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敘舊

這一聲“阿遠”叫得極親切極順口, 倒是讓傅寧遠愣了愣,旋即歡喜一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兄長還記得吶。”

傅成蹊也微微眯起眼一笑:“本來是忘了的,可你此番把我請了來,倒是又記起來了。”

傅寧遠彎着一雙眼:“朕就是擔心兄長忘了幹淨, 所以提醒一下——”頓了頓, 饒有興味地瞧着被池水泡得全身泛紅的傅成蹊:“兄長可喜歡現在這副身體?”

傅成蹊知他用意, 坦然笑道:“喜歡至極, 用得十分順手舒坦,所以不打算換了, 阿遠莫要替我操心。”

傅寧遠微微揚起眉毛, 蹲下身子伸手撥開黏在他額上的濕發, 微微笑道:“可朕看着變扭。”

傅成蹊也不避閃,面上一派從容:“阿遠, 你又自說自話了。”

傅寧遠也渾不在意, 手指滑過額角停留在左眼的眼罩上, 很有興致地來回撫摸着:“朕是真的很好奇, 你這副身體的左眼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傅成蹊聳了聳肩, 直勾勾地望着他道:“恐怕不能讓阿遠如願了, 我自己也解不開這眼罩。”這倒是個大實話。

傅寧遠戀戀不舍地收回手, 站起身取過手巾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幹:“你那小師弟可以罷——?”還未等傅成蹊回答, 又微眯起眼低頭道:“兄長,你與那小師弟是什麽關系?”

傅成蹊坦蕩蕩一笑:“阿遠你大概要叫他一聲……嫂子罷?” 這話他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十分利索順口。

傅寧遠聞言嘴角抽了抽, 沉吟片刻,凝視傅成蹊的眼中似藏着利劍:“這麽說,你們睡過?”

傅成蹊嗤的笑出聲:“阿遠你明知故問嘛~”

傅寧遠眉頭微蹙,預料中的面色一沉,自牙縫裏擠出冰冷的聲音:“所以朕才看不慣兄長如今這副身體,不過沒關系——”

傅成蹊笑着截了他的話:“當然沒關系,你已經擅作主張,為我準備了一批新的身體作為容器?”

傅寧遠又笑得兩眼眯了起來:“果然什麽都瞞不過兄長。”

傅成蹊啧了一聲,微微笑道:“阿遠你別說這些虛的,你若真想瞞我,就憑我是絕對不會覺察到端倪的,當年不就做得很好麽?” 他口中的當年,自然是明水城之變。

傅寧遠的笑容凝在臉上,從上而下深深凝視着傅成蹊,隔着蒙蒙的水霧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聲音有些微顫抖:“兄長,那時朕真沒打算把你置于死地。”

傅成蹊仰頭靠在池邊,沉吟片刻,淡然一笑:“阿遠,那時的真相我已經不在意了。”

傅寧遠身子猛地一震,全身血液瞬間凝固,心中騰起一片漫無邊際的茫茫然,此刻心思就似滿心忐忑打開一只寶盒,卻發現裏面既無蜜糖也無□□,空空如也,所有期待都落了空。

傅成蹊瞧他不言語,雲淡風輕道:“我不曉得你現在什麽心思,只有兩件事要與你說明白,一件是我并不打算抛棄這副身體,不過既然落在你手裏,這也由不得我;第二個事是,我現在當真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可以先讓我填飽肚子罷?”

傅寧遠聞言怔了怔,旋即朗聲一笑:“兄長果真一點兒沒變,還有什麽要求麽?”

傅成蹊遲疑片刻道:“這池水泡久了頭暈,你在此處我又不方便起身穿衣服,所以——”

傅寧遠挑眉:“兄長這麽一說,我倒是有點興趣瞧瞧這副身體了,究竟有何好處讓兄長戀戀不舍?”

傅成蹊扶額:“……大男人身子有什麽好瞧的?”

傅寧遠又笑出兩顆虎牙:“兄長說了,都是大男人,給朕瞧瞧也無妨。” 說着竟一屁股坐在池子旁的石塌上,用手托着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成蹊,一副興趣濃厚絕不會輕易離開的模樣。

“……”

傅寧遠又含笑道:“難道兄長不知,朕對男人的身子也有興趣麽——?”

傅成蹊倒吸一口涼氣,無奈道:“你呀……說實話,在瞧見你與葉雲燈眉眼勾纏之前,我是真不曉得你有此癖好。”

“現在知曉也不晚——”

傅成蹊瞧他決不罷休的模樣,深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再這麽泡下去自己正要暈在池子裏了,索性将心一橫,忽略對方意味不明的視線硬着頭皮起身走向石階。心中默默感嘆,此刻在他面前撒嬌的傅寧遠,哪裏還有半分平日裏鐵血冷面的君王氣派。

透過氤氲霧氣凝視着那副肌肉條理分明的身子,瓷白的肌膚在黯淡的光線映照下泛着柔柔水光,傅寧遠突然面上一紅,一顆心在腔子裏砰砰砰直跳,并不僅僅是被那副好看的肉體所吸引,而是瞧見傅成蹊身上落滿大大小小的紅點兒,深淺不一,讓那副瓷白的身子染上了些許暧昧又隐秘的意味。

心思微動的同時傅寧遠也細細琢磨了起來,一晃神不自覺微微勾起了唇角。

此時傅成蹊已經穿戴利索,瞧見傅寧遠神情歡喜不禁心生疑惑,遲疑了番又不好直接開口問,擔心一問傅寧遠又口出驚人之語。

傅寧遠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笑非笑道:“沒想到兄長那小師弟還有這愛好,倒是會玩兒~”

傅成蹊晃了晃神,回過味兒來直臊得從脖子紅到耳根,他自然曉得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印子被人瞧見有多羞恥……面上讪讪的也不搭話。

瞧出他的窘迫,傅寧遠也不再言語,只擺出一副似笑非笑饒有興致的模樣,瞧得傅成蹊一陣陣起雞皮疙瘩,面上還要佯作一派從容淡定,心裏直叫苦。

一桌子的菜都十分合傅成蹊的口味,傅寧遠這樣一個心細如發之人,怎會不知曉傅成蹊的喜好?

深知傅成蹊口淡,菜肴清一色的少油少鹽,皆是蒸煮煲炖之物,煎炸菜色少之又少。

傅成蹊也老實不客氣地埋頭吃了起來,算來他已經兩天沒正經吃東西,早就餓得頭昏眼花四肢無力,此刻雖然身處險境生死未蔔,也能端出一副既來之則安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灑脫姿态。

傅寧遠屏退左右,端坐在傅成蹊對面,自己也不動筷,直勾勾地凝視着吃得津津有味又有條不紊的傅成蹊,一臉淡淡的,淡淡的,似笑非笑……

吃了六七分飽,傅成蹊擱下了碗筷,傅寧遠一挑眉:“兄長吃好了?可還和胃口?”

傅成蹊微微颔首,不冷不淡道:“多謝款待。”

“不知那位小師弟,可知曉兄長的口味偏好?”傅寧遠取過一盞茶,瞧了傅成蹊一眼,漫不經心地道。

傅成蹊淡然笑道:“日日相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事兒,就算現在不清楚的,以後定會知曉,來日方才嘛。”這話自然是說來讓傅寧遠不痛快的,其實他自己內心也不确定,這來日到底能不能長久,真不好說。

傅寧遠笑而不語,片刻,喚人來吩咐了幾句,不多時,便有宮人端了一只瓷碗兒進屋,恭恭敬敬地放在傅成蹊面前。

不知傅寧遠又玩什麽花樣兒,傅成蹊有些疑惑地擡眼瞧他,傅寧遠只眯眯笑道:“兄長打開一看便知。”

傅成蹊聞言,毫不遲疑地揭開了瓷蓋兒,一陣淡淡的乳香撲面而來,再仔細瞧那青瓷盞裏白瑩如玉的一汪,竟是冰酥酪,心中了然,不禁展眉一笑:“阿遠,你還記着。”

傅寧遠也笑,一雙眯成月牙兒的眼睛溫柔得似能滲出蜜來:“怎舍得忘記?”

二十多年前的上元燈會,大雪初歇。夜色愈濃,京城的燈火就越繁華,晃晃夜色,明明圓月,街市上人山人海,舫間簫鼓鳴動,似要狂歡到天明。

不足十歲的傅寧遠拽着少年傅成蹊的手,在荊寧的協助下悄悄溜出宮逛燈會。

北鑼巷的張記冰酥酪店門前人聲鼎沸,夥計從松木桶中舀出一勺瑩白的乳酪汁,盛在小小的青瓷碗裏浸入雪中,灑上幾片糖漬玫瑰,不消片刻便凝固成吹彈可破的冰酥酪,雪白如玉,一抹玫紅點綴其上,乳酪馥郁的口感中浸着淡淡的酒香,當時他們兩人足足吃了五大碗,仍意猶未盡。

“兄長,那日你吃了三碗,也不嫌膩。”傅寧遠笑道。

傅成蹊想了片刻,模糊有那麽個印象:“最後一碗本打算留給阿寧的,可惜那夜他鬧肚子,吃不得冷食,我是替他吃了。”

傅寧遠面上的笑意更濃了,小小的虎牙露了出來

傅成蹊還依稀記得,一向不生病的荊寧那夜破天荒地鬧肚子,直蹲了半夜的茅房,一場燈會下來幾乎是他與傅寧遠兩人逛的。

傅寧遠自小黏他,一夜牽着他的手不放,眼睛直彎成了月牙兒。

“我說阿遠,莫不是你給阿寧下瀉藥了罷?”傅成蹊的語氣像是漫不經心的說笑。

傅寧遠擡起眼似笑非笑:“兄長你猜。”

傅成蹊笑着搖了搖頭,心中了然:“我怎猜得透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肉炖好了@菊長大人呀

不知不覺寫了4K字orz……

大致是這樣一個故事:阿簡夢裏遇見還是太子的傅成蹊于是說了一堆情話醒來後和殿下情話都懶得說了直接不可描述科科~

嘛~最近阿簡持續掉線中只能暫時在番外給他戲份了,畢竟是七夕嘛~

講道理七夕原本真不是情人節orz

日常表白大天使們~撒歡吃狗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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