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雪地情生

那回雨夜，明澤将古家老爹的腿傷治愈後，在古家二老雙目凝視下，生生把古小年帶走，一剎那沖上蔚藍的天際。

古小年卧在雲層上，癡迷地望着明澤，一顆稚嫩的萌芽在古小年的心底駐紮，這場久違的雨水不僅讓海角村的村民重拾希望，也澆灌了古小年幹涸許久的心靈。明澤神君的一颦一動都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明澤。”古小年咧開嘴巴，嗲着語氣叫着一旁靜默的明澤。對方轉眸看她一眼，并未搭理。

古小年提高了聲調：“明澤！”随後起身，拉着明澤的衣袖蕩來蕩去，繼而說道：“日後，我可以經常回去看望阿爹和阿娘嗎？”

“天界有天規，自是不可。”明澤果斷回絕。

古小年腦子轉了個彎，反問道：“可是你就可以領我來阿，為何我不行呢？”

明澤靜默，一會兒才說道：“因你不是我。”

“喔。”古小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便這般被糊弄過去。

明澤看着滿臉呆愣的古小年，嘆了聲氣，自手心浮出一塊淺綠色晶石，冒着點點熒光，呈水滴狀。他擡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古小年光亮的額頭，這塊晶石便鑲在古小年額頭中央，與她的皮膚融為一體。這般看來，古小年倒有些出塵的仙女氣質了。

古小年摸摸額頭，只一觸冰涼，頗為舒适。好奇問道：“這寶物是什麽阿？”

“看着與你挺般配的飾物罷了。”

古小年頓時開了笑顏，“那我好看嗎？”

明澤一時剎神，古小年此刻看來甚是耀眼，雖無滿天星光點綴，純淨的眼睛泛着晶瑩的光芒，帶着璀璨的笑容，致使這低沉的天氣也輕松快活起來。

明澤許久方才颔首默示。

……

這會兒，碧空初亮，秣陵在明陽神殿前守了一夜未見明澤身影，心中未免着急，“定是那個瘋子，瘋丫頭！”他脫口罵出了聲，心中惦念着待那個丫頭回來再敢放肆，該如何教訓她。若是她拿掃帚，他便立刻揮灑銀劍斬斷掃帚，然後把她揍成泥人，踢回人間。這番心中較量，竟笑出了聲，心情也大好，蹲在明陽神殿前，不一會便呼呼大睡。

玉瑤仙子與天岚來時便見到這麽一副模樣。“明澤神君何時養了這麽一條懶惰的看門狗。”天岚讪笑道。又沖玉瑤一記調笑，桃花眼，嫩水膚，粉色纏身，與玉瑤仙子的一身粉紅甚是般配。

玉瑤瞪她一眼，“莫說看門狗，便是一粒塵也比你看着舒适！”

天岚也不氣，如往常一般攬上她的肩，“我說玉瑤妹子，好歹咱們也算是同門，為你那不理會你的情郎這般诋毀哥哥，可真叫我傷心啊。”

玉瑤将他推開，怒道：“關你何事！”心中的痛處就這樣被他輕易戳中，怎會不氣。

秣陵‘阿’得一聲醒來，見着兩尊大神，随即起身立正，“小将見過天岚太子，玉瑤仙子。”

“喲！醒了？”天岚變着腔調嘲笑，将秣陵吓得一顫一顫。

“怎就你孤身守在殿前，你家主子呢？”玉瑤不說別的，直接問道。

“主子下凡巡視還未回來，二位上仙還請下回再來吧。”秣陵這語氣誠懇，卻令玉瑤更加氣憤，想着永不再見，實在憋不住來了，卻是被守門的士兵下了逐客令。

“你！我便是不走又如何？”

天岚好笑道：“玉瑤妹子，那明澤神君便是我父君下命也要看着臉色的，還是随哥哥我吧，哥哥定然不會讓你受這般委屈地。”

玉瑤漲紅了臉，忽然大哭跑開，天岚撇撇嘴，擡首看了一眼明陽神殿，随之而去。

……

這時的古小年早已被明澤神君帶去了仙界的冰冷極地，唯一一處四季飄雪的地方。屆時雲層之上古小年吵吵嚷嚷要明澤變出雪天來，而人間才是初夏，明澤拗不過只好帶她到了這個地方。

湖面早已結成厚冰，冰面上鋪滿了白茫茫的雪花，四周高聳的雪峰冷然高潔。漫天的雪花飄飄揚揚灑落，古小年披着銀白鹿茸袍子，奔來奔去，高興地在雪地上打滾。

明澤青色絨袍披身，依靠在布滿雪的石壁上，伸出手指，撚了一指白雪，化成水滴落地，一時悵然，他看向樂此不彼的古小年，泛起微笑。

“明澤！明澤！”古小年高興地呼喊明澤，站起身子，随手一掌雪球毫不猶豫地擲過去，明澤未回神，雪球便在他額頭重重打散，滿面的雪花惹得古小年哈哈大笑。

随之，古小年只覺得一瞬間一只黑影便到了眼前，在将要跌倒之際，她想到沒想，兩只手臂便扒拉上去，将明澤也拽倒在地，這一白一黑的兩只身影就這麽在雪地上滾雪球一般滾來滾去。也不知多久，才停歇下來。

兩人鼻子貼着鼻子對視，古小年從未與人這般親密接觸，一下紅了臉，只見明澤黝黑的眸子驟然縮緊，抱着古小年的雙手猶猶豫豫終是松開，轉而伸出食指嚴肅地點這古小年的額頭，“偏要胡鬧，若是再敢，本君可不會這麽輕易饒過你。”他自己尚未感覺這番教訓的話有多少寵溺藏在裏頭，古小年卻聽得暖暖的，貼在明澤的懷中，怎樣都不肯起身。

火紅的光火漸漸鋪落在這片冰冷的雪地上，殘紅的餘晖依稀有着溫暖光暈，古小年與明澤蹲坐在一處，看着西方的落日。

古小年手中捧着空中灑下的雪花，心中奇怪，便問道：“太陽怎會與這雪一同出現呢？”

“這是極寒之地，連年大雪，不曾間斷，倒是這陽光才是罕見。世間有違常規的事情也不少見。”明澤輕聲解釋，手臂自然攬上古小年，護在懷中。

“常規是何物？”

“便是順應萬物發展應遵循的守則，亦有根據這些而自行定下的戒律。”譬如他自己便是衆生法度之首，當為表率。

古小年看着明澤，滿目崇拜，“明澤，你懂得好多诶，這些我都聽不懂阿。”

明澤笑笑，要是能讓她一下便明白，真是難如登天吶。

古小年到如今對男女之間的事情還是如三歲兒童一般懵懂無知，總是有些東西入了她的心卻卡在腦中不會繼續，她只會感到快樂、生氣與傷心，這幾者的産生、延伸與差別從未真正明白過，甚至不知這世上還有幸福一詞。但此時，她卻有種說不出的開心與滿足，與往常的開心不同，卻說不出哪裏不同。

在此地逗留了幾日，明澤便将古小年帶回天宮，這世上最大的束縛不是來源于外界的規矩，統治者的命令，而是自身的約束與要求。

……

瑤池仙境，白色扶手圍繞，白煙袅袅，懸浮的半空的正殿上，西王母坐在首位，殿下聽道的皆為現今天宮中的女仙，按照位階依次從上往下排列。印花湘竹位于下首給衆仙布茶水。一番講解下來，衆仙聽着其中的深淺道理，分別提出自己的一些想法與見解，相談甚歡。将要結束之時，西王母看向下首衆仙，忽問道：“怎不見掃塵仙？”

要說古小年這麽個小人物在天宮諸仙中當真是微妙至極，卻讓西王母惦念了去，也算是她哪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印花将手中的茶壺交于一旁服侍的仙女，上前，低首回道：“回娘娘，掃塵仙古小年已經随明澤神君下凡兩日，不日便會回來。”

此話一出，下方衆女仙立刻失了方才的安靜，在座的有不少思慕明澤神君的女仙，紛紛議論這古小年何等人物。玉瑤亦在其中，憋紅了臉，持杯的手指不停地打顫。旁座掌管姻緣的芝蘭神君的座下女徒，調笑道：“難不成這萬年冰山的神君大人也動了春心不成，待我回去定要去師尊那查查他的姻緣。”

西王母沉思片刻，擡手掐指，目光黯然，飄過印花湘竹，落至玉瑤仙子身上。指象傳至心中的未知全是空的，唯有一大吉一小兇，分別代為一人，會是那古小年和玉瑤兩人嗎。她嘆聲氣，總比大兇小吉的好。

“待她回來，便吩咐她與你們一起侍于瑤池吧。”

印花湘竹一同點頭。

衆仙嘩然，皆不明白西王母此番做法。

冷淡寂靜了許久的天宮，終于有了一個可談論的話題，神君與一個名不經傳的掃地仙的事情即刻形成一股氣流，經天宮各處傳至四海八荒。

出了瑤池仙界，玉瑤急着返回天宮，飛身縱起，坐上師尊無極神君的天虎坐騎，一道煙霧散開，她直沖天岚府邸。

天岚正在榻上休息，一下子被推門聲驚醒，看清來者後，慵懶地歪着身子，露出白嫩的胸膛，笑道：“玉瑤妹子，你這般風風火火的，是想極了哥哥我嗎？”

玉瑤別過臉去，提高了語氣，“快去給我查查掃塵仙古小年的來歷？”

“掃塵仙？古小年？從未聽說。”天岚簡單嘟囔幾句，便起了身，拉緊衣衫，将記錄天宮各仙的冊子翻了個遍，愣是沒查到古小年這麽個人物。

“那個古小年來到天宮定是未到一月。”

“未到一月？”未到一月便能被領下凡去，玉瑤攥起了拳頭，狠狠說道：“那個古小年，是有多大的本事！”

天岚聽着，也算明白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