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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沛安四處張望了一番,在森森的白骨中找到了一塊兒還沒被污染過的空地,拿着短笛便坐了過去,又是一曲,萬千星輝灼灼,飛舞的流光溢着輕柔的色彩。
在瑩瑩的光點下,心頭随着笛聲或起或伏,或抑或揚,心間好像被打開了一道門,一道從未感受過的光照了進來,而這道光好像是他最需要的,聽曲的人嘴角微微的揚起,一種別樣的情懷油然而生。
也許,也許,他真的可以換一種人生吧!!!
又一曲罷,聽曲的人久久還不能緩過來,沛安起身,瞧瞧這個原本黑漆漆的山洞已經被螢火蟲裝點的唯美而浪漫,她攤開手掌來,幾只螢火蟲落在手心間起舞,莞爾一笑。
過了一會兒,聽曲的人也反應了過來,撐開嘴角,微微一笑,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沛安搖搖頭,“沒想過,這是我無聊時瞎譜的!”
男子挑着俊美的眉頭,嘴角一抹極淺的笑意,換在別處一定是美好的,只是在這白骨堆成山中,哪怕有點亮的螢火,卻絲毫襯不出一絲絲的美意。
“那我取個名字吧,叫它浴火吧!”
???欲???火???
沛安眉頭一擰,在心間細細的品味了“欲和火”這兩個字,細細思量了一番,雖然她這首曲子和欲望的火焰一枚銅錢的邊都不搭。
但為了拉個邊,還是生拉硬靠的貼了一番金子,長袖一揮,散開了幾只飄過來的螢火蟲,感嘆道,“是啊,在這世間之憂思愁苦大抵是因為欲壑難填,如果人能做到無欲無求,知足常樂,也許就會快樂很多。”
那位俊美的公子卻眼角夾着一抹不可置信的笑意,雙手環胸,悠悠的問道,“哦?欲壑難填?看你的年紀,真的是有所體會到的嗎?”
他知道沛安解錯了他的意,但現在的他對沛安的這番話卻是十分感興趣的。
沛安答,“……在下是聽師父說的。”
那位俊美的男子雙手支頤,一雙桃花眼中閃動着無數的瑩瑩火光,“我告訴你吧,世間之憂思愁苦若說是因為欲壑難填,倒不如說是因為安得兩全法……”
繼而目光黯淡,聲音也跟着低沉了許多,又道,“有些時候,你想得到一些東西,必然得舍棄一些東西,但別人不想舍棄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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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
沛安淡淡的奧了一聲,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你說的很對!”她覺得男子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是她沒那種經歷,她可能理解又可能是不理解的。
“不過話說回來,你剛才理解錯了……”
男子嘴角又是那一抹迷人的笑意,“我說的浴火,不是欲望而是浴火重生。”
沛安低頭略略思考,豁然開朗,“你的意思是,重生?!”
那位容顏極美的男子眨眨濃墨化不開的睫羽,笑而不答,反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沛安躬身揖道,“你叫我沛安就好了。”
她擡起眼皮,接着問道,“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男子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依舊坐在那片骷髅白骨中,沒一點行禮如儀的舉止,還是那副環胸悠悠的模樣,“魏烨。”
沛安倒是不在意這些繁文缛節,初次相逢在此,他們只是兩個避雨的人。
“你剛剛是從上面掉下來的?!”魏烨又道。
沛安點點頭。
“那你不好上去了。”
這位自稱是魏烨的男子縱身一躍直接跳到了她的跟前,将腳下的兩根白骨踢到一邊,盯着洞口那片被雨水打濕的泥土,在清冽的雨聲中嘴角徐徐綻開了一絲絲清冽的笑意,笑魇如花,不禁讓沛安多看了幾眼。
“???”
這位魏烨公子,笑魇如花,在沛安看來,莫名其妙的有點像神經病。
沛安眉頭一皺,不禁惑道,“魏兄,你在笑什麽?”
此時一道涼風瑟瑟入了骨,沛安一怔,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沛安又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男子這才停止了神經病一般的狂狼大笑,擡起眼皮看着沛安,搖搖頭,淡淡道,“這裏埋的都是瘟疫中死去的病人。”
“什麽?!!!”
沛安炸毛似的一下子跳了下來,似乎渾身都在發癢,更感覺到五髒六腑間仿佛有千萬只小螞蟻在狠狠的噬咬着,開始四肢無力,渾身一會冷一會熱。
沛安捶胸頓足,将從重生開始到可能會橫死屍坑的這光陰荏苒的平平淡淡的歲月好好的回顧了一下,感嘆歲月匆匆,她還什麽都沒體會過。
說實話,如果真的感染了瘟疫,要死在這裏,她還真的有點不甘心,但是哪能由得了自己呢,閻王要她三更走,她斷斷過不了五更天,也罷了!
沛安閉上了眼睛,張開雙臂,一副坦然面對狀,“人生下來就是等死的,死就死吧!”
“你倒是想的挺開嘛!”那位容顏極美的魏烨卻倚靠在石壁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麽,你能告訴我該怎麽辦嗎?不管有沒有感染,我都不會離開這裏了。”
沛安睜開眼睛,看着容貌極美的魏烨公子,“難不成我該傷心嗎?”
魏烨搖搖頭,“我的意思是,你不可以選擇死亡,但是可以選擇死在何處?!”
“就比如這裏……”
他淡淡的掃了一圈這個滿身骷髅的洞穴,“這裏不是個好地方!”
“……你的意思是,要我離開這裏?”
沛安擺擺手,又道,“不,我不會離開了,我在這裏呆着,搞不好我已經感染了瘟疫,我出去的話,可能會感染更多無辜的人,所以,我不管怎麽樣,都要呆在這裏了。”
呵呵~~
多麽善良的人啊,魏烨已經許久未見了,不,是從來沒見過吧。
他的嘴角又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問道,“那麽,你怕死嗎?”
沛安如實道,“怕,但是我沒的選!”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起出去吧!”
嗯???我……不……
沛安還未反應過來,腦袋一沉,便重重的暈了過去。
“花間一壺酒,月下總相逢,與君訴相思,夢醒闌幹處,花未眠,月無語,總是無言,愁人夜,我亦知君意,然總教人長相思……”
這是西兀有名的歌謠,叫做《長相思》。
唱歌的人哀哀愁愁和着那婉轉如泣如訴的笛聲,不禁使人潸然淚下。
沛安是被笛聲吵醒的,她睜開眼睛,眼神掃過四周,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長風觀??!!!
她現在已經進入了禁區!!!那麽也就是說,這位魏烨公子也是道觀的客人,想到這兒,沛安拍拍自己的腦門,有什麽可驚訝的,這方圓百裏就這麽一個道觀可住。裏面是一樣的,外面卻是不同的,這間院子裏的環境卻極為的……耐人考究。
出了門繞過一條紅紅綠綠的畫廊,便是一水的綠樹紅花,綠樹紅花擺放的沒什麽規律,沒什麽講究,更沒什麽美感,就是弄了一堆綠色的植物随意的一擺。
沛安七扭八歪的穿梭在這片盎然的綠意中,循着笛音終于找到了那位魏烨公子。
魏烨換了一身白衣,背靠着一塊涼石,很随意的坐在這一派繁花似錦之間,他披散着頭發,唇角總是帶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盈盈,月華如水,卻不及男子面如冠玉,光華動人,萬花雖美,卻略顯黯然,本就盛世美顏一男子,更讓人挪不開眼睛,多看兩眼,只是,眼波流轉裏透着萬種的風情卻含着深重的秋水,黯然的又有點讓人心疼。
沛安靜靜的在魏烨身旁坐下,聽他口角中慢慢吐出的一個個如泣如訴的音符,外行聽着确實有些悲涼傷感,內行卻聽的出這使人不甚悲涼的音符後,更多的傷感中透着一股戾氣。
曲罷,沛安問,“你需要我幫你嗎?”
魏烨擡起眼皮側頭看了一眼沛安,“你是女的?!”
沛安誠實的點點頭,作揖道,“江湖道遠,沛安孤身一人出門在外,安全起見,還是女扮男裝好些。”
“沛安姑娘,你會喝酒嗎?”魏烨又問。
沛安點點頭。
魏烨遞給沛安一酒壺,“你陪我喝酒吧。”
“可以!”
沛安接過酒,灌了一口,接着道,“你很難受?”
魏烨不語,灌了自己一口酒,目光游離到那深邃的夜空中,看着夜空繁星點點,蟬鳴聒噪,荷渠上偶有蜻蜓時不時點過水面,在這熱鬧非凡的時刻,一股蒼涼的悲傷湧上心頭,苦苦一笑,口中喃喃道,“為何要難受…我為何要難受啊…”
沛安遲疑了一下,又道,“魏兄的這首曲子是西兀最有名的民謠,《長相思》,沒想到魏兄卻吹奏出另一番風味……”
她将魏烨仍在地上的笛子撿了起來。
“謝謝!”
魏烨接過竹笛,又轉頭看向了那個深邃的夜空。
“其實我想跟魏兄……”
話還未說完,沛安腦袋一沉,關于《長相思》的內涵,她是說不出什麽了,面前的白衣漸漸的模糊成了兩個身影,渾身開始莫名燥熱,雙頰滾燙,只瞧着面前依稀出現了一坨冰,是她那顆燥熱的心最需要的冰涼,于是她伸出手,緩緩的抓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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