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绮夢

白簡行的臉驟然紅了起來,避開傅成蹊的目光淡淡道:“已經沒事了。”

傅成蹊瞧他不願給自己看,也不勉強,撓了撓頭道:“咬了你這事兒,對不起。”

沉吟片刻,白簡行淡然道:“沒有,是我亂了方寸,所幸無事。”

傅成蹊皺了皺眉頭,所幸無事?哪能有什麽事?他也不敢細想,笑道:“若是傷口疼,去尋阿筠要一貼藥罷。”

白簡行點了點頭,兩人相對無言,片刻,傅成蹊打了個哈哈,含糊道:“我要睡了,你也歇一會兒罷。”

傅成蹊側躺在床上,白簡行也起身離去,半夢半醒之際,傅成蹊似自言自語道:“阿簡,你是從哪兒學會的接吻……”

“……”白簡行猛地回頭,像做了壞事的孩子被人當面揭穿,面紅耳刺,心髒狂跳,不知所措。

“我……”

可惜還未聽清白簡行說什麽,傅成蹊已經沉入夢鄉。

傅成蹊做了個十分了不得的夢。

夢裏他坐在一葉扁舟上,水波浩渺,河畔盛開了大片大片的夕臾花,紫極豔極,如漫天紫色的業火灼灼直燒到天際。

暮霭漸漸升騰而起,飄飄渺渺迷了人的雙眼,傅成蹊遙遙望去,船頭一人負手而立,影影綽綽看不清是誰,瞧這背影卻覺得分外熟悉安心。

那人回頭,霧遮了他的臉,一襲白衣翩翩揚在濃霧裏,銀發垂肩,腰懸長劍,那人似朝他淡然一笑:“你來了。”

雖然看不清,傅成蹊心裏覺得那笑容定是好看極了,勝過河畔層層夕臾花海。

“這裏是——”

還未說完的話被柔軟炙熱的唇堵住,唇瓣厮磨試探,舌尖漸漸深入口腔舔舐,傅成蹊呼吸不勻地睜開雙眼,依舊看不清那人的臉,卻分明感覺到對方灼熱的視線,彼此的心跳早已亂了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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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绻纏綿之間,內心想起一個聲音——這裏是哪裏?

是了,這裏是我的夢境。

這人又是誰——呼之欲出,卻又若即若離。

既然是夢,再荒唐又有什麽關系呢?只要在夢中愉悅到顫栗就好——

傅成蹊配合地張開唇瓣,任對方的舌葉深入探索糾纏索取,雙手主動地擡起繞過銀白的發絲,環住那人的脖子全身心交付與他。

岸邊的夕臾花散發着濃烈的香氣,夕臾花海,奈河,一條連接生死之界的河流,涓涓流往彼岸的世界。

濃烈又妖冶的花海,禁忌又甜美的親吻——

親吻不再是慢條斯理,舌葉的觸碰糾纏點燃了內心最隐秘的欲望。

對方瘋狂的掠奪讓傅成蹊有些喘不上氣,眼中蒙了層薄薄的水霧,微微向後躲了躲,那人卻不依不撓更深更貪婪地纏繞上來,傅成蹊退無可退,自喉間發出低低淺吟。

一番缱绻的掠奪後,船靠了岸,那人戀戀不舍地抽出舌葉,在他已經紅腫濕濡的唇上輕輕一舔,微微喘息道:“去岸上可好?”

還未等傅成蹊點頭,那人一手托着他的背,一手挽起他的腿彎,将他打橫抱起下了船,夜色漸濃,夕臾花開的越發妖冶絢爛。

那人将他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叢夕臾花堆裏,奈河沒有月光,只有夕臾花曳曳流瀉的光粒,映得那人銀發似雪。

一番更放肆缱绻的糾纏後,彼此交換着濕熱的鼻息,衣衫早已褪去,那人擡起他的腰,朝他淡然一笑:“師兄,我會對你負責的。”

傅成蹊心中一凜,這話好生熟悉——

“我會對你負責的”

傅成蹊睜大眼睛——

白簡行!

身側怒放的夕臾花頃刻化作紫色的光粒,斑斑駁駁飛揚而起,在空中形成一條洶湧的光河,光河似瀑布般傾瀉而下,傅成蹊瞳孔一縮,眼看就要被光河淹沒——

“大師兄——”那人将他攬入懷中,撫摸着他顫抖的背脊——

“大師兄,別擔心,我會護你周全。”

光河呼嘯而來,天地間明晃晃的一片,光怪陸離,絢麗得睜不開眼睛——

“大師兄,大師兄——”伴随着一陣輕緩柔和的敲門聲,傅成蹊睜開眼,六月晝長夜短,暮色已濃,屋中光線昏暗不明,靜悄悄的一片,白簡行不在。

傅成蹊抹了一把額角的汗,大大地喘了口氣,沙啞着聲音道:“進來罷。”

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一襲青衫混着微潮的暮色,翩然進了屋。

傅成蹊已坐起身來,汗濕的衣衫潮潮貼在後背,顧筠瞧了眼面色發白的傅成蹊,皺眉擔心道:“大師兄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傅成蹊搖了搖頭道:“沒事,剛才做了個噩夢,魇住了。”說着便用涼水洗了把臉,摸到桌邊喝了口冷茶,心緒才稍稍平和了些。

顧筠看他面色緩和了些,道:“桐如公子來了,正等在前廳,大師兄去瞧瞧他罷?”

傅成蹊把自己匆匆收拾妥當,一路思付着如何與桐如交代這件事,不知不覺已走到了前廳。

跨入門檻,瞧見桐如背對着門,正盯着那株妖冶的夕臾花看。

莺兒沏了茶,退下,傅成蹊将桐婉與夕臾花締結契約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來,末了,屋中光線漸漸暗淡,撥了撥燈芯,燭火閃了閃,映得夕臾花越發豔麗。

傅成蹊瞧着夕臾花道:“今夜這花倒是不凋謝了。”

桐如沉吟片刻,道:“黃昏後,阿姐臉上的皺紋卻也消不掉了。”

怕是在桐婉姑娘餘下不多的歲月裏,都要以這副蒼老的面容活下去了罷,傅成蹊嘆了一口氣。

桐如嘴角抽了抽:“從今以後,不曉得阿姐要怎樣活下去。”

傅成蹊垂下眼,半晌,終沒說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夕臾花的獻祭就似一個绮麗妖冶的夢境,如今的桐婉正要從這個虛無的夢境中醒來,回歸現世,以蒼老的容顏度過所剩不多的時光,委實殘酷到令人束手無策。

桐如臨走前,迎着月光,回過頭,對傅成蹊莞爾一笑:“既然那是阿姐的選擇,如今的結果,她應該有所覺悟罷。”

“莫公子,謝謝你——”

夕臾花,夕開朝落,夏至晝長夜短,容顏越發短暫。

那之後又過了兩日,夜已深,月上中天,一位頭裹白紗的女子踏月而來,敲了敲無稽派的門。

她纏着面紗,露在外邊的一雙眼睛微微泛黃,眼角爬滿皺紋。

“莫公子,是我。”女子取下面紗,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看到傅成蹊後,那雙渾濁的眼睛落下兩行眼淚。

傅成蹊怔了怔,盡量表現得雲淡風輕道:“桐婉姑娘,進來罷。”

兩人穿過游廊來到院子,顧笙正是将夕臾花養在此處。

桐婉看到夕臾花的一瞬間,渾濁無神的眼珠子泛出異樣的光彩,遲疑片刻道:“莫公子,我可以将它帶回去麽?”

傅成蹊隔着泠泠月色望着她,半晌,莞爾一笑道:“此花本就是桐婉姑娘的,姑娘既然想帶走,何須我同意。”

桐婉低眉凄然一笑:“我終究還是辜負了桐如與莫公子的一片心意。”

傅成蹊彎起一雙眼睛道:“可這畢竟是桐婉姑娘自己的人生吶。”

桐婉臨走前,說了與桐如一樣的話——

“莫公子,謝謝你——”

“謝謝你,也只有你還肯叫我一聲姑娘了。”

那日送走桐婉後,不到一個月,衆人就聽到月盈樓桐婉姑娘香消玉損的消息,滄北第一花魁的離去讓無數風流之士暗暗落淚,皆嘆自古佳人再難得,從今比翼罷雙*飛。

傳言桐婉離去時容顏極美,似一朵正當盛放的夕臾花,兩頰紅潤嘴角含笑,完滿得沒有一絲缺憾,只是那雙秋水潋潋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

傅成蹊又取回了那株夕臾花,送與顧笙養在院中。

顧笙撥弄着夕臾花越發妖豔的花朵,似笑非笑道:“所以說,人類一旦習慣了虛浮的幻象,就會沉溺其中再也出不來了,白白丢了性命。”

傅成蹊聞言沉吟半晌,道:“既然敢将自己交付于幻象,必是做好賠了性命的覺悟。”

顧笙眼波一轉,含笑道:“所以,殿下已經做好覺悟了麽?”

傅成蹊也笑:“自然。”

他望着那株搖曳在暮色中的夕臾花,嘴角微微揚起,自己和桐婉姑娘有什麽分別呢?她沉溺于禁術帶來的容顏不滅,而自己則自欺欺人地沉溺在莫穹這個角色裏,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顧笙望着他潋潋一笑:“習慣這個東西,真真是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麽河蟹應該沒問題?瑟瑟發抖~~

很意識流?的一章ORZ

嘛~只讓阿簡一個人做春那啥夢不公平嘛~

掉線已久的游之快要上線了……你們還記得這一號人麽……盧公子的老相好……

日常表白天使們~~你萌都好暖吶~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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