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一句話都沒有。”

月玲想,他要問,那才奇怪了。

房子大得空蕩蕩的。巨大的真皮紅沙發,顯得很紮眼。廚房裏的廚具卻齊齊整整,一樣不缺。

“我們經常一起做飯。”月玲在宿舍也常去小惠那裏蹭飯。她看一看小惠,她的笑容甜蜜。

月玲想,尋常人眼裏,這不就是人們說的二奶?只是小惠是個受過教育的女子。月玲有點糊塗,她沒有辦法去評判小惠,不僅僅因為他們是朋友,她看到的是這樣一個俏生生的人,而不是媒體上出現的萬衆譴責的那些字----“婚外情”,“包二奶”。月玲再想一想,覺得有點頭痛,就擱在一邊。

“你不會從此以後就不理我了吧?”小惠擔心地問。

“怎麽會?只是,小惠,我覺得瓊嫂,她那麽精明的一個人,遲早有一天會要發覺,到時候大家鬧起來,很不好看。我怕你要吃虧。而且,要是我,我要一個人,就要他的全部,是斷不會和任何人分享的。你确定這是你想要的?”

小惠似不認識月玲一樣,目不轉睛看了她一會,“說實話,我看你平時嘻嘻哈哈的,胡裏八嘟的,沒想到你還會為我着想。”

月玲看小惠一眼,“那要看對誰,我是那部電影《茜西公主》的老國王,他選擇型耳聾,逆耳的話都聽不見。我選擇型裝糊塗。”

小惠抄起床上的靠枕,向月玲擲過去,“你這個貧嘴!”

坐一會,聽到開門的聲音。

“瓊哥今天應該不過來的,月玲,你坐在這裏,我去看看。”

小惠帶上門,走出去。

月玲聽到模模糊糊低聲說話的聲音,壓低嗓門争吵的聲音,小惠尖銳的變了調的聲音,還有“啪”的扇耳光的聲音。

月玲站起來,沖出房門,看到小惠捂着臉,木怔怔地呆在那裏。瓊哥的手又舉起來。月玲走上去一步,一拳打在瓊哥的臉上,把他打倒在地,鄙夷地說,“看不得男人打女人!”

月玲學過女子防身術。

月玲拉過小惠,“走,我們回學校去!”

小惠甩開月玲的手,去扶瓊哥,“我的事不要你管!月玲,你先回去!”

月玲嘆一口氣,離開了小惠的“家”。

☆、19

月玲離開小惠的家。剛剛發生的事情,一幕一幕,頗具戲劇性。她一面回想着,一面低頭走着,打過人的手,有點微微的疼。

有人叫住她,“月玲!”

墨存饒有興致地看着月玲,他的手裏提着菜。月玲看着他的樣子,想到四個字:“居家男人”。

但是,墨存長得幹淨清爽,所以,即使提着人間煙火,也不顯得俗,只是可愛。

“你表姐和表姐夫今天來吃飯,你也一起來?”

慰文懷着孩子,很吃苦頭,在家吃不下飯,連自家炒菜的油煙味也聞不了,但奇怪的是,在別人家就沒事。表姐夫只好帶着慰文四處東一餐西一餐地打游擊,慰文只要不在自己家吃飯,立馬表現出一個孕婦該有的好胃口。

月玲想爸媽不知應酬到何時回來,蛋炒飯方便面天天吃,吃得都想吐。月玲回想那天那條鲈魚,就點點頭。

他們走到單元樓的門口,就看到穿着孕婦裝的慰文笑眯眯地打招呼,“咦,月玲也來了?正好,我和月玲兩個好久都沒見面了。你姐夫一會兒下了班也過來。”

墨存在廚房忙活着,吹着《鬥牛士進行曲》的口哨,他看到月玲洗菜的手,說,“你的手怎麽了?都青了。”

月玲握着兩只手,說,“沒什麽,碰了一下。”

墨存吃飯的時候,話很多,笑得也很多。而平日裏叽叽喳喳的月玲倒是顯得有點沉默。

吃過飯,月玲盯着墨存的魚箱,裏面的熱帶魚不知疲倦地游來游去,游來游去。月玲對着魚說,“子非魚,安知魚之苦。”

墨存遞了茶給月玲,笑着說,“你和我的魚說什麽呢?”

月玲說,“是你的魚和我說話,它們說,沉默是金。”

墨存的眼睛小小地很迷人,月玲又看到那亮亮的火花一樣的笑意一閃。

墨存送月玲回家的路上,說,“月玲,發生了什麽事?你今天是不是去看小惠?我是最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但是,和小惠在一起的那個瓊哥,是個,嗯很複雜的人,你最好離他們遠點。”

月玲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那我今天還打了他。”然後把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墨存。

墨存聽了,眉頭皺得緊緊的。月玲看着他的樣子,覺得他誇張好笑。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告訴墨存這一切。只是覺得他冷靜明白,什麽問題告訴他,都可以得到一個答案。

“月玲,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到瓊哥家裏去。”

“放心,他們請我都不會去了。”月玲笑着說,“估計他們也不會請我,我這麽暴力。”

“月玲,我是認真和你說這件事,你和他們交往讓我很擔心。”

月玲嫣然一笑,“你還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子?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

“你要自己會照顧好自己就好了,我就。。。。。。”

月玲背着手,笑容滿面,“你就怎麽樣?”

“我就晚上可以安心睡覺了。”墨存把月玲垂下的一根發絲拂上去。

月玲往後退了一步。

墨存說,“我接下來準備休年假,你也該放假了,有什麽打算呢?”

月玲搖搖頭,“沒有什麽特別的打算,肯定還是繼續學法語啦,看書啦,游泳啦,等等。”

“噢,知道了。”墨存若有所思。

過了兩天,月玲在電子郵箱裏收到墨存的一份郵件,打開附件文檔,上面寫着:

你願意在假期和我一起去旅行嗎?

下面是兩個按鍵:YES和NO.

月玲把光标靠近NO,那個NO竟然逃走了,月玲啞然失笑,有點驚奇,她試了幾次,光标追着NO滿屏幕跑,也別想靠近它。

月玲只得點了YES.

屏幕上出現的是“走四方戶外運動俱樂部”網站。驢友們的領導是王墨存。

墨存穿着紅色的滑雪衫,背着背包,很陽光的笑臉。

旁邊是一句“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接下來的日子裏,墨存幫忙給月玲參謀買防雨衣褲,登山包,登山靴,睡袋,頭燈,水壺。。。。。。事無巨細,一一詳細交代清楚。墨存若親自到了店裏,必仔細檢查各項設備的性能。月玲把手插在口袋裏,也樂得不想事,跟在後面只管刷卡付錢。

有一個年輕的女店主羨慕地說,“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月玲說,“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們領隊。”

等東西都置齊了,墨存說,“我們先到衡山練練你和另外兩頭新驢。”

到了約好的周末,月玲背着行李到火車站與俱樂部的人會合。

董媽媽很有意見,對董爸爸說,“老董,你也不幫着我攔攔她,一個大姑娘家的,去什麽戶外越野露營,要是萬一出個什麽意外,我們不得急死。女孩子家還是文靜地好,她平時打打網球,游游泳,保持體形,就可以了。幹嘛跑到深山裏去瘋?!”

董爸爸看董媽媽一眼,說,“你那次去黃山,說自然美景淨化人的心靈。他們這樣,說不定可以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風景。”

董媽媽癟癟嘴,“你們父女兩個一個鼻孔出氣。看風景犯得着吃苦冒風險?”

董爸爸說,“這你就不懂了,年輕人吃點苦頭對他們有好處,你二舅還不是因為在五七幹校裏勞動幾年,所以現在身子骨硬朗,退休專家返聘,到處有人請。”

“你瞧你瞧,我正說着女兒什麽戶外俱樂部的事,你瞎七瞎八地扯上我娘家的親戚幹什麽?”

“董媽,月玲這孩子外表糊塗,心裏清楚得很,而且,你不是還讓她學過空手道之類的女子防身術?我那天和那個領隊小王打了個照面,應該是個可靠的人,蠻會照顧月玲的樣子,不要太擔心。”

董媽媽警惕地看了看董爸爸,“你說這小王是不是在追我們月玲?”

董爸爸笑得不得了,“你以為你女兒九天仙女下凡,人人都來追?依我看,關鍵在于月玲自己怎麽想,她現在開心,也由她開心去。你不是說,你沒出嫁,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最幸福?”

同行的,除了墨存,還有兩個墨存母校計算機系的學生,他們告訴月玲,墨存的走四方戶外俱樂部在母校也設了一個臨時聯絡點。大家都很佩服他,畢業了還回母校,做這樣不盈利的學生社團工作。平時墨存還有一個副領隊,是個矮胖快活的小業主,酷愛戶外運動,很熱心地和墨存一起把這個俱樂部辦下來了。

一會兒兩個學生打起瞌睡。火車咣咣當當地開,窗外的稻田水塘飛快地掠過,那綠色,那水鄉透明的空氣,似乎要鑽進車廂來。

月玲在看一本漫畫書,時不時笑得稀裏嘩啦。

墨存戴着一付式樣稀奇古怪的耳機,不知在聽什麽。

南岳衡山祝融峰海拔1291米,連綿的山脈,南起衡陽城南回雁蜂.北止長沙岳麓山,峰峰秀麗,峰峰神奇。

衡山多廟宇,香火很盛。

月玲逢佛廟必拜。大家吃過墨存用便攜煤氣爐做的寒菌臘肉野蔥湯,坐在篝火帳篷邊閑聊。頭頂的星星,溫柔明亮,出奇地大。柴火偶爾炸出幾點火星。

女學生說,“看不出董姐姐還信佛教。”

月玲說,“我拜菩薩是為了兩個人。”

“誰?”

月玲說,“一個和尚,一個死去的女人。”

墨存看月玲一眼。

男學生說,“董老師真會開玩笑。我聽了毛骨悚然的。”

月玲淘氣地一笑,“以前大學開篝火晚會,他們都要我講鬼故事,你們要不要聽?”

女學生和男學生拼命點頭。墨存的眼睛,映着熊熊篝火,裏面是不置可否的笑意。

月玲拍拍手,把兩條長腿伸直,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起故事來:

“從前啊,有一個面貌清秀的男人,他繼承了叔叔的一所房子,房子很大,據說晚上時常鬧鬼。。。”

正在這時候,不遠處黑乎乎的樹林傳來一兩聲類似貓頭鷹的動物的哀號,女學生吓得一激靈,不由自主往男學生身邊靠,男學生趁勢握住女學生的手,說,“別怕,就是個故事而已。”

月玲眨眨眼睛,繼續講故事:“這個男人呢,自以為膽子大,不信邪,拿到鑰匙的當天晚上就搬進房子裏去住。他提着箱子,驚嘆屋子裏陳設的豪華,他走上旋梯,來到二樓,馬上就被挂在二樓的一幅巨大的油畫吸引了。

那幅畫上是這個男人不認識的女子,有着月亮一樣姣好雪白的面容,玫瑰色的唇,烏黑的眼睛頭發,穿着一身白色的紗衣,衣袂被風卷起,飄飄如仙子一般。

男人在畫像前留連很久,心裏想,要是能結識這樣一個女子,死亦無憾了。

男人挑選了門正對着畫像的一間睡房,每晚臨睡前,都要到畫像前,向那畫中白衣女子道晚安。睡房裏有一個自鳴鐘,到準點就會當當地敲。

第一晚,什麽也沒有發生。

第二晚,什麽也沒有發生。

第三晚,當鐘‘當當當當’敲過十二點,睡房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陣冷風把男人吹醒了,他睜開眼睛,看到那畫中女子立在床邊,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麗女子。

男人心下喜歡,輕輕說,你終于肯和我來夢中相見。

女子但笑不語。

一陣更大的風吹過來,吹起女子的紗衣翩翩揚起,男人仔細打量着她,越看越喜歡。他突然發現在女子寬大的飄來蕩去的紗衣袖子裏是空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他聲音顫抖:“你你。。。你的手呢?”

那女子幽幽地說。。。。。。

“我的手在這裏!!!”月玲高聲喊道,并且把藏在口袋裏的一雙白手套飛快地擲到男學生的膝頭上,男學生吓得目瞪口呆,女學生尖聲慘叫。

遠處,一只狗聽到這邊的動靜,狂吠。

墨存愣了一瞬,忽然暴笑起來,哈哈哈。

月玲有一點納悶,像墨存這樣笑不露齒的帥哥一旦開懷大笑,倒還真是有些不适應。

月玲說,“講這個故事,吓唬男人比吓唬女人要有效。”

通常,月玲在講故事前就已經在心中确定“受害者”,一旦“受害者”被故事打動,進入情節,也就是他們得到震驚的時機到了。

男女學生到底年輕些,撐不住瞌睡,各自分頭到他們戲稱的“男兵宿舍”“女兵宿舍”的帳篷裏睡。

墨存和月玲又小坐了一會兒。

墨存說,“我喜歡戶外的原因,有一點是因為在某些艱苦的時候,你只要有一小塊幹燥的地面支起帳篷,就覺得謝天謝地,很滿足。在野外,人就比較接近自然,貪婪的欲念就少很多,會變得單純快樂。”墨存停一停,“就像月玲你一樣。”

月玲笑,“我娘老子說我是單蠢傻樂。”

墨存說,“我很久沒象剛才那樣大笑了,忘乎所以的,自己也吃了一驚。”

“是啊,小崗的嘴巴張得那麽大,眼睛瞪得那麽圓,像怒目金剛一樣,我看了也都要笑死了”。

墨存擡頭看向夜空,“月玲,你看,那是獵戶座,我父親告訴我認識的第一個星座,小時候記住的東西,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我還記得小時候他逼我喝很苦的中藥,我不想喝,低着頭,眼淚掉到藥湯裏。”墨存不好意思地笑了,細小的眼睛眯成一條好看的縫。

“他打倆份工供我和姐姐念書,他是積勞成疾累死的,那時候我十一歲,他下葬的那天,我在那座墳山上瘋跑,自己怎麽也停不住,只是跑,只是跑,跑到身體的極限,也不停,那一刻的感覺,沒有悲傷,只覺得自己好像會飛。”

月玲看着他,心裏想象那個不停奔跑的孩子,有點憐惜,想要把那個孩子藏在心底,好好地疼他。

他們對望一眼,墨存突然默不作聲地起立,把篝火熄滅,說,“時間不早了,早點睡,我們明天得四點半起床看日出。”

是夜,月玲躺在睡袋裏,在旁邊女學生均勻的小呼嚕聲裏,盯着橘紅色帳篷的頂瞧了一回,想起清人魏源在<<衡岳吟>>中說:“恒山如行,泰山如坐,華山如立,嵩山如卧,惟有南岳獨如飛。”

她琢磨一陣“唯有南岳獨如飛”,雖然說的是山峰與山峰之間如絲如縷的煙雲霧氣,但在月玲的心裏,卻有了另外一層秘密的小意思。她微笑了一下,舒服地呼出一口氣,把燈熄滅,心滿意足地睡着了。

月玲把租借俱樂部的器材和墨存一起還過去,墨存開着車送月玲回來。墨存幫着月玲把行李從車廂裏取出來,說,“你自己背上去應該沒問題,那我回去了。接下來的拓展訓練,我再另行通知你。”

月玲點點頭,“好。”

月玲目送着他的車遠去,返回身,看到一輛黑色的車裏下來一個人。

“嗨,克明,是你,什麽風把你吹過來了?媽媽沒跟你說我去衡山了嗎?”

等他走近,在樓道口的燈光下,月玲看到克明的臉,她笑,“你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嚴肅?是不是哪個細胞不聽話,害你試驗又沒做成功?”

“是有人不聽話。”

“誰不聽話?”

“你。”

“我?克明,你別開玩笑了,我爬了兩天的山,累死了,今晚上不和你出去逛了,你另外約人吧。”

月玲邊說着,邊上樓去,但是她的手臂被克明緊緊地抓住了。

“克明。。。。。。你怎麽了?”

“你到南岳去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克明的聲音有一點怪。

月玲張了張嘴,“為什麽要。。。告訴你?”

克明古怪地笑了,“是啊,為什麽要告訴我,我是你什麽人!”克明用力捉住月玲的兩只手。

月玲沉下臉,說,“克明,你放手,有什麽話你好好說。”

克明突然松開手,嘆一口氣,說,“你這個女人。。。。。。”

他轉過身,飛快地向他的別克車走去,飛快地把車開走了。

月玲呆站在那裏,心裏滿是驚訝。

樓上的對門的徐阿姨回來,看到月玲立在樓道口,說,“月玲,你怎麽站在這裏不動?”

☆、20

月玲像是猛醒過來,“啊?”

徐阿姨笑得臉圓圓的,“你男朋友已經走啦,看你,魂都丢了似的。不過,也難怪,小夥子長得蠻精神的。”

月玲皺着眉說,“徐阿姨。。。。。。”

徐阿姨只當月玲不好意思,又打趣她幾句,等掏出鑰匙開了門,才停住唠叨。

董媽媽給月玲開門,往月玲身後張一張,“咦?小詹沒一起來?他剛剛打電話說到了院裏,我說你過一會就回來了。”

月玲說,“他已經走了。”

董媽媽說,“走了?我還想留他吃晚飯呢。”她瞅一眼月玲,“你們沒有吵架吧。兩個人在一起要多交流,不要把什麽話都悶在心裏。”

“誰和他在一起,媽媽你說什麽呀。”

董媽媽一陣笑,“約,剛回來就給媽臉色看哪。你先去洗洗,一身的泥巴味。我去把飯菜端到桌上來,我做了你喜歡吃的麻婆豆腐。”

第二天,在慰文的家。

慰文把買來的嬰兒小衣服鞋襪口水兜兜小枕頭小被褥擺了一床,興致勃勃地和月玲訴說在何時何地淘來每樣寶貝。

月玲陪着慰文看了一回。慰文突然說,“月玲,你有心事?”

“啊?沒有哇。”

慰文戳一下月玲的額頭,“你這鬼丫頭,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一有心事,就習慣性地嚼自己的發梢。”

月玲憨笑一下,向慰文說起昨天見到克明的事。

慰文笑得不得了:“詹克明他真那樣說了?我聞到好大的酸味。”

“姐姐就知道笑,下次不和你說了。”

慰文微笑地沉吟一下,說,“詹克明呢,就像那櫻花,開的時候滿樹滿枝,肆意盎然;王墨存呢,就是君子蘭,‘芝蘭花自香’,獨成一格。。。。。。”

“我要的是向日葵,”月玲擠擠眼,打斷她,“對了,不是圍着我團團轉的向日葵,是什麽人可以把我變成向日葵,我每天望着他,心中充滿崇敬和景仰,嗯,還有愛情,他到哪裏我跟到哪裏,而且像姐姐對姐夫一樣----心甘情願跟他結婚生子,洗衣做飯。。。。。”

慰文擰一下月玲的手臂,“每次我把男人比作花,你就是這個怪樣子。算了,你的事我也不管了,這麽久了,我也沒看見你喜歡誰,我都失去耐心了。”慰文摸摸她渾圓的肚子,眼珠轉一轉,說“莫非,你還忘不了你的白沙居士?”

“他?他是準備一輩子相伴佛祖,我對他現在已經沒有感覺了,我們有的也只剩下記憶,也許再過些年,記憶也淡了,然後什麽都沒有了。”月玲拿起一只新寶寶襪子放在掌心,襪子小小的,那樣的小腳掌,應該只得一個麻将牌那麽大。

接下來的兩天,月玲有點心神不寧的,黑板上的板書也出現了兩個拼寫錯誤。年級長幫着月玲把作業本送到辦公室,小聲問一句:“董老師,你這兩天還好吧?”

“還好呀。我教你們這麽久,你什麽時候看到我生過病?”

但是,月玲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一樣,不好的預感像棉花一樣堵在心頭,憋悶發慌。

那天清晨,她像往常那樣穿着運動衣跑出宿舍去做早鍛煉,看到路邊停的車裏下來兩個壯漢,快步向她圍過來。

“董月玲老師?”

習過武的人,通常一眼就可認出同類,而且腦子裏會自動像電腦分析一樣,精密計算對方的力量和弱點。月玲看着他們走路時幹練的姿态,手臂上結識的肌肉,臉上睥睨一切的表情,那樣一種氣勢,月玲知道她的花拳繡腿很可能沒有勝算。于是,乖乖地跟上了車。

她那一天碰巧沒有課。直到第二天上午,大學來電話問董老師為什麽沒來上課,董家才知道月玲失蹤了。

董媽媽打電話給克明,“月玲平時丢三落四,迷迷糊糊,但總會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像這樣平地消失的,還是第一回。她如果聯系你,你趕快通知我。”放下電話,董媽媽垂淚:“這個女兒不把我急死才怪。”

董爸爸破例沒有數落女兒被寵壞,摸摸頭,一籌莫展。

他忽然靈機一動,“慰文認識那個領隊小王,慰文結婚的時候,他做的伴郎。有沒有可能他知道月玲的下落?”

董媽媽點點頭,“你再給慰文打電話。唉,這孩子,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董爸爸說,“你先別着急。我們再想想辦法。”

董媽媽望一眼董爸爸,他的額角上,短短的頭發全汗濕了,緊緊貼在腦門子上。

月玲坐在車裏,一邊一個壯漢,擠在中間動彈不得,她小心地問他們這是要去哪裏,所有人都冷臉以對,一句話不說。月玲心裏開始暗叫不好。電影裏的黑社會綁票都是這樣子啊。她默默埋怨:說不定是最近媽媽的公司上市,正遇上股市牛氣沖天,一股不知漲了多少倍,賺得盆滿缽滿,有人眼紅了。媽媽一貫吝啬,要是贖金太高,媽媽拒付,綁匪撕票,那我豈不小命就要嗚呼黃泉?

正胡思亂想,車停了。壯漢之一把月玲從車裏拉出來,雖然手上用了力道,可月玲覺察出還是有一點點禮遇的意思,心裏一寬。

有一個壯漢抄着外地口音,拿腔拿調地說,“把你辛(身)上的東西都老實掏出來,否則我們就要搜辛(身)了。”

月玲把鑰匙和ipod從口袋裏拿出來,把手表從手腕上摘下來,心裏恨恨地想,好女子不吃眼前虧。

月玲被推進一間黑不見天日、沒有窗戶的小房間裏,她如盲人摸摸索索,把整個房間探訪一遍,只有一個洗手池和一個抽水馬桶,別無它物,幸好沒有什麽異味。

月玲想,今天是什麽倒黴的諸事不宜的日子呢?像一腳踏空,進入一個惡夢時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伸出手,把手掌翻過來覆過去,竟然笑了,書上說伸手不見五指,原來是這麽回事,不見五指,只見黑暗。

過不了幾個小時,月玲聽到一陣奇怪的響聲,原來是腹中響徹如雷鳴,肚子造反了。她沿着牆一路敲打,拍到一處聲音略微空洞,摸摸上下左右像是門框,于是大呼小叫,把門捶得山響:“你們想餓死我啊!”

隔着兩張門外,在玩撲克的那兩個壯漢張三李四,停下手中的牌,聆聽一回。

“到底是做老師的,隔了兩層這麽厚的門板,聲音還有穿透力。”張三說。

李四點點頭,“她小小年紀,還是個不怕事的,你看她不着急自己安危,只關心有沒有飯吃。上頭說了,餓她倆天,別理她,我們繼續打牌。”

月玲捶打一陣,發覺無效,肚子反而更餓,就癱坐在地上,時間分分秒秒地過。美國偵探片裏,過四十八個小時,被綁架者受害可能性成幾何倍增。月玲想,媽媽,你可別舍不得你的錢哪。她這樣想着,慢慢地,睡着了。夢裏看到櫥窗裏巨大的燒鵝,吱吱作響,焦脆可愛,流光溢彩。在夢中,月玲別轉頭,發現身旁一個衣裳褴褛的黃頭發小姑娘,也兀自盯着燒鵝。這不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嗎?月玲大驚,醒了。

等她再一次被餓醒,也不知過了多久。外婆曾細細對月玲說起三年自然災害,大家如何沒有油水飽飯,月玲悲慘地想,這比那時候還厲害,只有自來水可以喝。綁匪們還算有常識,人只喝水,幾天不吃飯,還是死不了的。

她琢磨着脫下襪子堵住水池,或是脫了運動衣塞住廁所,來個水漫牢房,等壯漢們來查看,也許有可能俟機逃跑。但是脫了運動衣,裏面就只有內衣,恐怕不雅,但是水池裏那細水長流,又成不了氣候。

正猶疑間,門開了。

刺眼的燈光突然襲向雙眼,月玲一時适應不了,拿一只手去揉眼睛。只聽得一聲嬌斥:“不要臉!”劈面就吃了一巴掌,她本來就餓得搖搖晃晃,一下就被打翻在地,摸摸臉,還好,不是個有力氣的,沒流血。

等到第二個巴掌要打過來的時候,月玲看清楚來人,是個有點面熟的小個子美女。月玲想,我要是還被你打倒,這麽多年的功夫不是白學了嗎?可憐我那小氣的媽媽花了那麽多學費。她側身躲過那一掌,翻身起立,不費吹灰之力,就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也給了她一巴掌“你不要亂打人好不好?我又不認識你!”

小美女惱羞成怒,“張三李四,給我打她!”

張三李四只是架開月玲,張三說,“你舅媽只吩咐餓飯,說我們不可以傷害她。”

小美女走近月玲:“你搶走克明還不夠?”

“克明?”月玲準備撓撓頭,這是哪跟哪呀。但無奈手臂被張三李四拽住,她只好眨眨眼睛,很無辜地問“你認識克明?”

小美女情緒激動:“那天,下着大雨。。。。。。”

月玲臉上一個嘲諷的笑容,小姐,你愛情電影看多了。

小美女斜睨月玲一眼,月玲把到嘴邊的話吞下去,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那天,下着大雨,我去找克明攤牌。他跟我說,‘我不能對着你,心裏想着月玲,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她一個人。’。。。。。。”

月玲一怔,她端詳着小美女,她聲音嬌嗲,面孔小小,妝化得一絲不茍地精致成熟。電光火石間,月玲認出她來,她就是那個紅衣女。原來不是綁票,是有嚣張富貴女失戀,強迫相關人士聆聽她的悲慘羅曼史。月玲想,哎呀呀,錯怪媽媽了。月玲聽得那一句“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她一個人。”心裏暗笑,這個詹克明,連拒絕的話語也說得如此生動,配上大雨,完全可以直接出演言情劇場了。

紅衣女還在那裏激動地抒情,月玲卻漸漸的覺得體力不支,紅衣女的聲音宛如遙遠的地洞傳來,回音陣陣,月玲的視線也開始模糊,這一次,她明白很多老人家講的道理,譬如此時此刻: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她都不知道自己幾頓沒吃了。

“我道董月玲是個怎麽樣的清純玉女,原來是這樣不堪的一個人。”紅衣女一腳踢在月玲的肚子上,月玲縮做一團,分不清是肚子餓得疼還是被踢得疼,看到尖細的高跟鞋就要踩過來,心裏一個勁痛罵詹克明,“該死的姓詹的,你不要人家也就罷了,為什麽還牽扯上我?!”

張三輕輕揮動一下手臂,把紅衣女隔開,“你打傷她,我們不好向你舅媽交差。”

紅衣女大怒,“不準攔我,我就打她,怎麽着!”

這時,有一把溫婉的聲音響起,“雪晴,你住手,我有話要問她。”房間裏頓時靜下來。

雪晴小聲地叫了聲:“舅媽。”

月玲擡眼一看,是瓊嫂,旖旎款款而來。

月玲想,這比電視連續劇都要來得精彩了,但是,月玲的好奇心沒有戰勝她的虛弱,她只覺得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像電腦瞬間死機,從四面八方湧來,鋪天蓋地。

醒過來的時候,她躺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天花板很白很白,月玲一激靈:“莫不是我已經升天,到了人人向往的天堂?”她一骨碌坐起來,被一根雪白纖柔的指頭按下,“來,把這個喝下去。”

月玲看一看眼前的煉乳,散發着史無前例的芬芳,她接過,好不容易控制住雙手的顫抖,一飲而盡。

月玲看了一看瓊嫂,輕聲說,“你們把我帶到這裏來,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董月玲,你自己做了什麽你心裏清楚!還在這裏揣着明白裝糊塗!”雪晴憤怒地看着月玲。她做勢又要撲過來,被瓊嫂用眼神制止。

瓊嫂說,“你到我店裏來過。”

月玲點點頭,把嘴巴吃驚地張得老大:他們誤會她和瓊哥?那個打女人的“複雜”的人?他們家裏的人怎麽都喜歡用暴力來解決問題?

在打瓊哥事件之後,小惠看到月玲就躲開,月玲也不知道該和小惠說什麽。再說,墨存像個唠裏唠叨的村婦,幾次三番要月玲疏遠小惠。月玲也就沒有刻意去挽回這一段友情。

兩天前,小惠辭了教職,不知去向。

她們身材差不多,一樣留着時下流行的長發式樣,偏好同一個牌子的半休閑的服飾,一起開會一起逛街,剛開始外國語學院也有辦事員把他們兩個弄錯。但是,月玲明明聽到他們自始至終都是叫的自己的名字,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原來,瓊嫂雇請了一名私家偵探。

那天,私家偵探跟着瓊哥的車,到達郊區的一座幽靜度假山莊。

黃昏時候拍的照片,小惠的頭發垂下遮住半張臉,看起來和月玲很像。而且,那一次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