈……衛小娘子好生聰慧,既然你都猜出來了,那我等就不客氣了。”

他并沒有言明是誰要害衛韻。

這下,衛韻心頭更是篤定,看來對方是鐵了心讓她受辱,但又不會殺了她,而是要讓她承受屈辱。

好歹毒的心腸!

衛韻憤恨不已,奈何她自己能力有限,她也不知是怎的了,情緒比任何時候都要激昂。此刻害怕是真的,但更多的是憎恨。她甚至想着,只要她能活着回去,即便是忍辱負重,也要将幕後黑手找出來,寧可魚死網破。她即便是要自盡,也得拖上害她之人墊背。

衛韻突然想起了藏在身上的匕首。

用來了結她自己倒是可以,可她不能就這麽死了。

怎麽辦?!

她到底該怎麽辦?!

褚辰呢?

那個口口聲聲說要護着她一輩子的褚辰又在哪裏?

他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因為他屢次平白遭罪?!在面對極致危機時,人恐懼到了一定程度,情緒就會轉為強大的憤怒。

她聽見有個聲音在腦子裏響起,“對方一共有七人,看着方才招式應是師出一人,雖都是高手,但武功也有破綻之處,你按着我教你的法子拖延時間。記住……他們最大的弱點是……并不敢要了你的命,但你可以要了他們的命,充分利用這一點,一旦他們靠近,你立刻假裝自盡,逮到機會就直擊對方要害!”

衛韻像是受了蠱惑,從袖中掏出了匕首,她腦子裏立刻浮現出無數招數,更奇怪的是,此時此刻此地,方才的恐慌消失大半,她看着馬車外的幾名男子,唇角溢出一抹極致美豔,卻又極致危險,且又邪惡的弧度。

“我自己下來就好。”

賀子初得知衛韻去了報國寺時,他正從華陽門出來,幾乎對趙三低喝,“我不是交代過麽?誰讓她擅自出城的?!”

趙三委屈極力,衛小娘子又不是主子的什麽人,衛小娘子要去哪裏,誰又能管得住?

再者,方才主子在宮中面聖,他無法一同前往,只好在外面候着。

趙三問,“主子,那現在呢?衛小姑娘是去燒香,理應不會出事吧?”

他話音剛落,賀子初已經騎馬一路絕塵而去。

趙三,“……”

衛小娘子是褚世子的未婚妻,又不是自家主子的未婚妻,主子這般操心作甚?!

“駕!”

官道上,烈馬如電,賀子初一身素色錦緞袍服,手持馬鞭,狠狠抽了駿馬/後/臀,朝着報國寺的方向疾馳而去。

男人如今很少失态,數年的時光沉澱讓他歷練出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性。

可回京沒幾日,他每次遇到衛韻,次次險些失态,做出令得他自己都無法相信的事,俊朗的面頰溢出薄汗,緊攥着缰繩的手騰起了青筋。

男人眸中殺意淩然。

他失去過一次,已無法再承受第二次!

終于,賀子初看見了衛府的馬車,那兩名眼熟的婢子昏厥在道路兩側,黃土路上另外躺着兩具黑衣人屍首,皆是被人抹了脖子,血流一丈……

賀子初顧不得多想,十五年了,他已經太久沒有像今日這般擔驚受怕,但見少女還是鮮活的樣子,他胸口的大石才稍稍放下。

此時,衛韻手持匕首,臉上濺了血,她正抵着自己的脖頸,漂亮的臉蛋毫無懼色,反而是一臉的沉穩與自信,就好像……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

那鋒利的匕首抵着她細嫩的脖頸,匕首的冷色,與雪膩肌膚幾乎形成鮮明對比,驚心動魄的美。

匕首是賀子初給她防身用的!

賀子初,“……”

他立刻跳下馬背,從腰上拔出軟劍,如鬼魅般朝着黑衣人殺了過去,“阿韻!”

他喚了聲。

此時的少女,眼眸明亮犀利,與平素不太一樣,眼神又狠又壞。

趙三帶人殺了過來,賀子初一把抱住了衛韻,控制住了她手中的匕首,可就在下一刻,少女揚起手,朝着賀子初的臉抽了下去,“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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