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一等的負心郎
齊钺一聲“懿寧郡主”好似為林詩懿披上了件體面又疏遠的外衣,她倏然從剛才的慌亂中抽身,不怒反笑,颔首福身,正色道:“見過定北侯。”
林詩懿垂首教人看不見表情,語氣動作裏卻滿是禮貌、克制、冷清、疏遠。
齊钺便這樣直直地盯着她瞧,半晌才仰頭一聲長笑。
男人的喉結迎着月光輕微的翻滾,“你當真與我生分至此?”
林詩懿站直身體攏了攏耳邊垂下的一縷鬓發,平靜道:“本也從未相熟過。”
“随便一個不相熟的男人你便會答應嫁給他?”齊钺上前兩步,高大的身影即刻将林詩懿的世界罩了個嚴實,他目似尖刀,幾乎要把林詩懿整個洞穿,“所以你現下答應嫁給秦韞謙就和當年答應嫁給我一樣的随便?”
他記得的。他都記得的。
垂髫總角的誓言,齊钺是記得的。
林詩懿攏了攏披着的鬥篷,直覺得徹骨的寒涼。
原來齊钺沒有忘,只不過是天下間一等一負心薄情的郎。
如此便不難解釋齊钺兩世的兩副嘴臉,今生他要娶的事相府滔天的權勢,前世他要休的是失了依仗的糟糠。
林詩懿攏着鬥篷,揣着暖爐,卻感覺寒氣鑽進她的每一節骨縫。
齊钺看着面前的林詩懿緊緊地将鬥篷裹了又裹,雙肩不住地觳觫而栗,竟手足無措地做了個攬臂将人擁近懷裏的動作。
林詩懿全然不顧體面禮儀,揚起巴掌打落齊钺伸出的手臂。
“哐啷”一聲,金絲暖爐墜地,新燃的炭火滾落雪地,烤化的積雪溶成一灘泥濘的黑水,黑水又漸漸熄滅了微燃的火星。
“為什麽?”齊钺的聲線在寒風中好似被剛才的一個巴掌打得震顫,“就因為秦韞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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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詩懿緘口不言,只靜靜看着腳邊被暖爐化開的一團烏糟的雪水一點點滲進她潔白的絲履。
她覺得這一幕一如齊钺與她的糾葛一般教人惡心。
“為什麽,又是秦韞謙?”
齊钺這話說得蹊跷,喉間幾乎是帶着不甘的嘶吼,但林詩懿已經聽不見這些。
“只要不是你,是誰都可以。”
林詩懿的聲音如上一世齊钺說“和離”時一般無二的陰冷狠決。
“呵。”
齊钺冷笑一聲,往日裏永遠挺直的腰背終于塌了下去,好似整個人都散了勁兒,他擡眸掃了眼已經漸漸四下無人的寂寥寒街,突然俯身靠近林詩懿的耳邊——
“林詩懿,你當真不知道怕嗎?”
怕?
林詩懿覺得面前的人可笑極了。
她曾經最怕的就是齊钺不要她,但當齊钺真的摟着雪信出現在她面前時,她便連死都不再害怕了。
“怕。”她冷冰冰的說,“我最怕的,便是要嫁給你。”
“所以就算是掉腦袋你也要抗旨?”
“是。”
“好,好!”齊钺朗聲一笑,內裏竟是傾不盡的苦澀意味,“林詩懿,你不怕死,可不管你死幾回,也終是要埋進齊家的祖墳裏!”
“爹爹。”林詩懿剛一入府便匆忙趕去了林懷濟的書房,絲毫顧不得半點規矩,人才走到廊下便急急地喚出了聲。
“懿兒!懿兒你沒事吧?”林懷濟也是全然失了體面地沖出門來,摟着林詩懿上下打量,“付媽媽回來說你們歸家路上遇上了劫匪,你……”
“沒事,女兒一切都好。”林詩懿轉頭瞧見正站在門邊抹眼淚的付媽媽,走上前去安慰道:“付媽媽別哭了,我這不是都好好兒的。倒是你,沒傷着把?”
“欸!”付媽媽擡起袖子擦了把臉,“我一個老婆子能有什麽事兒!小姐你沒事就好。都怨我……都怨我……”
“付媽媽……”林詩懿勉強彎了個笑,掏出懷中錦帕遞到付媽媽跟前兒。
“嗐!我哪用得着這個。”付媽媽推回林詩懿的手,“您和老爺聊着,我去沏茶。”
“爹爹。”房門一閉,林詩懿随即目色一沉,上前問道:“抗旨拒婚的事,可是已經辦妥了?”
林懷濟微微颔首,“你所料不錯,聖上雖是龍顏震怒,卻決口未談如何懲處,你表哥彈劾的折子也拟好了,不日便會呈上去。”
林詩懿聞言背過身去,喃喃道:“那便是了。”
“什麽?”林懷濟打量着女兒自言自語的背影不解的問道。
“無事。”林詩懿再回過身來的時候嘴角已經挂了笑,“爹爹莫急,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他齊钺既是醉心相府權勢,我們權且靜待他如何拆招便是。”
齊钺本就是一方将帥,在果敢決絕這一點上從不教人失望——無論是上一世的狠絕休妻,還是這一世的見招猜招。
秦韞謙的折子按着計劃上了,等來的卻是另一道聖旨——
林詩懿身體欠佳,北疆亦離不得主帥,大婚事宜一切從簡,擇吉日盡早完婚。
傳旨的太監在相府前廳拖着長長的尾音念了兩遍“欽此”,林詩懿卻仍舊跪在堂前,好似魂魄都被人抽了去。
最後還是林懷濟接過了聖旨,掏出一錠沉甸甸的金子塞進了太監的袖袋裏才把人往府外送。
林詩懿還是呆呆地一個人在堂前跪着,左右的下人,即便是付媽媽這樣的老人兒都不敢上前半步。
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棂斑駁了她滿身,本就白皙的皮膚在一縷縷的細光裏幾乎透亮,宛若一尊雕工精美的玉像,直到林懷濟重新返回前廳,也未曾移動半分。
“女兒……”林懷濟從地上扶起呆若木雞的林詩懿,“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父親。”林詩懿雖勉強地站了起來,整個人卻依舊呆滞僵硬,“我要去見他。”
“見誰?”林懷濟剛問出口,旋即反應過來,大驚失色,“哪有成親之前便見面的道理!”
“誰說我要同他成親。”
“前些天可是你家侯爺三催四請的求我家大夫過府瞧病,怎麽這轎子都到了門口了這人還死活請不出來了?”
付媽媽的嗓門一如既往的大,聽得門口的荊望皺着眉頭直揉耳朵,“那我這不是也已經第四遍請你家大夫入府看茶了嗎?”
“怎麽着?”付媽媽伸手叉腰,揚了揚下巴,“你家侯爺這是病得連走到院門口的力氣都沒了?你這麽能扛人,倒是去把人扛出來啊!”
荊望十五歲參軍,沒讀過什麽書,當初靠着一股子不怕死的狠勁兒一路做上齊钺大哥,齊锏的副将,在齊锏身亡的一役之後曾背着齊锏的屍體在萬裏冰封的北疆行了幾百裏地,保下了齊家長子的全屍返鄉安葬。
而後他一直自責不能保全齊锏性命,自請卸甲,做了齊钺的親随。
這樣一個行伍出身、直心腸的漢子,年過而立,尚未娶妻,最怕的便是遇上女人。與付媽媽折騰了這幾個時辰,他當真是一句托詞也找不出來了,索性兩腿一蹬蹲在地上,在雪堆裏扒拉出一截子草根叼上。
“诶……我說你……”
林詩懿聽着轎外的響動,輕輕敲了敲轎廂,付媽媽趕緊探頭進去斂着嗓門問:“小姐,怎麽了。”
“我們走吧。”
齊钺既能追到醫館堵她,便是早已知悉她的身份,如此若不見,便不見罷。
付媽媽也受夠了一臉兵痞相的荊望,狠狠剜了對方一眼,挑着嗓門喊:“起轎——”
這一嗓子可把荊望吓得不輕,他讀的書不多,在軍中學來的第一件事便是上頭交代的任務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完成。
而日日跟在齊钺身邊貼身護衛的他被留在齊府看家,唯一的任務便是神醫若來了,無論如何要謹守禮數,但務必把人留下。
“你們不能走!”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把剛才的草根吐在地上,兩步蹿上前去将轎子攔下。
“呸誰呢這是?”付媽媽沒好氣的白了荊望一眼,“這便是你們将軍府的規矩?”
“姑奶奶我錯了還不行嘛!”荊望嘴上服軟,腳下卻是不讓半分,“甭管咋說,你們今天就是不能走!”
“哼!”付媽媽也是不讓,“我還就不信了,這青天白日的,你還敢當街再擄一回人不成?我就不信這隗明王朝還沒有了王法!”
“求求你們再等會罷!侯爺……侯爺他……”荊望根本就不會撒謊,這會急得直跺腳,實話一股腦地全都倒了出來,“侯爺他根本不在府上!”
定北侯得勝而歸,巴結的人排到詠柳巷外,這是隗都孩童兒歌裏都有的唱詞兒;而近來上門的人漸漸少了,因為定北侯閉門謝客,從不見人。
除非聖上召見,否則便好像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你家侯爺去哪了?”
轎子裏傳出個悅耳清冷的女聲,荊望呆了片刻,沒想到魏都城裏出了名的神醫竟是個女人。
橫豎也是瞞不住了,他拍拍屁股上剛才蹲下蹭上的雪,索性把實話交代了個底兒掉,“我家侯爺發着高熱面聖去了,你就不能再等會嗎!”
林詩懿聽出荊望的聲音嗚嗚咽咽的總是不太對,于是打手将轎簾兒掀開一道細縫,這一瞧,便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正橫着袖子抹淚。
“我家侯爺的身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神醫你就等等罷!他今兒不讓我跟着他,我就怕他跟當年的二公子一樣橫着被擡回來啊……那我以後可怎麽有臉去見大公子和老侯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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