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一周後,因為賽車俱樂部的設計告了一個段落,黎卿便讓董雪收拾東西回了國內,自己則留在A國等待着雲牧的設計合作。
手臂上折磨人的痛感已經過去,黎卿待在酒店無所事事,便應了韓敘白的下午茶邀約,兩人約在羅塞酒店附近的咖啡店碰面。
抵達咖啡店時,韓敘白已經坐在窗前等待了,男人随手翻閱着雜志,金絲鏡框泛出的光亮落在他的側臉上,更顯得文質儒雅。
“敘白。”黎卿招呼了一聲,走上前去。
韓敘白放下手中的雜志,起身迎接,“來了?”
黎卿不和他假客套,幹脆坐在位置上,在電子菜單欄上點了一杯咖啡,“聽說你剛接任了音協的副會長,貝利威弄出的爛攤子,應該需要時間處理吧?”
“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韓敘白攪弄着咖啡杯裏的小勺,輕笑道,“我只是為了讓貝利威下臺,才暫時接任了這個位置。等過兩天,就會有更合适的音樂家接任了。”
韓敘白獨來獨往慣了,也不喜歡沽名釣譽的生活。這樣壓着重擔的職位,顯然不适合他。
“貝利威貪/污的事情,我動用了人脈聯名施壓,判決不會輕。”韓敘白輕描淡寫了一句,可眸中的堅決令人難以忽視。
黎卿點點頭,當然相信對方是有這個能力。一|夜之間,調動大半個音樂圈的知名人物,進行聯名施壓……除了韓敘白,恐怕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
不得不說,即便沒有厲淮深和迪烈的出手,光憑韓敘白一個人,就能讓貝利威那老家夥吃不了兜着走。
咖啡被服務員送了上來。
黎卿道了聲謝,慢悠悠地端起杯子。
韓敘白瞥了一眼他的左手臂,關切道,“手臂好些了嗎?”
“已經消腫了。”黎卿當着他的面動了動手臂,将那點微不足道的痛感抹去,“你呢?那天事出突然,應該沒傷到吧?”
“沒事。”韓敘白搖了搖頭,轉而又提起一人,“……學長恐怕傷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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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卿聽見這話,蹙眉輕嘆。
他前兩天打聽到了雲牧的住址,原本是打算去拜訪的。哪裏知道他人還沒進別墅,就被一衆安保給攔在了外面——說是雇主有吩咐,雲先生必須靜養,外人一律不準探訪。
黎卿知道雲牧的性子,絕不會弄得這麽陣仗浩大,估摸着是有人放心不下,硬着将雲牧‘困’在家裏養傷。
無奈之下,黎卿只能托傭人将拜訪的禮物送了進去。
“敘白,我有一件事想問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
“你說。”
黎卿飲了一口咖啡,小心問道,“那日貝利威出言不遜,說雲牧出自貧民窟?那他是怎麽通過盛德倫的校招的?”
要知道,盛德倫作為世界頂級的音樂學府,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對于每一位在校學生的家境,有着一定的要求。如果真有出生貧寒的學生,也得有知名音樂人的推薦信。要不然,一律不準入校。
盛德倫是音樂學府,也是傳承了百年的貴族學校。
只不過,學音樂的人基本上家境不差,所以這條校招規定,也就一直沒被提到明面上。
如果雲牧真是從貧民窟出來的,那他又是怎麽成為韓敘白的校友兼學長的呢?
韓敘白聽見這話,眸色微變,“你對學長很好奇?”
“嗯。”黎卿不否認,但也不強求對方,“如果不方便說,那就當我沒問。”
“倒也不是不方便,只不過學長很少提及自己的事情。”韓敘白開口解釋,又将自己了解到的消息抛出,“學長很少提及他的家庭,也從未提及過他的父母,我在他口中聽到次數最多的,是赫蘭先生。”
“赫蘭?”
黎卿對于這個名字很陌生,他剛準備叫系統搜索資料,對面的韓敘白就主動解釋,“是位很有名的樂團指揮家,但三年前,已經去世了。”
“赫蘭先生生前是盛德倫的教授之一,如果我沒記錯,學長應該在他家寄宿了很長一段時間。”
黎卿聽見這話,了然挑眉,“你的意思是,雲先生能進入盛德倫就讀,是經過赫蘭先生推薦的?”
“嗯,但也不全是。”韓敘白回答,“其實,學長在小提琴方面很有天賦、技巧能力也高。只可惜,後來不知道除了什麽變故,好像已經不怎麽拉了。”
韓敘白飲了口咖啡,敞開了說,“你今天對他好奇,想必也聽說過學長和厲二先生的傳聞?”
雲牧在醫院結識了病入膏肓的厲二先生,兩人相差十五歲,可前者以Omega的身份‘讨好’。等到厲二先生去世後,成了厲家名義上的主人。
不知廉恥、貪圖富貴!明明是貧民窟出來的垃圾貨色,偏偏靠着爬別人的床,成了人上人!
……
諸如此類的傳聞,黎卿已經通過系統了解了許多。
“在我看來,學長絕不是那樣的人。”韓敘白撇開那些雜音,堅持自己的想法,“可他不想談,我也就不問。如果一個人心思被貪念玷污,多少會變了樣子,但學長還是曾經的那個自己。”
韓敘白向來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就像是黎卿,又像是雲牧。
黎卿聞言,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說實話,即便他才見過雲牧一次,心裏也難以把自己認識的、和傳聞所說中的人聯系在一塊。
“打算什麽時候回華國?”韓敘白移開話題。
“再等一段時間吧,音樂公益園區的項目不給予一時半會兒,設計也可以回國慢慢想。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得和‘雇主’雲先生見個面,親自聊聊他對項目的想法,才好下手。”
黎卿對于每一個接手的設計,向來滿分用心。
韓敘白聽見他的答話,眼底閃過一道微光,應和,“也好。”
“既然是閑談,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黎卿想起一事,幹脆開了口。
“什麽?”韓敘白勾了勾唇,“難得見你有提問的好奇心。”
黎卿對上他的視線,将那日蘇漾沒能解答的問題重新抛出,“幾個月前,你為什麽和蘇漾出現在黎宅的後門?”
韓敘白攪弄咖啡的手一頓,避重就輕,“……蘇漾和我天生不對付,那天只是湊巧遇上的。”
“那你為什麽會來?”黎卿追問,又切斷了他推脫的可能,“敘白,你可別告訴我,只是閑逛到了黎宅後院門口?不到七點,連我家的傭人都還沒起床。”
韓敘白垂眸,不作聲地放下勺子。
“我有太多疑惑,這就是其中之一。”黎卿認真地盯着對面的男人,一字一句足顯誠懇,“敘白,既然作為朋友,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答案,而不是回避。”
韓敘白似有若無地輕嘆了一聲,“其實,我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現實。但如果,現在和你交談是現實的話,那那天之前的我,應該是做了一個很不美妙的夢。”
黎卿眉宇間透出一絲不解,靜靜聆聽着韓敘白的陳述。
“黎卿,我……”韓敘白頓了頓,斟酌着措辭,“我夢見你出了意外事故。”
“意外事故?車禍?”
黎卿一頭霧水,從穿書到‘離家’的那半年期間,他從未出過任何意外事故。反倒是原主之前出過一次離奇車禍,也是在那個契機下,黎卿才陰差陽錯地取代了他。
但黎卿很肯定的一點——
無論是原主,還是他本人,在此之前,都和韓敘白等人沒有過任何交際。
韓敘白看見青年鮮活的面孔,心頭的顧慮微微降低,一股腦地說了出來,“是火災,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被大火吞噬,卻被攔在原地,什麽都無法去做……”
黎卿眸色凝固,心頭頓時一跳。
火災?
在原書中,原主壞事做盡,被趕出家門後,的确死于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火災!而這場無情的火災,在黎卿旁觀者的角度看來,絕非一場意外。
不過,原書中沒有提及後續相關。黎卿只能将這個疑團暫時壓在心裏,通過系統的指令和自己的努力,從頭改變原主的命運軌跡。
可‘火災’這事即便會發生,也不應該是在他‘離家出走’的那個時機。
好端端的,韓敘白怎麽會夢見這個?
難道只是巧合?
黎卿沉默着,腦海中的思緒百轉千回。他原以為,自己深藏已久的問題能通過韓敘白得到解答。沒想到,現在反而是越積越多了。
“黎卿,是不是我的話冒犯到你了?”韓敘白見青年半晌沒說話,神色有些緊張。憑空說夢見後者‘死’了,的确有些難聽。
“沒事。”黎卿收斂思緒,無所謂地勾唇,“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韓敘白點頭,放心下來。
他把黎卿當成人生上的知音,同樣也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好感。只不過,這種AO相吸的好感還沒等擴大,他就看見青年投入了另外一人的懷抱。
韓敘白不是争強好勝的性子,比起自己得到的、失去的,他更希望青年能在所愛之人的身邊,得到了永遠的幸福。
只是一切,突然都變成了那個冗長的夢境。
在那個夢境裏,韓敘白看着青年一改性情,無助地一步步地步入深淵、走向毀滅。所以,他才更覺得心痛。
“黎卿。”
“嗯?”
韓敘白定定地望着他,“照顧好自己,別出事。”
絕對不要讓夢境中的一切,在現實裏上演。
黎卿拿起勺子敲了敲杯壁,輕巧應話,“我會的。”
他不是原主,更不會重蹈那一切的悲劇。
桌上的手機突然傳來震動,黎卿看見厲淮深的來電,嘴角不自覺地泛起一抹笑意,接通電話。
韓敘白同樣瞥見了男人的名字,以及青年神色的轉變,眼裏的落寞一閃而過。
“喂,怎麽了?我在酒店旁邊的咖啡店。”
“看見了。”厲淮深的聲音傳來,下一秒,門口就響起了服務員的歡迎聲,和電話裏的聲響重合。
黎卿下意識地朝着門口看去——厲淮深依舊是一絲不茍的西裝外套,眉眼間的冷肅好像怎麽樣都消散不去。
黎卿看着店員的神色從‘微笑’變到了‘敬畏’,忍不住發笑。
真是,白長了這麽一張好看的臉。
韓敘白順着青年的視線看去,目光所及的剎那,溫和的眼色褪去了不少。他站了起來,開口招呼,“厲總,好久不見。”
“韓先生。”厲淮深颔首,惜字如金。
韓敘白看了黎卿一眼,唇側微揚,“我正好和小卿在閑聊,沒想到厲總也回來。有時間的話,坐下來喝杯咖啡?我這兒的位置讓給你。”
厲淮深拒絕,“不必了,我喝不慣。”
黎卿悠閑地坐在沙發上,見男人‘聊天死’的樣子,只好岔開話題,“你怎麽來了?不是說要開會?”
“合作甲方飛機延誤,臨時改了日期。”厲淮深将目光移了過去,輕聲提及,“……手底下的人,查到點內容了。”
厲淮深礙于韓敘白的緣故,沒有把話說明了。但黎卿還是瞬間反應過來,關于雲牧的背景,應該是查到不少東西了。
黎卿聽見這話,瞬間來了精神,“真的?”
韓敘白察覺出自己的多餘,眼色淡了些,改口道,“既然你們有事要談,那我就先走了?”
“敘白,不急……”黎卿聽見這話,連忙将注意力轉了回去。
他剛準備制止,哪知就被厲淮深搶了先,“韓先生慢走,這杯咖啡,算我替小卿請客。”
韓敘白對上他冷邃的視線,笑口回絕,“不勞煩厲總,既然是我和小卿的約,這錢怎麽好意思由你一個外人來出?”
韓敘白知道黎卿無心于他,也不會去強求對方的感情關注。
可在厲淮深面前,他總該争一争輸贏。即便,只是勝在口頭上的。
韓敘白察覺出厲淮深細微的神色變化,唇側又上了幾分弧度,“黎卿,回見。”
“回見。”黎卿起身,舉了舉手上的咖啡,“謝謝你的咖啡。”
“不客氣。”
韓敘白離開後,黎卿剛打算将放溫熱的咖啡飲入。哪知一口沒喝,就被邊上的男人奪去了,“別喝。”
厲淮深一本正經地給出理由,“空腹喝咖啡傷胃。”
黎卿抿了抿唇,“這咖啡頂端算是下午茶。”
“我帶你去厲家的私人酒莊。”厲淮深轉移話題,“吃過晚餐後,那邊的釀酒随意你選。”
黎卿看明白了什麽,輕笑一聲。他靠近男人,狡黠地眨了眨眼,“說來說去,你其實是不想讓我喝這杯咖啡?”
厲淮深對上青年含笑的視線,不置可否,“想喝就喝吧,我一個外人,的确沒資格管你。”
外人?
臉上表情不多,心裏還不是把外人的話記得牢牢的?
“我可沒說這話。”黎卿一噎,奪回咖啡杯放回。
他挑眉對着男人說道,“走吧,比起咖啡,我還是對酒更感興趣。”
作者有話要說:親親:比起別人[的咖啡],還是對你[的酒]更感興趣。
阿肆:↑删除[xx]裏的話,得到情話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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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