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4)

媚戴上,對她說:“我希望你跟子宸,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最樸實也是最真誠的祝福了。

明媚忍不住抱了抱她:“謝謝您,大姐。”

傅子馨卻說:“該是我謝謝你。我最擔心的就是子宸了,如今可好。”

他的家人這般珍愛她,她知道,不過是因為她們深愛他,所以愛屋及烏。

從今後,他不僅僅是她的愛人,也是她的家人。

入睡時,傅子宸将傅母送的那枚戒指套進她的中指,說:“媽媽的祝福戴在這裏,”他低頭,吻了吻她無名指上他曾送給她的那枚銀指環:“這個位置永遠是我的。”

又說:“收了我傅家的家傳戒指,就是傅家的媳婦啦,跑不掉喽!”

她抱住他,将臉貼在他胸口,第一次主動說這樣肉麻的話:“我從戴上這枚指環開始,就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你。子宸,謝謝你愛我。”

“傻瓜……”他用炙熱的吻,來回應她濃濃的深情。

他們在西雅圖直至過完元宵節,才回國。

當明媚得知傅子宸要陪她一起回島城時,她是有點驚訝的,她本以為他會留在西雅圖,聽他姐姐提了句,如果他想要在這邊發展,當地有一個與他專業對口的單位很适合他,發展前景也很好。

“子宸,你不用特意為了我而放棄這邊的工作機會……”雖然明媚很開心他一起回島城,可是還是有點過意不去,怕他是因為考慮到她才這樣做。

傅子宸正在收拾行李,聽到這話放下手中的東西,轉頭望着她,一臉傷心的樣子:“我以為你會很感動,原來你一點也不想跟我一起生活啊!”

“當然不是!”異地戀就很苦了,更何況異國!“你不是很喜歡西雅圖嘛!”

他說:“我是很喜歡西雅圖,可是這裏再好,也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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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每次一聽到他說這樣的小情話,就完全毫無招架力,不管聽多少次,她總是忍不住臉紅心跳。

她紅着臉嗔道:“貧!”

他最愛看她紅臉羞囧的樣子,他心情愉快地在她嘴唇上偷親了個,然後頭抵着她的頭,嘻嘻笑說:“也只對你一個人貧。”

他回島城工作的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

明媚總算發現了,他之前還說什麽他拿她沒辦法,應該相反才對!

臨走前,筱筱非常不舍,一直拉着明媚的手,失落的小模樣令明媚不敢多看一眼,她陪她玩了好一會,直至時間不夠了,才上車離開。車子開出老遠,她從後視鏡裏還能看到筱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送。

離別的傷感與不舍一下子就擊中了明媚。

傅子宸攬過她的肩,說:“我們暑假再過來玩。”

明媚點點頭,往他懷裏依了依。多慶幸此刻有他陪着她一起回國,否則她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

那幾年獨自生活,也沒有覺得孤獨多麽難捱,可一旦品嘗過溫暖後,尤其是他對她這樣的寵愛,就再也舍棄不下那種溫暖的陪伴。

愛情中,在一起,比什麽都重要。

回到島城後,明媚從研究生宿舍搬回了外婆留給她的老房子,傅子宸也搬了進去。他拒絕了程家陽提供給他的海邊院子,只因明媚不願意去住。因為艾米莉,她始終沒法再跟他繼續做回朋友。

傅子宸從小錦衣玉食,不過自從同她在一起後,在生活上吃過的苦已經數不勝數,她已經不會再去問他住在這樣的老房子裏是否習慣?她知道他對生活品質挑剔,卻從不矯情。

學校開學後,明媚進入了忙碌的階段,做不完的課題。傅子宸也很快找到了工作,他之前在學校成績就很好,由教授推薦,進了島城的海洋生物研究所。

兩個人都很忙碌,哪怕同居一室,見面的時間也少之又少,明媚跟着教授出海或者去外地參加研讨會,是常有的事兒,一去就是好幾天,傅子宸沒她那麽忙,好久見不到她人就抱怨說,原來來了島城還是要異地戀啊!

明媚知道他也就是随口說說而已,像個跟大人撒嬌的小孩般,只要她柔聲哄一哄,周末給他做一頓好吃的,他立即就滿足了。

最美好的時光就是難得的兩個人都有時間的周末了,睡到自然醒,穿着随意,手拉着手去附近的菜市場買菜,他拿着環保袋,她拿着小零錢包,一個個攤位看過去,哪家蔬菜最新鮮就在攤位前停下來,去的次數多了,傅子宸還學會了讨價還價,也會挑選魚蝦了。

都是她掌廚,他主動要求打下手,她還記得他第一次幫她擇菜,将香菜的葉子全摘掉扔到垃圾桶,然後把根遞給她。惹得她哭笑不得。把他趕出了廚房。

她的拿手菜挺多,但他最愛她做的杭椒牛柳,百吃不膩。甚至誇贊她說可以去開私房菜館啦!

飯後,兩人并肩擠在小小的廚房裏洗碗,老房子裏燈光昏暗,黃黃的,暖暖的,将兩人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明媚看着靠在一起的影子,嘴角總不自禁地微微彎起來,她恍惚地覺得,他們仿佛已經這樣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不經意間就到了白頭。

只要不下雨的夜晚,他們就牽着手一起下樓散步,沿着小區慢慢走,這小區很多年了,沒有很美的綠化帶,沒有漂亮的路燈,也不夠靜谧,人來人往的熱鬧,到了夏天,鄰居們都出來乘涼,陳舊的公共活動區,有很多小孩子在玩跷跷板、嬉鬧成一團。明媚總是站在旁邊看孩子們鬧騰來去,嘴角微微翹着。

傅子宸将頭擱在她肩胛裏,湊到她耳邊輕輕說:“這麽喜歡小孩呀?那就生一個呗!”

明媚的臉頰一下子就紅了,趕緊拖着他走開。

空閑的時候,他們也會一起去海邊潛水,就他們兩個人,傅子宸把程家陽的那套輕潛裝備霸占了過來,自己那套給明媚用。

在生活上,傅子宸從來都是讓着明媚的,哪怕有時候兩個人因為什麽事情争吵起來,說不了幾句傅子宸就會主動投降,唯有在海裏面,他從來不讓明媚,明媚也是,兩個人卯着勁兒地比速度與深度。

偶爾他們會在周末的時候租船出海,帶上潛水裝備與露營帳篷以及食物,在小島上過夜,夏夜的海中島嶼,漫天的繁星,潮汐聲,蟲豸聲,又寂靜又生動,她躺在他的臂彎裏,想到了地老天荒。

入秋,明媚系裏組織了一次遠足戶外活動,兩天一夜,可以帶家屬的,可傅子宸因為工作緣故,沒辦法一起去。

那天晚上,準備入睡的他忽然接到明媚同學的電話,那女生在電話那端急得快要哭出來了,“明媚忽然腹痛,很嚴重,她沒辦法給你打電話,我們現在送她去醫院的路上,你趕緊趕來醫院吧!”

他急匆匆地跑下樓,下樓梯時差點兒一腳踩空。車速提到最大,幸好大晚上路上車不多,半小時後,他趕到醫院裏,先前給他打電話的女生站在門口等他,他們也剛到,她領着他去急診室,明媚剛被安置到移動病床上,醫生看了一眼她的情況,臉色一沉,說:“是意外流産,趕緊推進手術室。病人監護人來了沒有?需要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

傅子宸臉色一白,嘴角都在發抖:“我在。”他疾走過去,握着明媚的手,她臉色慘白,額頭大顆大顆冒着虛汗,眉毛因疼痛皺在一起,整個人十分虛弱,聽到醫生的話,她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想開口說什麽,被傅子宸阻止了,他緊緊握着她的手:“寶貝,有我在,別害怕……”

她虛弱地點點頭,淚卻流得更兇了。

她被推進手術室。

醫生進去的時候,傅子宸忽然拽住她,顫抖着聲音說:“不管發生什麽情況,要大人……”

女醫生愣了下,而後啼笑皆非地瞪了眼他:“瞎擔心什麽呢,小手術而已!沒事的!”看病人的情況,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就是一普通流産手術。

他卻還是不放心,在手術室門口走來走去,掏出煙來點,點了好幾下,才點燃。他吸了兩口,擡頭看見牆上的禁煙标志,又将煙掐滅了。

手術的時間其實很短,可在傅子宸看來,卻仿佛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明媚被推出來時,因為麻醉藥效,是沉睡着的,她在睡夢裏一定也哭過,眼角還殘留着淚痕。

傅子宸伸出手,心疼地幫她拭去眼淚。

她的同學見她無事,都離開了醫院。

夜一點點深了。

傅子宸卻沒有一點睡意,他坐在病床邊,握着明媚的手,眼睛霎也不霎地凝視着她。她一定很痛吧,在夢中也是緊蹙着眉。

大概是麻醉藥效過去了,明媚忽然睜開眼,對上他的視線,良久,她忽然又落了淚,喃喃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粗心了……”

連自己懷孕了都沒有發覺,還跟同學一起玩蹦極,才會讓這個本該是驚喜的禮物終成了驚吓。她那麽喜歡孩子呀,她知道他也很喜歡孩子,可她卻粗心大意,沒有保護好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他将她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地吻,一遍又一遍搖頭:“沒關系的,寶貝,你沒事最重要。”

她還是哭。太內疚了,也很心痛,手術時,就算有麻醉藥,她還是有一絲意識的,當冰冷的機械在她身體內攪動時,她忍不住哭了,挖走的,是她的心頭肉啊!

他傾身,将她的眼淚一點點吻去,然後坐上床,将她抱在懷裏,“別哭了,醫生說你需要好好休息,剛剛手術完,哭的話,會頭痛,會落下病根的。”

“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生兩個好不好?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像我,女兒像你。我們兩個大男人保護你們兩個女生。”

明媚将頭埋在他胸前,不住地點頭。

她閉了閉眼,在心裏說,寶貝,對不起,是媽媽不好,沒有保護好你。請你原諒媽媽。

第二天明媚出院,傅子宸将她送回家安頓好後,又開車出去,不多久回來,手裏提着兩只購物袋,除了食材,還有一本食譜,煲湯的。醫生說了,明媚身體虛弱,要多補補。

他從前可從來沒有煮過東西,看明媚做時,老誇海口說,看起來很簡單嘛!可真正動手時,卻手忙腳亂的,幸好有食譜幫忙,按照步驟一步步來,他系着明媚的女士圍裙,守在火邊,她在床上躺久了無聊,就出來轉一轉,看到廚房裏像個戰場,他專注地守在爐子前盯着慢慢沸騰的湯,眼眶忍不住發熱。

這個男人啊,從前錦衣玉食,公子哥兒般,卻為了她,蝸居在這小小的舊房子裏,為她洗手作羹湯。

他端着湯送到她床前,慢慢地吹涼了,才送進她嘴裏,她喝一口,有點鹹,味道也一般,但她依舊微笑着喝完了一大碗。

他邀功似地問她:“好喝嗎?”

她狂點頭。

“明天想喝什麽湯?”

“排骨蓮藕湯。”

他跑去出去翻食譜,過了會,他拿着食譜進來,說:“很容易嘛!明天咱們就喝排骨蓮藕湯喽!”

“後天喝蘑菇湯!”

“好,蘑菇湯。”

“大後天喝鲫魚豆腐湯。”

“好,鲫魚豆腐湯。”

她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他刷刷地翻着食譜。

她坐在床上,忍不住笑起來。

又一年春節臨近,傅母一早就打電話讓他們依舊去西雅圖團年,可明媚想去看看夏春秋的父母,陪他們一起過年。

她曾答應過的,沒有忘。

傅子宸除夕前兩天才放假,他們買了當晚的航班飛過去,到時已沒有班車了,明媚帶了許多東西,索性包了輛車直奔小鎮,抵達時已經快淩晨了,夏家父母與夏冬眠都沒有睡,在等着他們,小小院子裏燈火明亮。

夏媽媽見到明媚第一眼,就念叨着,瘦了瘦了。看她的眼神裏滿是心疼。

夏爸爸依舊話不多,對明媚笑笑,問她累不累,又給傅子宸遞煙。

夏冬眠給他們倒來熱乎乎的茶水,他長高了許多,男孩子正在發育期,下巴上長了青青的小胡子。他喊明媚,姐姐。從前他喊她明媚姐姐的,現在是真正把她當做家裏人的一份子了。他們常通電話,他偶爾也會給她發郵件,學習上或者生活裏,碰到什麽問題,都會請教她。他對海大海洋地理專業的那個夢想,從未改變。

夏媽媽扒開火爐子給他們煮餃子,餃子是現包好的,全是明媚跟傅子宸愛吃的口味。他們只草草吃了幾口飛機餐,又坐了這麽久的車,早就餓了。香氣宜人的酸菜牛肉水餃,酸菜是自家做的,酸酸的很爽口,牛肉嫩滑,蘸着夏媽媽自制的辣椒碟,明媚與傅子宸一口氣把一大碟餃子掃了個精光。

夏媽媽問:“還要不要再來點?”

明媚拍着肚子說:“再吃,今晚就不用睡啦!夏媽媽,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夏媽媽滿足地笑說:“在這裏多待幾天,天天做好吃的給你們吃。”

明媚嚷道,“會吃成一只豬吧!”

夏媽媽摸了摸她的臉:“你這麽瘦,就應該吃胖點。”其實她體重同以前并沒有差別,但所有的媽媽,看着久未見面的孩子,總覺得她瘦了。

明媚覺得窩心。

晚上,他們睡在夏春秋的房間,這房間不是臨時收拾出來的,夏媽媽每天都會打掃這間卧室,就像夏春秋還住在這裏,家具擺設依舊,一切就像明媚第一次來這裏一樣。

明媚躺在床上,睡不着,傅子宸也沒有入睡,擁着她,彼此都沒有說話。房間裏沒有開燈,窗簾也拉上的,漆黑寂靜的空間裏,想念是那樣濃重,無處不在。

她不說,他也知道。

他擁緊她,親吻她臉頰時,卻碰觸到冰涼一片。

第二天他們上山去看夏春秋,明媚給她帶了兩瓶酒,是艾米莉知道她要過來過年特意郵寄回國的。明媚擰開酒瓶,一瓶全灑在地上,然後舉了舉另一瓶,輕輕說:“艾米莉說她沒法兒陪你幹杯,我替她。春秋,歲歲年年,願我們都好。”她仰起頭就咕嚕咕嚕灌下幾大口。

酒瓶忽然被傅子宸搶過去,他舉着瓶子,對墓碑上夏春秋的照片示意:“明媚身體不太好,剩下的我替她幹了,春秋,你別介意。”

自從上次手術過後,她偷偷哭了幾次,落下了一哭或者吹冷風就會頭疼的小毛病,酒更是不能沾太多。

下山後,明媚帶傅子宸去了結冰的湖邊,這麽冷的天,又是黃昏,外面一個人都沒有,陰沉的光線裏,冰湖像是在暮色裏沉睡的孩子。他們沿着湖邊慢慢地散步,他将帽子圍巾嚴嚴實實地把她包裹起來,牽着她戴着手套的手。一路多是沉默,偶或低聲交談幾句。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北國,寂靜清冷寬廣的天地間,太容易滋生孤獨感。明媚想起那一年的夏春秋,心裏濕濕的。她挽緊傅子宸的手臂,将頭更近地依靠着他。多麽好,有他陪伴在身邊。

直至夜幕慢慢降臨,他們才回家。

除夕夜,明媚在廚房幫着夏媽媽一起包餃子,夏媽媽低聲問她:“過幾個月你就畢業了,你們考慮過結婚的事了嗎?”

明媚微愣,然後搖頭,“還有沒提過這事。”雖然傅子宸常玩笑地提起,但那到底只是随口一說,做不得數。

“你們在一起時間也不短了,合适就早點挑個日子。小傅他家裏怎麽說?”夏媽媽問。

“他家裏不怎麽幹涉我們。”

“明媚,別怪夏媽媽啰嗦,雖然小傅對你挺好,但這年頭變故多,早點定下來比較好。”

明媚笑笑:“我知道。”

夏媽媽是把她當做親女兒一般看待了,她知道她是關心她,怕她一個女孩子,沒有家人在身邊,會吃虧。

“如果定了,一定要告訴夏爸夏媽,我們就是你娘家人。”夏媽媽最後說。

“嗯,一定的。”明媚動容地點點頭。

他們在夏家過完初二就回了島城,傅子宸一早就訂的回程機票,他知道,明月的忌日,明媚是一定要趕回去的。

一年又一年,活着的人歲歲老去,而離去的人,時光永遠凝固在那一刻。

唯有想念,同時光一樣綿長。

年後開學,便是明媚研究生最後一學期,手頭未完成的課題,還有畢業論文,那幾個月簡直忙得焦頭爛額。期間,宋引章找過她,問她畢業後想不想進島城地質研究所,她在這裏實習過,又有他的引薦,問題不大。

這個地方,曾是她職業的向往。但她對宋教授說,我先考慮下。

晚上明媚約了傅子宸一起吃飯,沒在家自己做,去了章魚家的海鮮館。事先她沒給章魚打電話,卻趕巧了,碰上章魚、林妙帶着他們家的小公主也來店裏吃飯。自然就湊成一桌,熱熱鬧鬧的。

章魚畢業後進了律師事務所,打了幾場有名的官司,在圈內小有名氣。律師這份職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休息的日子屈指可數,出差更是家常便飯,而章家父母要忙于海鮮館,沒時間帶小孩,林妙便主動要求在家做起了家庭主婦,親自帶孩子。那樣嬌滴滴的大小姐,竟沒請保姆,一個人把女兒照顧得挺好。

有一次幾個人一起吃飯,飯桌上,章家小公主鬧騰得很,從頭到尾,林妙都在為她服務,自己沒吃幾口。明媚看着都覺得好累,覺得媽媽這個職業,實在需要足夠耐心與愛心,很了不起。林妙帶女兒去洗手間,章魚的視線跟着她們娘倆,直至身影消失,才收回來。章魚輕輕對明媚說,婚後,林妙成熟了很多,把女兒與他照顧得很好,對公婆也很好。言談間,對她多了幾分親昵。

明媚不禁替林妙感到高興。

愛情裏,心動很重要。但婚姻裏,比之炙熱的心動,彼此善待更為重要。

暮春的島城,氣候很舒服,海風吹着,不冷冽也不熱,恰到好處的舒坦。晚餐吃太撐,明媚建議散步消食。他們沿着暮雲路慢慢走,入夜的暮雲路,煙火氣的喧鬧。明媚仰頭望着這一排排的燈火通明與人聲鼎沸,這是她熟悉的城市的味道,妥帖又安心。

走到路盡頭,拐入一條小路,穿過路燈昏暗的巷子,左轉,走幾百米,便是海邊。

隔老遠就聽到潮水聲,在夜色裏拍打着礁石,微風裏,淡淡的鹹腥味撲面而來。最近太忙碌,太久沒有來過海邊,明媚忍不住深深呼吸。

傅子宸好笑地看着她閉眼享受狀。

他們沿着海岸線散步。

“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可每次在海邊散步時,總忍不住想要深深贊嘆一句,真美。”明媚說。

她挽緊他的手臂,微微仰起頭問他:“島城跟西雅圖,你更喜歡哪裏?”

傅子宸伸手攬住她的肩,說:“想聽真實的答案?”

明媚白了眼他:“廢話!”

他沉吟了下,才回答道:“西雅圖。”又說,“當然,在島城生活也挺不錯,這是我第二喜歡的城市。”

“唔。”明媚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第二天,她給宋引章回了個電話,她說,宋教授,非常謝謝您的厚愛,但我決定還是不去研究所了。

宋引章有點驚訝,問她,是不是選擇了別的研究所?

明媚說,不是的。遲疑了會,她才說,我可能會移民。

她沒有同傅子宸提起這件事。

忙忙碌碌的,轉眼到了夏天,明媚畢業了。

吃散夥飯那天,離愁別緒,加之論文寫完了心裏放松,明媚無所顧忌地喝多了。

傅子宸接到她同學的電話後,趕去餐館接人,隔老遠看到她蹲在馬路邊上吐,臉色一沉。他将她抱上車,她還在那胡言亂語,半路上又吐了一次,她迷迷糊糊的,哪裏還想到喊他停車或者拿個垃圾袋,嘴一張,全吐在了車裏,刺鼻的味道散了一車。

傅子宸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明媚清醒過來,已是第二天上午十點,宿醉後頭隐隐作痛,胃裏也難受。她揉着太陽穴努力回想昨晚發生了什麽,只記得大家都喝高了,她從包裏翻手機想給傅子宸打電話,包都翻亂了都找不到手機,最後似乎是有人幫她找出手機幫她打的電話……再後來,傅子宸來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換了幹淨的睡衣,嗅了嗅,沒有酒氣,只有沐浴液的淡淡清香。那迷糊的狀況,應該是他給她……洗的澡?

明媚的臉不禁微微紅了,嘴角勾了勾,側頭,發現床頭櫃上放着一杯蜂蜜水,下面壓着張紙條,寫着:電飯煲裏煮了粥。

她嘴角笑意擴大,揉着還有些發暈的腦袋起床,洗漱,喝愛心粥去!

下午的時候明媚去了趟菜市場,買了很多傅子宸愛吃的菜,回家就開始準備晚餐。這幾天天氣太熱,傅子宸的胃口不太好,明媚打算給他做酸辣海鮮湯,開胃又美味。他們有一次吃私房菜,那家餐館的招牌就是這道酸酸辣辣很開胃的酸辣海鮮湯。見傅子宸贊不絕口,明媚就到網上搜了下做法,成果雖然比不上私房菜館的,但傅子宸很愛。

快到下班時分,明媚給傅子宸打電話,她還沒開口說自己做了好多好吃的,他就說,我晚上有飯局。

明媚愣了下,拿着電話看着湯鍋裏“噗噗”沸騰的湯,廚房裏滿是香味,窄窄的流理臺上全是她洗好了的菜與材料,滿滿當當的好幾個碟子。她滿腔的熱情與期待一下子被潑了冷水,她不開心地說:“你怎麽都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啊!”

“今天一整天很忙,忘了。”

他從前可從來不這樣的,再忙,如果有約會,都會提前給她說。

“還有點事沒處理完,我先挂了。”

“喂……”明媚的話被“嘟嘟”的忙音截斷。她舉着電話,傻眼。

等等……她像是想起什麽,這一刻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傅子宸在電話裏的聲音很冷!他……似乎在生氣?因為她醉酒?本來明媚酒醒後也有點怕怕,去吃散夥飯前,他可是再三申令,不準喝太多酒,最好滴酒不沾!她也答應了他的,可她一高興,就放縱了。但後來他去接她,給她洗澡、換睡衣,調了蜂蜜水,還早起煮好稀飯,這一切跡象讓明媚以為他不會生氣了,結果……

她也沒心思再弄別的菜,喝了幾口酸辣海鮮湯,米飯是一口也沒吃,沒胃口。

那晚傅子宸很晚才回來,大概是去酒吧了,一身的煙酒味,有點疲憊,進了屋拿了衣服就往浴室走。明媚想跟他說句話,衛生間的門“啪”地一聲關上了。

洗完澡後,他進到卧室,明媚坐在床上望着他,他看了她一眼,說,“很晚了,睡覺。”也不等她接話,他關掉臺燈,在床上躺下來,背對着她。

明媚見他這樣的态度,也有點生氣了,但畢竟自己先做錯了,所以她還是好脾氣地去拉他的手:“生氣啦?”

傅子宸竟摔開她的手。

明媚一下子愣住了。

而後,火氣蹭蹭蹭地往上冒,大聲說:“傅子宸你至于嗎!我不就多喝了點酒嘛,這是我的畢業聚餐,這幫子人也許是最後聚在一起吃飯喝酒了,大家高興,喝過了頭。你至于這麽給我甩臉子嗎!”

傅子宸身體似是動了動,明媚以為他會爬起來跟她吵,可最終他還是保持着背對着她的姿勢,只淡淡地說了句,好困,我先睡了。語調波瀾不驚,聽不出什麽情緒。

明媚一下子洩氣,又氣憤又沮喪。

她氣呼呼地轉身,移到床邊緣,背對着他躺下。

他們同居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背對着彼此入睡。明媚一夜沒睡好,又賭氣保持着那個側身背對他的姿勢,一動不動的,十分難受。後來快要天亮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睜開眼,傅子宸早就上班去了。

第二天,傅子宸依舊沒有回來吃晚飯,打電話報備時聲音也淡淡的。明媚聽了,只“哦”了一聲,就把電話給挂了。晚上睡覺時,彼此依舊是頭一晚的姿勢,仿佛心照不宣。

接下來三天,都是這樣子狀态。雖然彼此有說話,但明媚沮喪地意識到,他們似乎在冷戰。明媚心裏覺得難受,想主動打破這種狀态,可她轉念一想,覺得傅子宸實在太小題大做!這樣一想,又驕傲地不肯先低頭了。

第四天,明媚心情奇差,窩在家裏好幾天沒出門了,覺得壓抑極了。她想傅子宸大概今晚又不會回來吃晚飯,等天黑下來暑氣散了些,她索性背着包出門去。她坐車去了市中心的商貿廣場,買了杯奶茶,坐在商場大廳裏吹免費的冷氣。

“明媚?”有人喊着她的名字走近,她擡頭,是同學朱言。

朱言走到她身邊坐下,說:“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你怎麽在這裏發呆呢?”

她點頭笑笑,望着朱言手中大包小包:“真敗家!”

朱言嘻嘻笑:“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畢業禮物,他本來答應要陪我畢業旅行的,結果他公司臨時安排他出差。”她撅了撅嘴,“所以他交出了卡,讓我随便刷。我一生氣就沒節制,刷完了才覺得肉痛!”

明媚搖頭笑。

朱言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啊”了聲,說:“對了,畢業聚餐那晚你喝醉了,回家後你男朋友沒跟你吵架吧?”

明媚訝異地望着她,她怎麽知道他們會吵架?

朱言見她這個表情,又想起她一個人悶悶地在這裏發呆,看來她跟男友之間真出了問題。

“呃,他對你發脾氣啦?明媚,那晚那個情況,換做任何男人看到那樣的畫面都會生氣的,所以,你哄哄他,就說喝醉了認錯人了。”

明媚越聽越不對勁,蹙眉:“什麽畫面?”

朱言叫道:“天吶!你真醉暈過去啦?不記得啦?”

明媚一頭霧水地望着她。

朱言瞪了眼她,“你從餐館裏跑到外面去吐的時候,大島也跟出去了。後來你男朋友來時,我正好也出去看你情況,看到你坐在地上,抱着大島……你男朋友當時的臉色好可怕,将你從大島懷裏拉起來時,順手就将他惡狠狠地推在了地上……”

明媚手裏的奶茶“啪嗒”掉在了地上。

朱言口中的“大島”是她們同班同學,向明媚表白過,她明确地拒絕過他了。

明媚捂着臉,哀嘆一聲,她總算知道傅子宸為什麽那麽生氣了!

天吶,她喝醉酒後到底都幹了些什麽啊!

她起身就走。

在站臺等公交的時候,等了許久,她想打的走,可這地段的士并不好打。她有點心急地在站臺上走來走去,出來的時候手機丢家裏了,想打個電話給傅子宸都沒有辦法。之前心裏那麽難過卻依舊死撐着,四天了,這會聽了朱言的話,明媚只想立即回到家,見到他,向他道歉,解釋清楚。

久等的公交車終于來了,可車子走走停停,明媚只覺得這車速真慢。她嘆口氣,望向車窗外,忽然,她的視線被一家臨街的店鋪吸引,是一家內衣店,櫥窗布置得極美,鎂光燈下,婀娜的石膏模特分別展示着內衣與睡衣,是這一季流行的淡粉與淺紫,遠遠地引誘着人的目光。

明媚忽地心裏一動。

她在下一站下了車,往回走了幾百米,去找那家店。

明媚回到家,已是九點多,走到樓下,忽地頓住腳步。這種老房子樓梯間的燈泡裝得很高,瓦數又低,燈光昏暗,傅子宸就坐在那片淡淡的燈光裏,樓梯間的第三個臺階上,臉背着光,看不清楚表情。見了她,他站起來,問她:“你去哪兒了?”語氣裏有點急切,他手裏還握着手機,看來他一直在找她。

不知怎麽的,明媚忽然鼻頭有點發酸,低低地說:“噢,出去逛了逛。”

他瞟了眼她手中的購物袋,聽她如此雲淡風輕的語氣,先前找不見她又聯系不上的擔憂一下子變成了煩悶,他轉身就上樓。

進了屋,明媚拿起沙發上的手機看了看,有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傅子宸的,最晚一通是七點,大概是他回到家後打的。她沒想到他今晚這麽早就回來了,于是問他:“你吃飯了嗎?”傅子宸換好家居服走出來,悶聲說:“沒有。”不等她開口,又說:“餓。”

明媚走到廚房去翻了翻冰箱,說:“我給你煮碗面吧。”

他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過了會才回答說:“加一枚雞蛋。”

沒一會,一碗西紅柿雞蛋面就做好了,噴香的端到傅子宸面前,他吸了吸鼻子,什麽都不說,埋頭三兩下就吃完了。

明媚坐在旁邊,看他狼吞虎咽,是真餓了。不禁就有點內疚。

她收拾碗筷,在廚房洗碗,打掃,他拿了衣服去洗澡。等她忙完出來,他已經坐到小書房裏玩電腦游戲,明媚在書房門口站了會,不知道他是玩游戲太入迷還是故意裝作看不見她,他連頭都沒有擡一下。

明媚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卧室裏,望着床上那只購物袋發怔,臉上表情精彩紛呈,時而遲疑,時而皺眉,忽然地臉又微微發紅,像是想起什麽,窘迫的樣子。最後,她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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