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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怎麽樣?我知道你的課本來就不少,你不接也沒關系,我找別人想想辦法去。”

“範老師教的可是商務英語口語?我去上,趁機自己也多學點知識。”

“你确定?”

月玲點點頭,“沒事,這點課算什麽。”

陳姐說,“那就這樣定了。你等會兒到我那裏拿課表。”她把月玲的名字填到課表上,凝神看了月玲一眼,“昨晚上沒睡好?好大一個黑眼圈。”

月玲笑笑,沒說話。

“不過你年輕,要換了我熬夜,第二天都見不得人了。我看,憔悴是一種病,誰跟我說憔悴美,我跟誰急。哈哈哈。”

月玲陪着笑了笑。

“你不要太拼命了。革命工作時時有,做不完的,你悠着點。”

月玲點點頭。

一會兒,一個一年級男生在辦公室門前大聲說:“報告!”

月玲一看, “錢小柱,你進來吧。“

錢小柱不好意思地說,“董老師。。。。。。”

“錢小柱,你可是頭一個在我的課上看小說的人哪。”

錢小柱把頭低得更低了。

月玲把一本《浮生六記》在桌上推到他的眼前,“這本書我也看過。芸娘真是個可愛的女子。你校報上發表的文章,文筆很好。”

錢小柱連忙說,“謝謝老師誇獎。”

月玲說,“我知道你不喜歡英語,但是你要是過不了四級,是拿不到畢業證的。學英語,就像古時候,娶了個盲婚的老婆,即便剛開始沒有感情,只要不放棄,每天多對話,交流了解,總會日久生情的。”

錢小柱噗嗤一聲笑了。

月玲也撐不住笑了,把書交到錢小柱的手上,說,“我下周帶兩本我看過的英語讀物給你。”

錢小柱雙手接過,對月玲鞠一躬,“謝謝老師。”

月玲說,“你回班上去吧,下節課別遲到了。”

晚上,月玲上完課回宿舍。一路上,月色如水。

月玲想起一句詩“清輝玉臂寒。”

☆、7

又是一個星期六的清晨。電話鈴聲在六點就響起來了。月玲迷迷糊糊地去夠鬧鐘,覺得響聲不對,等接了電話。那邊廂傳來慰文的不滿的聲音:“哎,我說你這個伴娘,怎麽還在睡呢。”

月玲一看鬧鐘,“我就來,就來。”

月玲到了美容美發店,已經看到三個人在圍着慰文團團轉地給她護膚,拿着盤發的樣子要她挑。看到月玲,慰文似看到救星,“月玲快來,你來幫我選。”

月玲一邊耐心地聽着美發師的介紹,一邊想着結婚真是件累人的事,選了喜帖的式樣,挑婚紗中式西式禮服,搭同款的中式西式的鞋子,配手花的顏色,還有結婚蛋糕,新娘子的花車,新房的裝修電器家具窗簾枕頭鋪蓋炊具碗碟。。。。。。像慰文這樣精致的一個人,月玲陪着她腿都要跑斷地,挑遍了全城有名的店鋪,慰文好不容易定下了基本色調:銀色和白色。等最後東西都置齊了,慰文和月玲都瘦了一大圈。慰文喜滋滋地說,“正好上鏡。”

月玲每天就是上課備課寫教案做課件改作業改卷子,到圖書館資料室查資料,周末就陪着慰文東奔西跑。頭剛挨着枕頭就可以睡着。月玲想,不妨再累點,再忙點,就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去想起某些人,某些事。

等日上三竿,慰文的頭發還沒有盤完,兩個人也有點急了。

這時,店裏進來一個人,是穿着套深色西服的伴郎王墨存,他奉新郎之命來接完妝的新娘回娘家候花車。

月玲正穿着件淺綠的連身小禮服,梳着兩條辮子,在一旁指手畫腳。他乍一看到她,眼睛裏有極微小的火花,讓人不易察覺地閃過。

月玲乍一看到他,想起一個詞:儒雅。

大家打過招呼,王墨存安靜地坐到旁邊顧客休息區的沙發上看報紙,聽得月玲說“我看哪,你什麽東西都這樣精挑細揀,大家都不用猜,姐夫肯定是精英中間的精英了。”他的嘴角又浮起一個微笑,這姑娘,說話倒是一針見血。

終于新娘子打扮停當,月玲捧着慰文雪白的紗裙幫她塞進車裏,慰文忽然擔心地問“我這頭發頭紗還有這妝還行不行?”

月玲一笑:“豈止行,簡直就是美若天仙,王墨存,你說是不是?”

王墨存在一旁說:“沒見過比你更漂亮的新娘子了。”

慰文露齒一笑:“你們兩個伴郎伴娘倒還真一唱一和。算了,時間也來不及了,馬上就要開席了,不行也得行了。”

這一天是喧嘩熱鬧的一天。墨存和月玲兩個人鞍前馬後地忙着照顧新郎新娘。

月玲背着一個碩大的包,忙着一會兒給慰文擦汗補妝整頭紗,一會兒給她吃塊巧克力糖,一會兒到酒店的包廂裏幫她換上旗袍。。。。。。月玲低着頭把慰文旗袍下擺的一根頭發拿下來,忽然被慰文拉住手:“你今天辛苦了。”

月玲說:“平時都是你照顧我,這下子也輪到我獻愛心了。”

墨存跟在敬酒的新人後面,不動身色地幫新郎把很多人的酒都擋了喝了。

等鬧完洞房,大家散場,從新房裏出來,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姐夫叫住墨存:“墨存,我老婆要你送我姨妹子回家去。”

☆、8

墨存和月玲坐電梯下去。墨存有一輛小小的銀灰色的雪佛萊。

他對月玲說:“今天酒喝太多,我打車送你。”

月玲并沒有推辭。慰文出嫁了,她莫名地有點傷感,有個人在身邊似乎好受些。

在等着叫車的時候,墨存把手插在口袋裏,沒頭沒腦地說,“上一次,我看到你就想說,你真像我的小侄子。他把玩具亂放,襪子亂扔,他不是不知道收撿整齊,他知道,他只是想看着別人為他收拾殘局,覺得自己很受寵愛。現在,你少了一個替你收拾的人了。”

月玲聽他這麽一說,倏倏地落下淚來。

墨存有點窘,說,“我今天喝高了。”

月玲說:“沒事。這陣子不知怎麽的,很容易掉眼淚。”

等他們坐到車裏,司機是個愛說話的中年男人,看到他們穿得這樣齊整耀眼,就問東問西,直誇墨存好福氣,有這樣俊氣的女朋友。

月玲平日裏肯定要打開話匣子,開始“黃河之水天上來”地滔滔不絕妙語連珠。但是,今日她失去了這個心情,只冷冷地看着窗外。

墨存也沒有說話。

家屬區過了十二點不許的士進入。

墨存堅持下車,陪着月玲走進去,“我要看着你進家門我才放心。”

到了家門口,墨存說,“我們幾個朋友明天在南郊公園燒烤,你也來吧。”

月玲點點頭。

“明天十點,我來接你。”

月玲又點點頭。

同一天,詹克明和黃曉在酒吧裏喝酒。

喝倒微醺時候,黃曉說,“趁現在孩子還沒出世,我們哥倆還可以喝一杯。他們都說,等孩子出生了,恨不能給塞回到娘肚子裏才好。”

黃曉說着,露出已婚男人的那種躊躇志滿的笑容。

克明只管埋頭喝酒。

黃曉說,“上次網球俱樂部我們見到的那個叫什麽來着的姑娘,人是長得靓,又年輕,除了這,我看不出她還有哪點好,整個人稀裏糊塗的。”

克明側着頭想了一下,“我和她在一起很開心。”

黃曉一口酒噴出來,笑得不得了。

他剛想說什麽,克明舉一舉杯,說,“我們不談私事,只喝酒。”

星期天早晨。九點四十五電話響起來。電話裏是墨存沉穩的聲音,“我已經從家裏出發了,十五分鐘後到你家樓下。”

月玲下樓去的時候,董媽媽在窗簾後面瞄一瞄,對董爸爸說,“不是小詹。但也開着輛車哪。”

董爸爸頭也不擡,說,“有沒有車都不要緊,只要對月玲好。這年頭,申請信用卡都有金卡,白金卡,優勢卡,卓越卡。。。。。。選擇餘地多。月玲她多看看也好。省得到時候,像你一樣抱怨,怎麽也沒多找幾個人比較一下,一下就嫁給我了,很吃虧。”

董媽媽捶了董爸爸一下,“老頭子又瞎說什麽。”

董爸爸呵呵地笑。

月玲坐到車裏,聽到《最愛你的人是我》,不禁一笑,“怎麽是這首歌。”

墨存也笑一笑,沒說話。

☆、9

天氣很好。風和日麗的一天。大家燒烤的興致很高。月玲一會兒就和每個人都有說有笑的了。

有人問:“聽說你是老師呢,在哪個幼兒園教書呀?”

月玲笑而不答。

“那是在哪個小學?”

旁邊有人看不過,補一句:“在哪間中學?”

月玲搖搖頭,這樣的情形她經歷太多,每次她都很受用。

“不會是教大學的吧。”

大家驚嘆一回:“你才多大,就教大學了。”

月玲一時來了談興,要逗大家開心,說,“我們教研組開會,主任給我看學生提我的意見,我們都笑死了,上面寫着‘咱們的英語老師太年輕了’。我五歲上學,小學只讀了五年,中間還跳了一級,你想想,學生多大,我多大。但是,我年輕不是我的錯。”

大家紛紛說他們上大學的時候,英語老師都是半老頭子,所以,哪裏想得到月玲會是大學教師。

月玲得意地拿起一只雞腿大嚼,心情像燒烤架上的地瓜,散發出陣陣熟透的甜香。她一擡頭,看到墨存看着她,滿眼的笑意,她也笑一笑。

這時,一個叫林思琴的女孩留意地看了月玲一眼。月玲覺得那目光裏的涼意,是冰冷尖銳的。月玲也笑一笑,說:“雞腿真好吃。”

月玲再次注意到思琴,是和慰文還有姐夫到墨存家裏開派隊的時候。

那樣精心打扮過的女孩子,讨巧地捧着自制的一大盒甜點,端到墨存面前,甜甜的聲音說,“你拿這一個,這一個最大。”

月玲一路微笑看在眼裏,猶如一出好戲在上演。冷不防,慰文敲她的頭一下:“在這裏傻笑什麽呢?”

月玲吃痛,揉揉頭,說,“孕婦要注意控制暴力傾向。”

思琴說,“我小姨開了間嬰兒用品店,裏面有好多進口的精品,哪天我帶你們去看看。”

月玲剛準備說,“你和表姐去好了。”不想,慰文捏着月玲的手,說,“那好呀,我留電話給你。”

思琴和慰文倒是興致相投的兩個人,寶寶內衣上的棉紗是40支還是21支一眼看得一清二楚。月玲在一旁,專心研究小襪子上可愛的小熊圖案。

慰文在回去的路上,對月玲說,“思琴和墨存是大學同學。他們認識有六年了。”

“哦。”月玲眼睛看着車窗外。

慰文說,“嗨,我說你呢,你說不定有情敵了,還在這裏逍遙自在,一點緊迫感都沒有。我都替你急。”

月玲說,“姐,你說過,朋友和情人是你的總是你的,争也沒有用。而且,你說,我經歷過那件事,我還會再有心争風吃醋?!”

月玲頓一頓,說,“墨存是這樣一個人,他的身邊有一個看不見的圓,所有的人都圍着那圓周運轉,我猜不出會有誰可以靠近那圓心半步。”

慰文握住月玲的手,說,“我覺得這陣子,你成熟了不少。”

月玲說,“有一個晚上我忽然想通了,我不可以再像小孩子一樣躲着我自己,逃避現實,

我必須要學會面對自己。“

“誰這麽大本事,讓我們的小月玲開始動腦子思考人生哲理了。”慰文打趣地笑。

月玲想,是啊,是誰呢?

這個星期四的晚上,在那生物遺傳工程的講座上,是應該可以遇上那個人的吧。

☆、10

星期四。

月玲到了會場。學生們已經把諾大一個禮堂坐得滿滿。

月玲一邊往裏走,一邊不斷地有學生笑着向她打招呼:“董老師。”

年級長迎上來,說,“董老師,你坐這邊來。”月玲和生化學院院長交談幾句,就在第一排落了座。

年級長上臺介紹了詹克明的背景。月玲從來不知道詹克明如此卓越出色努力,早知道也應該在Google上搜一搜。月玲這樣想着,掌聲響起來,詹克明穿着套休閑西服來到講臺上。頭一次看到他穿得這樣精神抖擻,以往都是T恤襯衣牛仔褲。嗯,他長得不難看嘛。

月玲覺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似乎克明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裏有一瞬間的遲疑。

看得出克明是作了充足的準備的,講座的節奏把握得非常好,他時不時揮一揮手,潇灑地大聲說,“請大家看幻燈。”年級長虔誠地在一邊忙着操縱投影儀。月玲一會兒就忘了像那些生物系的花癡女生一樣盯着克明傻看,認真聽起來,覺得他講得生動有趣。怎麽那時候,一聽他說基因基因細胞細胞地,就差點要睡着了呢?

下了講座,克明被學生圍做一堆,問問題,簽名。月玲站在一邊,耐心地等着。

有學生得了詹博士的鼓勵,喜笑顏開,回頭看到月玲,說,“董老師再見!”月玲含笑點點頭。

當終于克明身邊的學生都走了,克明和月玲四目相對,這時候,聽得高跟鞋的一陣脆響,“克明,我在外面都等了那麽久,你怎麽還不出來嘛。”嬌嗔的聲音,紅色的緊身小套裝,成熟精致的妝容。

月玲一怔。大家一時都不知說什麽。

這時,年級長走過來,“董老師,這次真是要謝謝你。”

月玲伸手給克明:“詹博士,講座很精彩,我也代表學生謝謝你了。”

克明握着月玲的手,說,“下周三的講座會更精彩,董老師。”

月玲笑一笑,“對不起,下周三晚上我有課。我和學生還有事商量,先走一步。”

年級長乖覺地跟着月玲快步走出來,小聲說,“董老師,要不要我送你到教工宿舍?”

月玲笑笑,說,“你回去吧,安排講座的事你也辛苦了。”

月玲坐在宿舍裏,想着這種時候應該是哭一哭的,但奇怪的是眼裏一滴淚都沒有。她只是坐在那裏,覺得有一點說不出來的倦。

這時,書桌上的電話響了。是墨存。

“我只想問問你今天過得好不好。”墨存的清亮的聲音裏有一點點喜悅。

“你知道我每天都很開心的。”月玲的口氣,誰都聽得出她只有那麽開心。

“沒有加你的課時?沒有上課遲到早退?沒有被學生的問題問倒?沒有挨院長的罵?”

月玲笑,“我幾時挨過院長的罵,王墨存,我可是優秀員工,三八紅旗手!”

“我剛才還擔心了,這才像我們月玲說話。”墨存說,“你等等,我在聽這個。。。。。”

電話裏有男高音在細細地唱“Te vojo bene assai

ma tanto tanto bene sai

e' una catena ormai

che scioglie il sangue dint'e vene sai“

月玲說,“這不是英語,像是意大利文。”

“是帕瓦羅蒂。他在唱‘I love you very much

Very, very much you know

It is a chain by now

That heats the blood inside the veins

You know‘

愛就像一種枷鎖一樣,使靜脈中的血液沸騰。“

“。。。。。。”

“月玲,你怎麽啦?還在聽嗎?”

月玲飛快地抹掉一兩顆淚珠,“謝謝你,我要睡了,明天一早要監考。”

☆、11

墨存沉吟了一秒鐘,說,“好。早點睡。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

月玲放下電話,嘆一口氣。她想,如果墨存問一句:“你哭了?“,她大概會要把自己的陳年爛芝麻的往事都要向他傾訴了。

幸好,他是這樣含蓄斯文的一個人。

這時候,小惠來拍門,“月玲月玲,我煮了甜酒蛋,你快來一起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哎,來了。”月玲用紙巾拍拍臉,鏡子裏照一照,應聲出去了。

但是,月玲不知道,有輛黑色的別克車靜靜地停在宿舍樓下的幽暗的樹影裏。

二十分鐘以前,詹克明開着車,身邊紅衣女,小心翼翼旁敲側擊地打探那個漂亮的小老師是何許人也。她說,“穿成那樣寬袍大袖的,也不知道身材如何。”克明驀地覺得她忒俗不可耐,開車到半路,忽然停住,叫了一輛的士,打發紅衣女回家去。紅衣女是本市要人的如花千金,一貫頤指氣使,對克明已是相當遷就,哪裏受過這等奇恥大辱,當下叫克明去死。克明自知理虧,所以也沒說什麽,送走紅衣女,他頓時覺得人輕松不少。

他掉轉車頭,開回到月玲的宿舍樓下。他坐在車裏,宿舍電話撥過去,占線。打手機,“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再撥電話過去,就沒有人接了。但是,月玲的窗口還亮着燈。

黃曉那天幸災樂禍地說,曾經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偉大的詹克明,如今要栽在一個迷糊小丫頭的手裏了。

克明嘆一口氣,把車開走了。

月玲喝了甜酒蛋湯,滿足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和小惠講了一些剛上講臺時候的事。

月玲說,“第一次上課叫他們打開書,他們每個人都翻書了;我叫他們做練習,他們馬上埋頭做練習了;連我随口說的一個笑話,都有學生記了詳細工整的筆記。我真是吃驚,他們竟然肯聽我的話,有的學生比我還大呢。”

兩個人笑了一回,月玲覺得很開心。

月玲把床頭的小狗Snoopy抱在懷裏,Snoopy戴着墨鏡,傻傻地笑着。

那幅漫畫。查理看到書上說,壞蛋的眼睛都很小。大家都回頭看着Snoopy,因為它眼睛小。 Snoopy連忙誇張地把眼睛睜得很大很大。

有一個人,因為她說他眼睛大得難看,所以一碰上太陽天,就必戴墨鏡。那個傻傻的變态大齡青年又是誰呢?

克明。想想她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做過的那些事,他如果還苦巴巴地求着她,是沒有道理的。只是,為什麽還會想起他擡頭哈哈笑的樣子呢?為什麽還會想起他說“這世界上我就拿你沒辦法”的半開玩笑半氣惱的樣子呢?為什麽還會想起他笑她,他開車快一點點,她就緊緊握着扶手不放呢?為什麽過了這麽多天,路上每經過一輛黑色的別克車,有一個笨蛋就要張望一下車牌呢?為什麽還會想起那個莫名其妙的。。。吻呢?

月玲點着Snoopy的鼻子,嚴肅地說,“為情困,一點也不好玩。你要吸取教訓,懂不懂?”

然後她裝着櫻桃小丸子的聲音說:“我懂了。我懂了。”

月玲點點頭,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她洗了澡,躺在被窩裏,在薰衣草沐浴液好聞的香裏,回味着甜酒蛋的醇美,一會兒就睡着了。

董媽媽曾說過,天塌下來,我們家月玲也睡得着。

鐵樣的事實證明,更糟糕的事情都發生過,也沒有一丁點影響月玲睡得香甜。

☆、12

第二天.月玲監完考之後,趕到教室上生物系的精讀課。她要求學生們按學號順序,每節課的開頭到講臺上來說三分鐘英文,以提高他們的英語表達能力,題材內容不限。

這一天輪到小李。小李上臺清清嗓子,說,我今天來談一談我們可愛的英語老師。溢美之詞鋪天蓋地,極盡渲染之能事。月玲的臉慢慢地紅了。

最後他說,如果月玲是他的同班同學,他要追來做女朋友。

全班嘩然。大家反應過來之後,熱烈鼓掌。

月玲笑得合不攏嘴,她掃一眼她的班級,發現平日鮮有笑容的年級長在邊笑邊大力鼓掌。年級長和小李是同一間寝室的好兄弟。那句話,是年級長幫小李修改的。

月玲把那一句英文板書在黑板上,說,“大家看,小李同學的虛拟語氣用得多麽正确。”

後來,在加州詹博士的母校讀碩士的年級長,每每用到虛拟語氣,都會想起那一天上午,他們的小老師在黑板上寫下的那句話和她羞紅的臉。

月玲暗暗感動于學生的貼心。那一堂課上得神采飛揚,課堂上笑聲不斷。

到了中午,月玲和小惠在教工食堂吃着難以下咽的燒牛肉,兩人一直抱怨,這些個食堂怎麽不做一點好吃的飯菜呢?

這時候,月玲收到墨存的短信:“月玲,今晚肯不肯賞臉光臨寒舍吃飯?”

月玲回他:“你又開周末派對?”

“不,就你和我。我做飯。”

看着這兩行字,月玲猶豫了,覺得有點突兀。墨存和她,兩個人,燭光晚餐?

“怎麽,對我的廚藝沒有信心?!”

董媽媽這幾天領着一幫手下到外地出差,董爸爸時常在外吃工作應酬餐,月玲的煤氣爐也壞了,她有好幾天沒吃上一頓像樣的家常飯了。她瞥一眼桌上硬邦邦的抹布色的牛肉,問過小惠,寫下這些字“好。幾點鐘?我可不可以帶上同事小惠一起來?”

墨存的手指飛快地按下:“好。你們幾時放學?我來接你們。”

月玲約了墨存在學校的西門等。那裏遠離教學樓和宿舍,比較靜。小惠問了月玲很多關于墨存的問題。月玲只是簡單地說,“你不會當電燈泡。他是我表姐和姐夫的朋友,我表姐說他做的飯很好吃。其他問題我也不清楚,你等會兒直接問他。”

小惠和月玲一起坐到車裏。小惠摸摸真皮靠墊,問:“你這車讓人眼睛一亮,多少錢買的?”

墨存皺了皺眉頭,但還是如實回答了她。

墨存有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房。廳很大,落地窗外可以看到那一條江,把這個城市分為東西兩半。還有那座著名的山。在暮色裏,所有的景物朦朦胧胧,泛着斜陽的餘光,溫暖舒适。墨存家裏所有的陳設都是黑白兩色。黑的皮沙發,白的窗簾,黑的床,白的電腦桌。。。。。。

墨存是古典音樂的發燒友。家裏有英國音響,老式唱機,無數的磁帶,碟片,唱片。月玲不明白,男人們似乎總有一種戀物癖,墨存呢,是古典音樂;克明呢,是他的那些細胞,他說起細胞,像談起他的孩子一樣眉飛色舞興高采烈手舞足蹈。月玲搖搖頭,笑自己,說好要忘記他的,怎麽這麽不争氣?

墨存系着圍裙,露出一點家常一點滑稽的樣子,和平日那個沉穩的墨存有一些不一樣。

蒸鲈魚做得異常鮮美,其他的菜式也色香味俱全。月玲照例吃很多。小惠一直問東問西。墨存也一直耐心地興致很好地應答着。一點也看不出他在敷衍她。

吃過飯,過了一會兒,月玲道了謝說要走,墨存點頭說了聲好。絲毫沒有顯出挽留的意思。墨存先把小惠送到學校宿舍,再送月玲。

他的車裏反反複複放着一首曲子。

等紅燈的時候,月玲問,“是什麽曲子呢?”

“是《綠袖子》,我最喜歡的曲子。每次聽到這首曲子,就會想到我去過的愛爾蘭,我背着背包,只有天,地,那映在人心底的平原綠色和我,那時候,覺得人真是很渺小。 ”

墨存手搭在方向盤上面,看一看月玲,“我每次聽到這首曲子,心裏就會特別地安靜。好的音樂,會讓你在那陶醉的一秒鐘裏覺得,只有音樂,也就足夠了。”

☆、13

月玲想想這最後一句話,覺得他說得對。她在畫畫的時候,色彩和線條的美,是那樣的迷人,她的心又是那樣的祥和,使人忘記世間的煩惱争紛。

她想着,不禁多看墨存一眼。

第二天,月玲接到思琴的電話。

“月玲,上次我們經過電影院,看到大片的廣告,你說想去看。今天我買了第一場的票,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月玲有一點奇怪,什麽時候自己變成香饽饽,人人都來約見呢?

但是,父母都不在家,慰文又孕期反應呆在家裏閉門謝客,她也有點寂寞。也許思琴也有點寂寞。于是,她說,“好。”

月玲後來有點後悔和思琴出來,首先,看完電影,月玲總愛發一番議論,思琴也說了好些,但兩個人喜歡的人物全不一樣,說的事也說不到一塊。

她請思琴到電影院旁的一家她常去的涼粉店吃小食,小店雖小,卻精致幹淨,賓客盈門,他們還要等位子。等一坐下來,月玲看着思琴要來熱開水一遍又一遍地燙碗碟,然後又從包裏掏出消毒濕紙巾一遍又一遍地擦。

思琴象征性地動了兩筷子,就放下了。然後擡着頭憐憫地看着月玲說,“我從來不吃路邊攤。”

月玲想說,“這不是路邊攤,這是本城有百年歷史的風味小店。”但是她忍住不說,心裏暗暗地下決心再不和她出來逛,思琴想要的朋友是另一個豌豆公主。

到她再一次約月玲出來的時候,月玲推了一會兒沒推掉,經不住思琴軟軟的聲音一再相求,不情願地出來,坐在一個音樂吧裏,聽着咬字不準的歌手,全然不顧發音規則地唱着法語歌,還有他的聲音在高音部的振顫,讓月玲深深地同情他的扁桃體。

思琴穿着件左肩有朵牡丹花的無袖衫,優雅地一小勺一小勺地吃着法式小點心,時時擡頭笑一笑。

月玲想,她其實是個美麗的女子,如果放在合适的背景裏。

歌手忽然說,要把下面這首法語歌送給五號座的兩位漂亮小姐。月玲一口甜膩的點心堵在喉嚨,對思琴說,“我們吃完快走吧。”

思琴說,“他送歌給咱們呢。我覺得挺好的呀。”

月玲好不容易忍受煎熬,等歌手換成中文歌,他一下子唱得字正腔圓,深請款款,月玲大大籲了一口氣。

思琴說,“下周末你有空嗎?我們去時尚喝咖啡?”

“不,不要到時尚去。”月玲有很久都沒去過時尚,那個地方,有一段小小的回憶。就像藍酒吧,月玲也再沒去過。

“要不我們去游泳?”

月玲說,“你找別人去吧,下周我有事。”

“就晚上兩小時。你就去吧,你是我的好朋友。”

月玲把銀色的小匙攪動着咖啡,輕輕地說,“你這樣做,是因為墨存吧。思琴,你不覺得這樣很累嗎?我們性格趣味完全不相投,是不可能成為好朋友的。”

思琴攥着拳頭,臉上露出一種和她一貫溫柔嬌俏的神情不相稱的堅決來,“墨存是喜歡我的。”

月玲忽然笑出聲。

思琴的聲音裏有一點氣急,“我認識王墨存有六年了。”

月玲終于忍不住:“思琴,你們認識六年,如果要好,早就好了,不用等到現在來編派我。墨存這個人外圓內方,你不是不知道,他表面上對人很和善,極具親和力,內心其實是一清二楚的。”

思琴頹然沉默了一會兒,幽幽地說,“你倒是很了解他。月玲,關于你,我也是做了家庭作業的,你還記得兩年前的事嗎?”

月玲猛地擡頭,深深地看了思琴一眼,“人是沒有過去,只有現在和将來的。”

說完這句話,月玲知道她是再也不想看到思琴了。

☆、14

月玲和思琴兩個人客客氣氣分頭回了家。

月玲本來想說她和墨存之間什麽都沒有,只是普通朋友,但是思琴提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語氣裏是那樣的暗藏的隐隐的威脅,讓月玲心裏有點氣憤,有點難過。她坐在公車上,人有點怔怔的。

月玲三四歲還不說話,但大家說,她什麽都明白,一雙眼睛靈活晶亮。慰文說那是月玲自閉症的一種表現。把聲音排除在她的世界外。

慰文還說,現在的月玲在兩年以前也得了自閉,這種自閉是隐性的熱鬧的,她制造很多聲音,中文的外文的,但是卻把自己的心隔絕在世界之外。只有對着學習和工作,還有繪畫,她才願意思考。她在這兩年,除了慰文,沒有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有時候,一桌子吃飯的人,一屋子跳舞唱卡拉OK的人,錦衣玉食,良辰美景,但是,那種人群中的孤單,像是要把人吞噬了一樣地絕望。

月玲想起克明說,“董月玲,你把自己一層層地鎖在你的心裏面,并且披着铠甲,想要刀槍不入。”

往事,像暗夜裏的毫無征兆的浪濤,把月玲的心一波一波地覆蓋。

國人造字是有道理的。“悲”就是非你的心願發生的事。月玲仿佛又看到了那雙悲傷的眼睛。

墨存再來約她,被月玲婉拒了。

墨存問:“月玲,我怎麽覺得你有點生我的氣?”

月玲冷淡地說:“沒有啊。我這一陣子很忙。要準備講課比賽的課件和下個星期的學生演講比賽的發言稿。”

月玲心裏承認是有一點的。他自己的生活左右逢源,讓月玲不明不白地夾在中間,這算什麽呢?

她寧願躲在她的殼裏。只要不思考。她不想再為了那些事思考,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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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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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