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所有倉皇與絕望都在這一聲“哥哥”裏煙消雲散。

像瀕死之人攫取最後的生機,鐘弗初死死抱住懷裏哭泣的人,用力到骨頭與血肉都在發痛,将将破碎的心髒又開始劇烈的跳動,那麽無妄,那麽汲汲以求。

“哥哥,哥哥,哥哥……”

周予安一遍遍的喚着,哽咽着,像是要将這二十年的空白都喚回來,但所有纏綿的呼喚最後卻落腳在三個字上。

“對不起。”

鐘弗初仿佛聽到巨大的轟隆聲,似一座橫亘多年的高樓轟然倒塌。

埋藏已久的恨,與燦爛新生的愛,都在那一刻劈頭炸裂,讓他目眩神搖。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周予安一遍遍的重複着道歉,像一個最虔誠的忏悔者,眼淚不斷打濕鐘弗初的肩膀。

而那道肩膀卻在不可抑制的顫抖,鐘弗初狠狠閉上了眼睛。

他從出生起就注定了這一生的拙劣不堪,親眼見到自己所有的希望被一次次踩碾直到完全抹滅。他背負着這些恨與怨,麻木而渾噩的踽行于世間,卻從未奢求那些将他推入深淵的人向他道歉,因為道歉毫無意義。

而如今這句對不起竟由最無辜的人對他說了出來,他不覺得諷刺,不覺得可笑,更不覺得暢快得逞,他只覺得痛,心髒像被一刀刀剜去,痛到差點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鐘弗初松開懷抱,雙手握住周予安的肩膀,眼底發紅的凝視着他,硬生生從嗓子裏磨出幾個字:

“你沒有對不起我。”

那段暗沉無光的歲月裏,你是我人生裏最好的禮物,你是最不需要向我道歉的人。

周予安卻不斷搖頭,淚水從眼眶裏無止境的掉落,“不,我對不起哥哥,我把哥哥丢在那麽可怕的地方,我沒把哥哥帶回家,還把哥哥忘了。”

說到這裏他的淚眼倏然亮起光,像做錯事求大人原諒的小孩子,抓住鐘弗初胸口的衣服顫聲道:“但我會想起來的,我剛才已經想起來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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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後是逼仄淩亂的衣櫃,方才他就是将自己關在那裏面,強迫自己去回想那段遺失的記憶。

疼一個人到骨子裏是什麽感受?鐘弗初看了眼衣櫃,只覺得心髒都要被剖爛搗碎了,疼的幾乎快要不能呼吸。

他像是捧着一顆即将滾落的露珠,輕輕抱着周予安,吻掉他臉上的淚水,嘴唇翕動,聲音嘶啞:

“你沒有錯,也不需要去記起來,那并不值得回憶。”

周予安還是搖頭,他已經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那不是他以為的噩夢。他們一起被綁架,關在一個漆黑悶熱的櫃子裏,哥哥安慰他、給他光,還說要帶他回家,最後他回家了,哥哥卻被殘忍的抛棄在那裏。

一想到當時的哥哥該多麽恐懼絕望,而他卻忘了一切,繼續着優渥的生活,他就覺得自己罪不可恕。

“不,我有錯!我一定要想起來!”周予安睜大一雙淚眼看着鐘弗初,睫毛上挂着搖搖欲墜的淚珠,“雖然我現在只想起來一點,但我一定會努力記起所有,哥哥,對不起,你等我想起來好不好?對不起,我很快就會想起來……”

鐘弗初從來不知道看一個人對自己道歉,會如此心如刀锉,他再也無法忍受,直接用吻封住了周予安不斷說對不起的嘴唇,略帶粗暴的吮吸他柔嫩的舌尖,逡巡細滑口腔裏每一個角落,用力将他勒進自己的懷裏,像要融為一體。

“嗯……”周予安腦中瞬間一片空白,他顫着眼睫閉上眼睛,情難自抑的回抱住鐘弗初寬闊的背脊,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像雨中淋漓着搖晃的花藤。

但鐘弗初卻突然放開了他的唇舌,移開到離他一指之隔的距離,沙啞着聲音問他:“我是你的哥哥,你真的不介意?”

他怕周予安沉溺在自責裏,卻忘了思考他們之間最無法忽視的血緣關系。

周予安睜開濕漉漉的眼睛,在近在咫尺的鐘弗初眼睛裏看到了猶疑和不确定,他輕吸一口氣,忽而用力将鐘弗初往床邊推,卻沒怎麽推動。

鐘弗初怔愣的看着他,似乎沒懂他的意思。

周予安突然就有些委屈,他跺了一下腳,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将身上的T恤扔在地上,又開始脫自己的褲子,只是還沒脫掉就突然被鐘弗初攔腰抱了起來,扔到了不遠處的大床上。

鐘弗初怎麽會再不懂周予安的意思?他不待解開微緊的襯衣領口,沖動的将周予安按在身下,帶着洶湧的急切吻了上去,一只手順着緊致細密的腰線往下撫摩,将那條半脫未脫的褲子徹底褪到了腳跟。

周予安被吻的暈乎乎的,幾乎不着寸縷的身體越來越熱,他踢掉腳上的褲子,渾身上下只剩一條印着皮卡丘的內褲,而那只在身上游弋的手已經摩挲到了內褲邊緣,帶來一股熱浪。

他下意識的将雙腿緊閉,卻被一只手蠻橫的打開,內褲被毫不留情的脫去,而舌頭被更猛烈的吮吸,幾乎讓他戰栗。

他有些呼吸不過來,輕哼一聲才終于被鐘弗初放開唇舌,但緊接着下巴、脖子、鎖骨被一路舔吮啃咬,熱意像着火一般蔓延到全身。他喘着氣,顫抖着伸手幫依舊衣衫齊整的鐘弗初脫衣服,只是手軟軟的根本使不上勁,鼓搗了半天才解開皮帶。

身上人埋頭在他胸前舔吻,他整個身子都在抖,沒力氣再脫衣服,直接将手覆上皮帶下方那處已經猙然擡頭的腫脹,隔着布料毫無章法的揉搓了一把。

周予安聽到鐘弗初悶哼一聲,緊接着自己胸口的一點被狠狠咬住,一股又癢又麻的感覺從胸口傳遞到全身,他将手指插入鐘弗初濃密的黑發裏,光裸的雙腿牢牢夾住身上人的腰,顫聲道:“哥哥,快抱我。” 他怕鐘弗初又放開他。

鐘弗初重重喘息了一下,什麽醫囑、什麽理智,早就通通沒了影,他快速的将自己身上礙事的衣物脫幹淨了,捉住那雙招搖晃眼的腿,不容拒絕的壓了上去。

……

周予安被鐘弗初按着做了将近三個小時才被放開,最後他已經喊不出來聲音了,隐約間聽到手機在一遍遍的響,可他們誰也沒去看那個手機。

他被鐘弗初抱着去洗了澡,在浴室又做了一次,被抱回床上了藥,上着上着又合着藥膏做了一次,等折騰結束,已經晚上了。

他全身散了架似的癱在床上,終于有空去看手機,發現明妍打了将近二十個電話。

周予安在鐘弗初看過來之前将手機關了扔到一邊,哼哼唧唧的喊疼。

鐘弗初摟着他輕柔的吻他的嘴唇、臉頰、額頭,不帶一絲情|欲,只是淺淡的觸碰,卻格外缱绻溫柔,周予安閉着眼睛享受,心想鐘弗初果然牢記了喊疼就親親的方法。

“還疼嗎?”

“不疼了!”周予安一臉滿足的笑道。

睡覺前鐘弗初又要檢查他的後面,他惶恐的睜大眼睛,裹着毯子蜷在床的角落,哀求道:“哥哥,放過我吧。”

鐘弗初看着宛如驚弓之鳥的周予安,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好合着毯子将人抱進懷裏,像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他用自己的額頭碰了碰周予安的額頭,萬幸沒有發熱。

周予安卻趁機伸出舌尖在鐘弗初唇上舔了下,鐘弗初目光暗沉的看着他,啞聲道:“想再來一次?”

周予安吐了吐舌頭,拼命的搖頭。

鐘弗初看着周予安紅透的耳朵和微腫的嘴唇,有些心浮氣躁,他強自忍下去,抱着人在床上躺下,輕輕撫着周予安的背脊。

“下午張姨是不是來找你了?”鐘弗初問道。

周予安嗯了一聲,将下午的經歷簡單的說了說。

他回到家不久張姨就過來找他,一進門就跪在了地上,向他哭訴自己當年因為親弟弟陷入傳銷,被迫和綁匪合作,事發後她一直在外地奔逃,發現他和鐘弗初的事情後掙紮了很久,還是選擇告訴了明妍,并決定去自首。

周予安沒有任何懷疑的相信了她的說辭,他想起鐘弗初突然放棄自己的原因,對明妍強烈的敵意,說起弟弟時望向自己的眼神,聽到自己喊哥哥時的激動,還有自己做的噩夢……這些征兆早已埋下,只是他全然忘了。

張姨走後,他把自己關在櫃子裏,在黑暗中強迫自己想起過去,他甚至抽不出時間去怨恨明妍的狠毒無情,狹窄的空間裏只有要将他滅頂的愧疚和心痛。

他還有很多話想問,比如他想問鐘弗初是怎麽從綁匪手裏逃出來的,卻不敢問,怕聽到太過殘忍的事實。

但鐘弗初還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平淡道:“都已經過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周予安怎麽會相信,他見鐘弗初這般雲淡風輕的神色,只覺得心更痛了,往鐘弗初懷裏拱了拱,悶聲道:“哥哥,我會對你好的。”

鐘弗初低沉的笑了一聲,問道:“怎麽對我好?”

周予安眨了眨眼睛,小聲道:“我會乖乖聽你的話,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會努力工作,努力賺錢,努力保護我們的家!”

“家?” 鐘弗初不知為何重複了一遍這個字。

周予安在鐘弗初胸口用手指劃着字,輕快道:“對,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家,我們是愛人,是親人,是家人,要在一起一輩子,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鐘弗初無聲的笑了笑,他捉住周予安的手,近乎虔誠的吻了上去。

“好,我們永遠不分開。”

許多年前,周嘉洛不知從哪裏得到了一些願望瓶,送給了爸爸、媽媽、保姆阿姨、園丁叔叔……還有他的哥哥明烨。

“把願望寫在紙上,放到瓶子裏,願望就會實現哦!” 周嘉洛挑了一個自己覺得最好看的願望瓶給明烨。

“這都是騙人的。”明烨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周嘉洛的幻想。

“是真的!” 周嘉洛睜着一雙天真的大眼睛,“昨天我畫了一個蛋糕放進願望瓶,今天媽媽就給我買了蛋糕!”

明烨心裏冷笑,那是因為你媽媽偷看了你的願望瓶。

“哥哥許了願望也一定會實現的。”周嘉洛将那個藍色的願望瓶放在地上,撲騰着短腿跑遠了。

明烨沉默的看着願望瓶許久,最後将它拿回了閣樓。

沒人知道,他回去後悄悄在紙條上寫了一句願望,放進了瓶子裏,他寫的是:

“我想有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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