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情人
美少年,紅燙的年輕膝蓋,細腳踝,和他的畫筆
時間這個東西沒有實質。他自認是空間忠貞不貳的情人,轉頭又與生命狼狽為奸,誕下無數叫做真實與虛假的雙生子,他們不顧倫理、犯下原罪,調/情、接吻并且交媾,每秒鐘都會分泌出一個蜂巢般的人間。
時間在屏幕中凝華成一行字幕,在記憶中抽象成連綿的幻燈片,在枕頭上僞裝成層層夢境,在屋檐下被稀釋成一秒秒的生活。
喻微坐在獨立辦公室的皮椅上,手裏把玩着一支精巧的黑色小沙漏。
寒假過後,他搬出了教師宿舍。
兩年的懲罰快要結束了。喻家唯一的繼承人被扔到一個十八線小城默默無聞了整整兩年,就算是沈家也不好再揪着不放了。生意場上畢竟要繼續接觸,各退一步已是最好的結局。
喻微對回去沒什麽感覺。兩年前,腳從車裏邁出來踩到小城泥濘地面的那一刻,喻微就已經平靜了。他很清楚回去是早晚的事,一切只需要順其自然。
可是他遇到了一個可愛又粗俗的少年。
喻微第一次見他是在教室,開學前的班會。他來的時候習慣性的往後窗戶掃了一眼,看到一個粗魯的漂亮男孩。他停住腳步,戴上了自己的銀框眼鏡。
那是一個坐在最後一排的年輕男孩,穿着寬大的運動短褲,一雙黑色人字涼拖。熱得把白T恤領口扯大,手裏松松握着一把印着男性泌尿廣告的小扇子,每扇一次風,他潤澤的黑色額發就從額頭上完成一次迷人的起飛。
他的鎖骨泛着淡粉的汗珠,像百合花上滲出的水霧。根本沒什麽坐相,敞的大開的雙腿從短褲延伸出去,白藕一樣,有着健康的線條和躁動的生命力。細腳踝上一塊感性的突起,那塊骨頭富有棱角、包含光澤,看起來像是藏匿了大劑量的多巴胺。
年輕人的皮膚,發了熱會變成粉紅色。喻微虔誠地想着。
他的腦海裏奇跡般地掠過許多藏在大腦皮層深處的記憶,比如十多年前那堂讓他昏昏欲睡的西方文學欣賞課。
語調平平的白發教授站在講臺上,投影儀上一段冗長的小說節選,黑色的宋體字細長發虛,大一的喻微瞥了一眼終于沉入了睡眠。
“穿過飯廳的時候我仍跟在黑茲夫人身後,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片蒼翠——‘這是外面的走廊,’前面領路的女人大聲說。接着,事先沒有一點預兆,一排藍色的海浪便從我心底湧起。在布滿陽光的一個草墊上,半光着身子,以膝蓋為軸轉過身來的,正是從黑色墨鏡上面瞅着我的我那裏的維埃拉的情人…….自那以後我生活的二十五年逐漸變細,成了一個不斷顫動的尖梢,最終消失不見了。”
十二年後他就站在祈源一高這棟老舊潮熱的教學樓裏,透過一年十班的後門窗戶,看見了草墊上半/裸的濕潤的,粗魯地扯着衣領扇扇子的,膝蓋和腳趾都紅彤彤的,洛麗塔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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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帶着他的男孩一起回去。帶走,或者說邀請,懇求,誘惑,交易,威脅,于他而言都是一個意思,帶走。帶回去,養起來,畫在潔白的床單上,鎖在盛滿蒸汽的浴缸裏。
喻微把鄭小舟叫到自己辦公室,是在一個春末夏初的下午。夕陽靡麗,桌角溫情,剛剛關好的窗戶散發着百科全書彩印紙張的芳香,喻微坐在他嶄新的棕褐色皮椅上,微笑地看着目空一切的男孩坐在他幹淨的辦公桌角,兩條活潑的小腿蕩來蕩去,雙手挑釁地撐在背後,居高臨下地凝視自己,上嘴唇微翹,露出一點戲谑的齒光。
滑到嘴邊的邀請咽進喉嚨,喻微笑彎了眼睛,像一個老師又像一個畫家那樣問他,“鄭同學,你願意……做我的人體模特嗎?”
他故作為難地頓了一會兒,才把那個帶着绮色的名詞吐出來,又怕學生誤會似的補充道,“其實我的主業是畫家,很久沒有創作靈感了。老師看到你,很想為你……畫一幅畫。”
鄭小舟聽到什麽新鮮事一樣睜大了眼睛,年輕的胸膛笑得發顫。他歪着頭傾身下來,像在上次洗手間一樣揪住了他的衣領,露出自己雪白的牙齒。
他用嘲諷的語氣掩飾自己拙劣的好奇心,笑道:“怎麽畫?在你的床上脫光衣服,用一束玫瑰蓋住我的雞/巴,然後你盯着我像狗一樣喘着氣手/淫,蘸着自己的精/液完成自己偉大的創作?”
喻微交換了兩條腿疊着的位置,他像打量一件上帝的偉大創作那樣打量鄭小舟,心裏顯出一行字:恐怕只有上帝的精/液射滿了七大洋,才能挑剔地蘸着,畫出一個鄭小舟。
喻微縱容地看着這個滿口葷話的男學生,鼓勵道,“如果你想的話,我不介意。”
鄭小舟的手沒什麽把控地向前一伸,喻微閉上了眼睛。沒有疼痛,鄭小舟取下了他的眼鏡。他睜眼,發現男孩像被人寵壞的小男孩那樣,試着把眼鏡戴在了自己鼻梁上。
喻微的眼鏡沒有多少度數,主要是防輻射防紫外線,鄭小舟5.2的眼睛戴着卻還是暈,眼珠子往鼻尖倉鼠似的一聚,又轉開,樂此不疲。
喻微替他摘下眉毛上的一點小柳絮。這季節路邊的楊柳會不耐寂寞,它們肆無忌憚地用這些白軟輕薄的小玩意惹惱路人,飄進窗戶,落在鄭小舟眉尖上。
喻微指腹輕輕揉/捏了一下那白東西,把它屍體一樣放在桌上。
“喜歡嗎?送給你當禮物,好嗎?”喻微溫順地提議道。
鄭小舟粗魯地把眼鏡摘下來,細致的鏡腿帶着餘溫,它看起來和喻微一樣價值不菲。鄭小舟把它揣在自己的褲兜裏,跳下桌子往外走,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轉過頭問道,“我,你班的學生,今兒沒穿校服,你不管?”
喻微看着他紅潤的膝蓋,微微笑着說,“校服太醜了。”
鄭小舟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聳聳肩膀往出走,留下一句清亮帶笑的回答。
“看在你審美不錯的份上,行吧。”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一聲焦急的“報告”後,一個矮小的男生闖了進來,看到鄭小舟的一瞬幾乎要哭了出來,抖着嗓子說道,“快,快去……藝術樓男衛生間,五樓,你姐,出事……”
鄭小舟在他說到藝術樓的時候已經猛地推開他往外跑了,這個哭着鼻子的男生愣愣地站了一瞬,猶疑了一會兒,恭恭敬敬關了門,慢慢回了自己的教室。
喻微慢條斯理地起身,打了一個電話,推開門下了樓,往藝術樓走去。
可能他的邀請,會變得更容易一些。喻微漫漫地想着,夕陽下的操場,陽光下的草墊,狂奔的少年,半/裸的洛麗塔。
“那是我的洛,”黑茲太太說,“這些是我的百合花。”
“是的,”我說,“是的。它們很美,很美,很美。”
狗血預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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