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終章】爹我要奶媽

那日下着很大很大的雪。

卻很少人會感覺到寒冷，那時候他們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厮殺與吶喊，刀刃相鳴和戰鼓擂擂中沸騰着。

霜雪亦是如此。

奚人如同瘋了一般，他們挑選了一個中原人警惕最松散的一段日子進攻了。就偏偏在他們四人一同跟白鳶學剪窗花時候，吹角連營。

旁邊正擺着雁北還沒喝完的女兒紅，霜雪卻一點也不高興，因為他也不知為何，染上了不重的風寒，雖然喝了白鳶給煎的藥，雁北千哄萬哄着，說一定留給他病好了喝，才将人哄好。

所以當角聲哀鳴，雁北本不想讓霜雪上戰場。霜雪怎麽會願意——最終還是去了。

混亂的戰場沖散了四個原本在一起的人，霜雪回身時候竟沒有見到雁北的身影，只覺得猛然間心裏一沉，卻也顧不得殺敵，匆匆任馳騁上了裏飛沙去尋雁北。

很久的以後，當霜雪再回憶起那個時候，也只是什麽都不記得了。那時候風寒的不适感忽然湧上來，大腦只覺得一片混沌，險些跌下馬來。

他不記得當時雁北是從哪裏出來，他只記得即使雁北臉上滿是血污，眼前所有的景物都成了重影，只有那抹刺眼的暗紅色，遮蔽了雁北大部分的臉，但他卻知道雁北此時一定很着急，很着急地也在尋找他的蹤影。

也是那時候，霜雪才真正明白，亂世最難相許是什麽意思。

而後的記憶一片混亂，他耳邊不知是自己還是雁北的嘶吼聲，夾雜着白鳶的尖叫，他眼前泛着紅光和白鳶混元氣勁的墨綠色光芒。

只感覺到腹部一陣撕裂的疼痛，他便昏了過去。

……

“雁北！雁北！”霜雪猛地從船上彈起來，入目是熟悉的營帳，以及那日的明教，似乎是叫陸明滅，陸明滅手中拿着剛剛捏完水的毛巾，看着霜雪蒼白如紙的面龐，道，“他沒死。”

霜雪的心髒猛然一跳，只覺得從未如此慶幸過一件事。

“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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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很。就是這兒廢了。”唐宿之面上神色并不好看，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倒是你，別起來，肚子上被人捅了一個窟窿，都昏迷好幾日了。”

唐宿之後面的話語霜雪都沒有聽清楚，只是愣住了，大腦完全沒能夠消化這個信息——雁北的左眼，瞎了？

“別給我擺那副表情，有命留着就不錯了，你知道鳶兒她現在是什麽情況嗎！”唐宿之緊皺着眉頭，十分不悅。

“白鳶？白鳶怎麽了！”霜雪頓時又緊張起來，牽動起腹上剛剛縫好的傷口。

唐宿之僵着面龐，好看的眉眼之間戾氣十足，只放下軍醫煎好的藥，故意弄出了很大的聲音，甩手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陸明滅才平靜地說道，“那個姐姐可能活不了了。”

末了，見霜雪面上神情哀戚，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只能說，“你情緣他日夜不眠地陪了你幾日，剛剛才去睡的，我去給你叫他起來。”

‘不……不用了……’霜雪緩緩回過神來，道。陸明滅卻好像是沒聽見霜雪微弱的聲音似的，徑直走了出去。

不用說，陸明滅當然聽見霜雪說不用，但是他能肯定，這時候霜雪最需要的就是他情緣了。

霜雪只覺得眼睛酸酸的，卻怎麽也掉不出眼淚來。

不一會兒一個黑色的身影掀起了帳簾走進來。

霜雪張了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噓……”雁北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把人摟進懷裏，避開腹上的傷口。

平日再怎麽強勢的人，終究是在戀人懷裏流了淚。

“什麽都別問，我活着，你也活着……你體內沉積的舊疾那日複發，又被刺穿了丹田，傷了根基，怕是以後……”

“再也不能持槍？”霜雪顫着聲，卻沒聽出多少因為這件事而哀沉，只是接着問，“那你的眼睛……”

“這不是還有一只嗎？”雁北故作輕松，霜雪擡頭，便見着雁北額前發絲散落，遮掩了被紗布包裹的左眼。雁北抹了抹霜雪不斷從眼角溢出的眼淚，“哭什麽，我們不都還好好的嗎……不過是一只眼睛罷了。”

“那白鳶呢？”

“白鳶，那日為了救我們，自己重傷在奚人刀下。荼蘼已經帶她回萬花谷。沒事，萬花谷的人醫術那麽高明，定然能夠救回白鳶的。”

……

【五年後】

“嫣然，別去煩你爹，你爹身體不好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嗎？”

“誰說我身體不好了！老子明明還能和你再戰三百回合行吧！”對于另一個男人的質疑，霜雪定然是不能容忍的，即使那個人是雁北。

“可是父親，我就是想學傲血戰意嘛！”嫣然蹦蹦跳跳地跑去扯扯雁北的袖子，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幾乎同霜雪的如出一轍，将二人放在一起，日子久了連撒嬌的模樣都如此神似。

嫣然便是過去他們二人追蹤契丹人墜入斷紅崖時借宿的那戶人家的女兒，不過因為一場瘟疫，嫣然的娘沒有熬過去，他們正因為霜雪根基被毀而同軍中申請了退役，在斷紅崖的流水下蓋了座小木屋，順便收養了嫣然。

“跟父親學分山勁不好嗎？每次可是我吊打你爹爹。”雁北彎腰捏了捏嫣然的小臉蛋，嫣然堅決地搖搖頭，道，“傲血戰意可以騎大馬！萬花谷的叔叔說到時候可以送我一匹特別漂亮的大馬呢！”

“雁北，誰吊打我了！要不是我還沒有完全恢複，輪得到你嚣張！”霜雪抄起長戟便要沖上來。雁北順勢抱起嫣然躲了過去，道，“好好好，你吊打我行了吧。”

自去萬花谷看白鳶，白鳶求着她師父給霜雪清理了體內沉積的舊疾，又修複了被損傷的根基，稍加調養之後霜雪竟然也能恢複到原來功力的六七成，順道把嫣然帶了過去。白鳶師父喜歡小孩子，一見面就要送禮，弄得現在嫣然天天喊着要和霜雪學傲血戰意。

想來長大了也是一匹小東都之狼。

“罷了罷了，想學什麽就學什麽吧。”雁北終于妥協。

“喂，白鳶和荼蘼不是要去藏劍山莊搞什麽名劍大會嗎，要不我們帶嫣然也去湊湊熱鬧？”霜雪突然想起幾日前荼蘼來跟他們辭別說要南下陪白鳶和他師弟去參加名劍大會的事情，“我都沒去過江南，走吧走吧！”霜雪興致勃勃道。

“父親，我都沒去過江南呢，走吧走吧！”嫣然被雁北拎着，也擡頭看向雁北。

“走走走，就知道到處跑。”

“順便去江南給嫣然拐一個奶媽，以後上了戰場好保命。”霜雪道。

“父親，我要奶媽！”

雁北臉黑，“你平日就是這麽教孩子的？”

兩只東都之狼作無辜狀(*/ω＼*)

【end】

作者有話要說：

誰還記得龍套嫣然的，一開始就給他們連女兒都安排好了，然後時間線也和聞花語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