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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卻讓她整個人都覺得冰冷,心像被撕裂般疼痛,微微牽動幹燥的唇瓣低聲嘶吼,酒壺随之從顫抖的幹柴瘦骨的顫抖手中掉進了河水中,“咚”一聲響,濺起了一片小水花。

河水湧動,一圈圈漣漪被淹沒在大波濤裏,酒壺難尋其蹤跡。

“如果我能選擇,我能反抗,我一定不會讓你把我瀛崖帶走!就算當初花蓮界比瀛崖寧靜平和,可是,瀛崖才是我鳳弦月的家,我才不是什麽映千靈!瀛崖有我的師兄師姐師妹,你憑什麽不顧我的意願把我強行帶到花蓮界?你憑什麽抹去我的記憶?你以為你一心一意對我好,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我就會對你感激涕零嗎?不!我不會感激你!誰要你對我好了?誰要你連命都不要了?最不可原諒的就是你!最狡猾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這一輩子都只是瀛崖的鳳弦月,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認識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每天都活得像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般。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就不會如此心痛……”眼淚不知何時淌滿了整張臉,弦月的聲音變得更加低弱微淺,像極了受了重傷再加上喪失至親的困獸,低聲哀呼嗚咽。

風聲很大,只怕她自己都不能聽得見自己在說什麽:“你死了,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給我承受,讓我欠着你的情,你的恩,你是想我這一輩子都要記得你,不得安生對嗎?我才不要記住你!我這一輩子最痛恨的就是別人對我的欺騙,可是你居然騙我!我明明叫鳳弦月,我明明有家,你卻騙我!讓我活得像個白癡,我恨你!我恨你!你聽見沒有沉蓮?我才不要吃東西,我才不要釀你的破酒!”

地上長滿了鋸齒般的豐茂雜草。

弦月雙手用力地拍打着地上,以為這樣心裏就不會那麽難過傷痛,卻不想換來的卻是手裏心裏血肉翻飛的痛,痛得她整個人痙攣癱軟在地上,縮成小小的一團,濃黑長發比地上的雜草還要淩亂。

如雪般晶亮瑩白的白衣裳被沾上了各種痕跡的青色汁液,幾處還有是被鮮血染紅的,在月光下顯得特別的妖冶搶目奪魂

痛——

痛得燒心灼肺是她現在唯一的感覺。

喉嚨深處嘶喊:“沉蓮你給我回來!我不要你死。”

翻來滾去既不能讓手上的痛減少一分,也不能讓心上的痛意消弭一毫。

額前,臉上的頭發不知是被汗水還是被淚水濡濕,黏糊糊的沾了一額頭一臉頰。

在痛意掙紮翻滾中,滿天星辰的光輝不動聲色地侵襲了弦月的朦胧雙眼,心仿佛得到一點點慰藉,得到了一點點溫暖,讓她停止了翻滾的動作,正面仰躺着面對着漫天無數繁星。

這一刻,風止了,眼淚停了,痛意消弭了。

心裏很安靜,沒有瀛崖,沒有花蓮。

只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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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師兄。”弦月低聲呢喃。

☆、第 37 章

還差最後一個九死還魂草就集齊了能夠醫治好弦月的九九八十一種這世間及其罕見珍貴的靈藥。

歷盡了披星戴月,跋山涉水,千辛萬苦的夜久星衣衫褴褛,本來比白雪還要勝三分的純潔雪白的白色命理衣沾染上的顏色比七彩彩虹的顏色還要更多更鮮豔,斯文俊朗的玉面已經胡子拉渣,星眸中的倦色很明顯,他現在的外在模樣簡直比經年在市井街頭瞎逛亂跑的乞丐還要邋遢,絲毫和被贊譽為瀛崖第一的文武雙全美男子不沾邊,唯一勝在仙體的超塵脫俗,仙骨铮铮,仙風然然。

背着龍脊神劍的他騎着驺吾距離天地間只有那座才長了唯一一株九死還魂草的山百裏之遙停在半空擡頭仰望,只見那山欲與天公試比高,也不知高高聳立到了天的第幾重,迷霧遮亂眼,雜樹阻雲腳,夜久星深吸一口氣,擡手用力地按了按心房的位置。

那是他從采到第一種藥開始每天時不時有意識無意識的動作。

因為這個位置是他用來藏藥的地方。

這些藥全是靠天生地養,在人跡難至的深山老林裏活了幾百萬年,就是他們瀛崖全部弟子的年紀加起來都不到它們一株仙藥的零星半點,有靈性,比精靈還要精靈,知人性懂人意,非常機靈活絡,巧逃善躲,得來都十分不容易,比進狼窩虎穴還要危險。這些藥關系到弦月能不能醒過來,在夜久星看來,它們比他自己的命還要重要千分萬分,也是他面對險山惡水,猛虎兇狼能夠咬緊牙關忍受孤獨寂寞堅持下去的動力,他絲毫不敢大意,只有把它們放在自己的心房處,時時刻刻随着心髒的跳動感受到它們真真實實的存在才能讓他感到安心和放心。

“驺吾,只要采到這九死還魂草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夜久星低頭,把雙手放到驺吾毛茸茸的腦袋上用力一揉,把驺吾腦袋上那整齊發亮光滑的毛揉得比狗窩還亂,興奮地笑着對助了他一臂之力功不可沒的坐騎說,倦眸的星光瞬間灼亮動人。

在瀛崖遭難,弦月昏迷的時候,夜久星以為弦月的心裏還有一個人,甚至比他還要重要,重要到魂牽夢萦不願醒來看自己一眼而生氣惱怒怨恨終日不肯去見剛醒的弦月一面,既過不了心裏那一關去看弦月又無法控制自己的心不時時刻刻去想她,對她心裏有人的無法釋懷和百般牽腸挂肚的種種矛盾情感折磨得他日夜痛苦難熬,沒有說話的欲望,卻有千般想訴,只好把所有心緒付之簫聲排遣。驺吾仗着它善行的本領,從它會走開始就從來沒有固定的巢窩,即使是妖邪出世做亂都阻擋不了它愛走馬燈花瞎逛的腳步,卻在走到殘敗的瀛崖被那時夜久星那只應天上有的各種簫聲給俘獲了停不下來的腳步。

在那段時間裏面,夜久星不知疲憊地日夜吹簫,驺吾半步也沒有挪過。後面,弦月不見了,世間也成了任縱橫的屠宰場,夜久星和他的同門為了救世間人,為了找到弦月,夜久星再也沒有時間吹簫。驺吾跟了夜久星很長一段時間,為了能夠再一次聽到夜久星的簫聲,驺吾不管那時候的夜久星各種冷漠如冰的視若無睹裝聾作啞,各種死纏爛打沒骨氣的裝可愛,耍雜打滾抱大腿。為了能夠讓夜久星答應它的條件,它第一次變成人樣,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小女子去誘惑夜久星。可那時候的夜久星油鹽不進,鐵石心腸,刀槍不入,就是對它視而不見,面對它的現身,不言不語,驺吾深感挫敗和不甘心,眼一閉,腿一曲,咬咬牙,就把自己賣給了夜久星,給他當坐騎,唯一的條件就是夜久星要吹簫給它聽。

驺吾也很疲倦了,之前夜久星急于尋藥,它就很善解人意地沒有要求夜久星給它吹簫,勞心盡力地載着夜久星去尋找仙藥的下落。現在驺吾一聽到夜久星興奮的聲音,疲倦耷拉的眼睛瞬間黑亮,抖擻精神,四腳一曲就軟軟趴在了夜久星的腳邊,眯起眼睛,豎起耳朵做好了傾聽簫聲的準備。

驺吾跟了夜久星一段很長的時間,也有過出生入死,彼此之間慢慢磨出了默契。

夜久星看着驺吾這副樣子,就知道它要幹嘛。

就剩下最後一種藥了,那藥就長在不遠的那座山,采藥得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急不來。能夠這麽快就采到那九十種靈藥,驺吾幫了很大的忙。

若是僅憑一己之力,夜久星恐怕連藥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采藥無從下手。

驺吾畢竟也是世間的靈物,能夠感知世間靈物的存在,為了幫他采到藥,驺吾甚至委屈自己耗費靈力變成那些藥的同伴,降低它們的注意力,讓他能夠趁着它們失神的瞬間采到它們。

這一段時間驺吾很辛苦,夜久星知道。夜久星也知道,一直以來,善良的驺吾為他不求回報做的事更多。

為了犒勞驺吾,為了最後的滿載而歸,夜久星毫不吝啬地吹起了飛揚歡脫的簫聲。

☆、第 38 章

一曲終了,夜久星才坐上驺吾的背飛往山裏尋藥。

向來山中怪事多,此山怪事更多。

因為之前都有驚無險的采到了藥,夜久星和驺吾都沒有想到過會有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平生修煉來的靈力會突然沒有,一點都無法感知到周圍危險的存在,還沒有踏進山門,連人帶獸兩個就被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給推入了一個烏漆麻黑伸手不見五指如同無底洞的地方。

失重的身體一直快速往下墜,周圍除了劃不破的黑暗就空曠無一物,手腳胡亂撲騰就是找不到一點東西穩住身體,耳邊是疾勁的風在呼呼作響。

夜久星和驺吾因為沒有防備,被突來的意外吓得自然反應就是緊閉雙眼失聲尖叫,特別是驺吾的尖叫聲比打雷聲還要有震撼力和破壞力,夜久星感覺到自己的頭都快要被驺吾的聲音給震碎了,痛得他在失重的過程中只能伸出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頭,冷汗出了滿頭滿身,夜久星痛苦地用力大聲疾呼:“驺吾!驺吾!你怎麽樣了?有沒有事?受傷了沒有?”

即使把眼睛睜到最大限度,還是一點東西都看不見,這濃墨似的黑暗都讓人懷疑開始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瞎了,看不見了,而不是因為太黑的緣故。

夜久星無法看到驺吾到底怎麽樣了,用盡全身力氣一遍遍大聲呼喊它又沒有回應,只有耳邊傳來它那驚天動地的尖叫聲知道它還活着,心稍安,現在在這個無能為力的墜落過程中自身都難保,手腳展不開,靈力又沒有,眼睛看不見,夜久星只好在墜落過程中抱緊頭抿緊唇閉緊眼忍受着驺吾那刺耳刺心的尖叫聲。

一直在黑暗中墜落,也不知道過去了有多久,夜久星才感覺到有微微亮光,眼還沒來得及睜開,他就被重重的甩到了地上,面朝地面背朝天悶哼一聲,連口氣都沒有喘,什麽也沒有看清楚,緊接着驺吾那極度尖銳具有穿透力的尖叫聲靠近,它那龐大如虎的身軀也被甩到了他背上,簡直就像是泰山壓頂,帶起了一大陣灰塵,夜久星感覺到不僅是肺就連全身的骨頭都要被驺吾給震碎了。

地上沒有長草,全是堅硬鋒利的大小石塊,剛才被摔到地上時,夜久星就感覺到手心,膝蓋多處都被石塊紮到了,再被驺吾來一個泰山壓頂,夜久星能聽到石塊紮進肉裏的聲音,還有骨頭斷裂的咔嚓清脆聲,剎那間,渾身像被用刀割肉般火辣辣一抽一抽的疼痛,微微一動手指頭都痛到心裏面去,又被灰塵嗆得辣肺酸鼻,讓被壓在地上無法動身的他忍不住連聲咳起嗽來,本來就痛,渾身乏力,還忍不住一直咳,一直咳,咳得他上氣不接下氣,沾滿灰塵的胡子臉因為被手擋住沒有被石頭紮到,但要是擡起來都能看見憋着一團比血還要紅的紅暈,涕泗橫流。

喉嚨間還有濃稠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前身趴在地上被石塊紮得哪裏都痛哪裏都流血,後背被重過泰山的驺吾壓得氣都喘不了,差點斷氣。

恐怕就是死都沒有這麽難受,這麽狼狽。

龐大的驺吾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無邊空曠又無可奈何的濃黑,一身處在這樣的黑暗中,天大的膽子都能變得比芝麻小,夜久星覺得這次驺吾應該是被這過分的黑暗給吓傻了,還緊緊壓在他身上尖叫就是不起來。

太難受太要命了,再這樣被沉重龐大的驺吾壓下去,還要忍受它非人的尖叫折磨,夜久星覺得自己現在的半條命沒被摔死,不用過多久都要被無心的驺吾給弄斷氣了。

就差最後這一步了。

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

他都不能死,不能輕易放棄,不能功虧一篑,弦月還在等着他回去。

他和弦月在一起的日子一個手都能數得過來,分離的日子太多。

有很多話都來不及說,有很多個“我想你,我很想很想你”也來不及說。

等到一切都過去之後,颠沛流離的日子也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将來還有很多很多個的平和寧美的日子等着他和弦月回瀛崖一起過。

夜久星忍受着渾身如同被活生生抽筋剝皮的痛苦,豆大的冷汗不斷從額頭冒出來,一邊控制不住地像個年邁的老頭一樣無力咳嗽,一邊趴在地上咬緊牙擡起手去推驺吾,聲音虛弱沙啞:“驺吾,安全了,快起來。”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夜久星是反手去推驺吾的,說是推還不如說是輕碰,驺吾并沒有感覺到夜久星的手有放到它身上。

好在在忘我尖叫的驺吾感受不到夜久星的觸碰還有他一連串的咳嗽,至少能聽得見夜久星虛弱無力的聲音,夜久星那微淺的聲音吓得驺吾趕緊停下尖叫,龐大的身軀沒有挪動半寸還是壓在夜久星身上,擡頭循聲低望,只能看見夜久星慘無人樣的後腦勺,心裏一緊,急切地口吐人言:“夜師兄,你怎麽了?”

驺吾從來不叫夜久星的名字,要麽随了空凡和傅适于叫夜久星為夜師弟,要麽就随清曉她們叫他為夜師兄。不過,驺吾都把自己賣給了夜久星,大部分時間都是尊稱他為夜師兄。

夜久星随驺吾愛怎麽叫就怎麽叫,這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他并不在乎,它怎麽叫,他都應。

夜久星聽到驺吾着急的聲音,擡起手想說話卻只是一個勁地咳嗽。

“夜師兄,你不要吓我!”

雖然夜久星的全身一直随着咳嗽在震動,可是驺吾從頭到腳就沒有意識到龐大沉重的自己不是在地上而是壓在夜久星的肉身上。

夜久星此刻想掐死驺吾的心都有了。

從認識到現在,夜久星才第一次知道一直以來機智慧穎的驺吾被黑暗吓傻之後蠢笨遲鈍起來能把人氣到想死。

真是想消滅它的心都有。

不過,現在他身上除了非常痛之外連一丁點力氣都使不出來,連驺吾身上的一根毛都拔不動,更別說做什麽了。

想不那麽難受,權宜之計就是讓驺吾先從他身上起來。

夜久星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才咬緊牙關開口:“驺吾你再不從我身上起來,我就真的要斷氣了。”

“啊?啊!啊!夜師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驺吾這才恍然大悟地慌亂着四爪從夜久星背上跳下來。

夜久星終于得以動彈翻個身順暢地大口喘氣,咳嗽也停了,簡直是重獲新生,渾身舒暢了很多。

“啊!”站立在一邊的驺吾夾着長尾巴睜大兩只大眼看着正面躺在地面上的夜久星驚呼,“夜師兄,你身上流了好多血!”

“不礙事,等我休息一下我們就走。”只是一點血而已,夜久星不在乎,看着驺吾站在一邊,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就是剛才太黑被吓了一吓,現在的心情已經平複了,就是害得夜久星受傷流血讓驺吾心生愧疚。

驺吾擡頭極目望去,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石塊,連一根荒草都沒有長。它撒腿狂跑,帶起一陣風,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久星不知道驺吾要做什麽,消失得比風還要快,問它已經沒人回答他了,加上他痛得到現在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追上驺吾。況且他發現自己從被推入黑暗之地開始到如今法力都無法使出,現在的他就如同凡人一樣,應該說甚至比普通凡人更虛弱三分。

夜久星只好繼續躺在地上等待驺吾自己回來,等待身體恢複力氣,更等待法力複原。

驺吾一口氣把方圓百裏都跑遍了,放眼望去,除了石頭還是石頭,小石頭,中石頭,大石頭,石頭地面,石頭山丘,石頭縫裏還是石頭,之前在山外看到的青山綠樹好像是海市蜃樓般虛幻,一下子全都變成了石頭。

之前采到的那九十種靈藥是夜師兄的命,只有完完整整的才是靈藥,缺了一點都得作廢,前功盡棄,現在要他拿出一點來敷傷口,他是絕對不肯從心房裏拿出來的,可是想在這全部都是石頭的地方別說是九死還魂仙草就是想找到一點可以給夜師兄止血的普通草藥都成了不可能。

驺吾氣蔫蔫地看着眼前的石頭,又回頭望望夜久星呆的方向,腳步躊躇,最終還是不放心夜久星,就又一口氣跑了回去。

☆、第 39 章

“夜師兄,我回來了!”驺吾一邊狂奔回來一邊大喊,到夜久星身邊時已經氣喘籲籲了,一身光亮柔順的皮毛一團亂糟糟的,連口氣都顧不上喘,又急急地問夜久星:“夜師兄,你好點了沒有?”

夜久星仍是躺在地上,被石塊紮破的大大小小的傷口的血已經凝固,“感覺好多了,”看見驺吾這副樣子,心疼地擡起手撫摸着驺吾跑得飛快被風吹亂的五彩毛問道:“怎麽弄成這副樣子回來?”

“我沒事,”驺吾滿不在乎地說,“夜師兄,剛才我把方圓百裏都跑遍了,這裏全部都是石頭,連一棵草都沒有長,我想找棵止血的草藥給你敷傷口都沒有,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最後一句,驺吾開始懷疑自己從沒有出現過錯誤的感應能力,聲音虛虛的,很不自信地問。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夜久星聽見驺吾的話,着急地用手撐着地面想爬起來一看究竟,卻因為他的腰真的被驺吾給壓斷了,忍着極大的痛意撐起上半身,人還沒站起來就痛得他慘叫一聲,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整個臉都繃得緊緊的,冷汗涔涔,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撐在地面上的雙手,很快,雙手青筋畢現,加上雙手本來就被石塊紮得皮破血流,現在即使血凝固了仍然使不出勁來,很快又癱軟了下去。

“夜師兄!夜師兄!”驺吾很龐大,四個爪子很有肉,眼看着夜久星痛得整張臉都皺到起來倒下去趕緊伸出自己肉乎乎寬厚的爪子墊住夜久星的身體,“夜師兄,你怎麽了?”

“我沒事,驺吾你不要擔心。我們走過了九十個地方都沒有出過錯,這一次也一定不會走錯地方的,你帶去我看看,我們肯定能找得到九死還魂草的。”夜久星側身伸手攀住驺吾的身子吃力地說。

“夜師兄小心點。”驺吾趴着身子配合着夜久星,眼睛這才看到一直被夜久星背着的劍現在只剩下劍鞘,劍不知何時不見了,驚得它慌慌亂亂:“夜師兄,你的劍不見了!”

“怎麽可能!我一直背着它的!”夜久星也顧不得痛,聽見驺吾的話,大吃一驚,心極速下沉,不敢相信地急急忙忙回去頭看,哪裏還有神劍的影蹤。

神劍在人不知鬼不覺中失蹤,靈力也突然沒有,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又十分蹊跷,一人一獸心急如焚地東找西尋,大有掘地三尺都要把劍給找出來的意思。

“夜師兄,你手又流血了,不要再搬了!神劍不在這裏的,你這樣子做只是糟蹋自己,白費力氣力氣而已,沒有用的。”夜久星似乎已經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痛意了,雙手又開始流血了,還在不停地把他周圍的石塊給搬掉。

驺吾早就把周圍都翻了個遍,見夜久星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毫無知覺地搬着石塊,說了他又置若罔聞,把它急得團團轉,只好氣急敗壞地伸出爪子踢掉夜久星手中的石塊,固執地阻止住夜久星的動作。

夜久星先是直愣愣地看了一會自己血肉模糊的雙手,才似驚醒地擡頭看着滿臉不放心自己的驺吾,咳笑一聲:“算了,這都是天意。不就是把破劍嗎,不見就不見吧,不找了。”

驺吾覺得夜久星太反常了,不放心地問:“夜師兄,你沒事吧?”

“沒事了,我們走吧,在這呆着也是于事無補。”

夜久星對着驺吾笑笑,使它寬心,一手撐着劍鞘從地上起來,一手扶着腰,感覺能支撐得住身體,才像個老公公一樣慢慢挪步。

夕陽西下,一人一獸走得比蝸牛還慢,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夜師兄,你小心點!”

“沒事。”

“夜師兄,我馱你。”

“不用,你的靈力也沒有了,馱我會像馱座山一樣重,會受內傷的。”

“夜師兄,我不怕!我可以的!”

“乖,好好走路。”

“夜師……”

驺吾跟着夜久星一步步慢騰騰地向前挪,看夜久星走得那麽辛苦,真心于心不忍還想說服夜久星,一個“兄”字還沒有說出口,突然發現前邊的地面上有很多奇形怪狀的黑影,猛然擡頭一看,一群黑壓壓的石頭獸以閃電之速從天而降,正向他們兩個襲來。

夜久星是一直都低着頭走路,比驺吾早先一步發現了異常,驺吾那聲“夜師兄”還沒有喊出來,夜久星就丢掉了劍鞘,用盡全身力氣雙手推着驺吾沖着它大喊:“驺吾,危險快跑!不要管我!”

由不得驺吾做出反應,一群石頭獸就以十分迅速猛烈之勢把他們團團緊緊圍困其中,就算是插翅也難逃了。

這一群天來石獸來勢洶洶,把夜久星和驺吾兩個驚得目瞪口呆。

“夜師兄,怎麽辦?”這群高大的石頭獸對于夜久星和驺吾來說就像一群大石山,而這群大石山正慢慢向他們逼近,沉重的步伐踏在石頭地面上發出轟隆隆的巨大聲響,地面随之它們的邁動的腳步而激烈抖動,仿佛随時都有可能被它們踏破。驺吾跟着夜久星搖搖晃晃全身戒備地看着随時有可能對他們進行攻擊的石頭獸,忍不住問夜久星。

“驺吾,我此時靈力尚未回來,你的回來了嗎?”夜久星用右手運力試了一下,發現靈力還是沒有回來,大聲問一下驺吾的情況。

“也沒有!”驺吾也試了一下,發現同樣沒有,急得眼睛都紅了。

“驺吾,聽話,”夜久星把丢下的劍鞘撿了起來,緊緊拿在右手上,把劍鞘當劍使,左手揉了揉驺吾的頭,再擡手伸着食指指着慢慢靠近他們的石頭獸的眼睛說:“它們應該是沖着我來的,你看,它們的眼睛全都是盯着我。驺吾聽話,你不要跟着我,我們分開兩路走。靈力沒有了也沒關系,你天生能跑,等我把它們引到我這邊來,然後你趁機跑出去。”

“不!我不要!”驺吾緊緊随着夜久星,好像下一刻夜久星就會消失般。

“驺吾聽話!不然我們兩個都有可能會死的!”夜久星加重語氣呵斥驺吾,讓它明白現實。

“那也有可能不會死,夜師兄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我更不會走!”

“你再不走,我就生氣了。”

“你生氣就生氣,我就不走,要活一起活,要死我陪着你一起死!”

“驺吾,你從來不欠我什麽,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幫我,夜師兄很感激你。你不需要陪着我冒險,驺吾聽話,不要跟着我。”

“夜師兄你不要再說了,我無論如何都不會你不管的,更何況現在你靈力又沒有,又受傷,這時候我更加不會抛下你的!”驺吾更加黏着夜久星。

夜久星見驺吾像一個跟尾狗一樣更加緊黏着他的褲腳不放,感動之餘又生氣驺吾的不懂事,不聽話。

石頭獸已經開始叫嚣蠢蠢欲動了,夜久星不想再跟驺吾費口舌,為了逼走驺吾,逼自己狠心,攥緊雙手,擡起腳狠狠連踹驺吾兩腳,右手中的劍鞘随之重重落到了驺吾的背上,口中厲聲:“你走不走!我看你走不走!走!走!走!你馬上給我走!再不走我就打死你!”

為了把驺吾趕走,夜久星是出了死力來打它的。驺吾痛呼一聲,眼中含着淚水,委屈堅持道:“夜師兄,就算你要把我打死煮來吃我都不走!”

夜久星看着固執的驺吾,心裏十分生氣。

“夜師兄小心!”

驺吾猛然疾呼一聲,夜久星就被它重重撲倒了在地,只看到驺吾渾身皮毛聳立,滿含淚水的兩只大眼睛中倒映着兩團火。夜久星順着它的視線看去,一個石頭獸又向它們噴火過來。驺吾四個爪子緊緊抱着夜久星靈活地打滾,躲過火球。

“夜師兄,你有沒有事?”躲過火球,驺吾放開夜久星,上下檢查他的身體焦急地問。

“我沒事。”太危險了,此地要不是死,要不就是活,要是天意要讓他死在此地,無法采到最後一種靈藥,他唯有抱憾而死。無論自己死活,夜久星都希望善良忠心耿耿的驺吾能夠好好地活着,忽略掉驺吾的關心,裝作很厭惡地推開驺吾,語氣很沖地回答它,支撐着劍鞘歪歪扭扭地站起來:“你聽見沒有我不要你管我!你走!”

“夜師兄!”

夜久星不去看驺吾,撐着劍鞘快步和驺吾分開距離。

此時,石頭獸對着夜久星發起了猛烈火勢攻擊。

霎時,眼中看着被火圍住就就快要被燒着的夜久星,驺吾的心突然像被人緊緊捏住一樣,很痛,快要窒息了,聲嘶力竭地大喊着“夜師兄!”不顧夜久星在火中掙紮勸它不要過去,勸它快跑,飛奔往夜久星身上撲。

夜久星左躲右閃地躲避着火球,火勢差一點上身之際,驺吾就撲到了他身上,四個爪子把他團團抱住。

火,燒到了驺吾身上,皮毛的焦味刺痛着夜久星的鼻子,連帶着心都灼痛起來,可驺吾無論怎麽打滾想把身上的火滅掉還知道死死護着他,不讓半點火星碰到他,不喊痛。

夜久星眼中泛紅,喉嚨哽咽:“驺吾!”

“夜師兄,你不要趕我走。如果天注定要這群石頭獸放火把我們燒死在這,就讓這火先燒死我,夜師兄你守着我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天大地大,我驺吾從來都是不安分的命,把乾坤四海走了個遍還不曾為什麽停留過腳步。可是,直到遇到夜師兄你,我才懂得有人陪伴的那種睡夢都會笑得很開心的快樂,有人關心心情随時都很愉悅的幸福。夜師兄,你一直有同門師兄師妹陪着,你是無法體會得到那種長年累月摧心殘魂的無論到哪裏,不管天黑百日都是自己一個孤獨寂寞地熬日子的感受的。我一個生靈在天地之間孤零零行走了三千年,如今上天讓我好不容易遇到你,讓我貪戀有你的陪伴,是我舍不得離開你。夜師兄我不怕你笑話我,我從來不離開你,是因為我一想到從此以後又只有自己一個就會心裏難受得受不了,我還偷偷的哭過。夜師兄,若是上天要我死在這裏,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趕我走?你知道我很怕黑,現在天都快黑了,你守着我,不要再讓我孤孤單單又擔驚受怕地上路好不好?”

驺吾的聲音漸漸微弱,抱着夜久星的四個爪子慢慢松軟開來,毛焦肉熟味像把鈍刀在慢慢割據着夜久星的心,淩遲着他的靈魂。

在低垂的夜幕下,一群石頭獸在距離夜久星和驺吾半尺之外站定,不再踏着山崩地裂的腳步緊緊摧殘着夜久星和驺吾的身體和心理,但它們圍成一圈狂嚣地向夜久星和驺吾噴着火蛇,并沒有直接噴到他們身上,而是在距離他們三寸之遙的地方噴成一個熊熊火圈把他們圍住,像一張冒火的死亡之圈慢慢圈緊他們。

眼看着驺吾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夜久星泣不成聲地從它的懷裏掙紮出來,抱緊它的頭:“驺吾,乖,聽話,不要睡!”

“夜師兄,我痛!你讓我睡一下,睡着了就不會感覺到痛了。”驺吾動動頭,貪戀地在夜久星懷裏找一個舒服一點的位置,氣若游絲,眼睛用力地睜大瞬間又無力地耷拉低垂着。

“驺吾,乖,聽話,不要睡!夜師兄知道你痛,驺吾乖,先忍一下,等夜師兄帶你出去。”夜久星哽咽地揉着驺吾,不讓它把眼睛給閉上:“驺吾乖,先忍一下,夜師兄很快就帶你出去。”

夜久星忍着如絞般的心痛對驺吾說完,輕輕把它的頭放到地面上,用劍鞘支撐着站起來,頭重腳輕地看着已經燒到距離他們只有一寸之遠的火圈,以劍鞘當劍直直指着其中一個正面對着他個頭最大的石頭獸憤怒地破口大罵:“有本事直接過來踩死我啊!放火折磨人算什麽本事?”

那個石頭獸仿佛就是以折磨夜久星為樂,就是站着不動,也不許其它小石頭獸亂動,一言不發張開石頭大嘴就直接對着躺在地上氣若游絲的驺吾方向連噴三口大火。

慌得夜久星連忙撲過去幫驺吾擋火。

只要驺吾還剩最後一口氣,夜久星就不能不管它,他已經抱着必死的心态幫驺吾擋火了。

火沒有絲毫偏頗就落到了他的身上,火辣辣的被生烤,痛得夜久星渾身都緊繃了,凄厲的慘叫聲在火焰中擴散。可夜久星不敢松開驺吾,他怕自己忍不住一個翻滾它們又放火燒驺吾。

“夜師兄,你快起開!”驺吾淚如泉湧,氣息不順地推着夜久星。驺吾已經沒有力氣了,這點力道對于夜久星來說連撓癢都不算。

“驺吾,你聽着,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都護着你。”

體內好像也燃起了一團熊熊大火,還在四肢百骸肆意流竄,體內的灼痛感已經超過了體外,夜久星感覺整個人都冒火般灼熱刺痛火燙起來,讓他要護着驺吾的意志慢慢渙散,最後整個人忍不住連連慘叫,痙攣成一團在地上痛苦的來去打滾。

整個人都着火了。

“夜師兄,你怎麽了?夜師兄!”驺吾已經說不出話來,想爬起來更是徒勞,看着夜久星這麽痛苦,只能無能為力地幹着急徒流眼淚。

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那群石頭看着夜久星整個人都燃起了火,痛苦慘叫着在地上翻滾,更加興奮,發出如山崩的轟隆隆大笑聲。

“啊!”一聲比石頭獸笑聲更大聲的慘叫聲震裂長空撕破烈火。

一條火龍騰空而起。

石頭獸得意的笑聲嘎然而止,驚恐地看着夜久星變成一條張牙舞爪的大火龍。

在腦袋也像被熊熊烈火毫不留情地燃燒得痛不欲生就要炸裂之時,夜久星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卻沒想到自己變成了一條大火龍,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忍不住騰飛起來。

擒賊先擒王,要攻破這群放火的石頭獸,首先要打敗那個最大的石頭獸王。

夜久星在空中停住,看着那群石頭獸又有恃無恐地圍在獸王身邊蠢蠢欲動,先張開一口氣把驺吾旁邊的火給吸掉,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狠狠一口大火噴向獸王,一個擺尾把那群明顯有些慌亂的石頭獸引離驺吾。

龍吟獸叫之際,大火紛燒,火勢沖天,黑夜變成了白天,到處都是亮堂堂的。

一共有三十四個石頭獸,只要除掉獸王,那剩下的三十三個都會土崩瓦解。

夜久星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驺吾,把兩只目光如炬的龍眼轉向被三十三個石獸以衆星拱月之勢護駕着的獸王,蓄足火力,一鼓作氣,以雷霆橫掃千軍萬馬不可阻擋之勢突破石獸的重重火球,避開獸王向他襲來一塊巨石,張大龍嘴,伸出龍爪對準獸王的心髒襲去……

電光火石之間,片片龍鱗,塊塊石頭化作漫天火星飛舞開來,一個個石頭獸如同山崩地裂般轟然崩塌,驚雷響徹天地。

月日轉換,昏晨交替。

全部石頭化作青山綠水。

一輪紅日從最高的一座山峰冉冉上升,朝霞萬道。

奄奄一息的驺吾已經活力四射地撲騰到水中欣喜若狂地打滾,撲騰起一大片白花花的水花,沖着還在天上騰飛未變回人身的夜久星高興地喊道:“夜師兄,神劍在這裏!你快下來!”

夜久星看着這一連串的變化,驚得說不出話來,聽到驺吾歡快高興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激動地飛進水中緊緊地抱住驺吾的頭:“驺吾,你沒事了?”

“夜師兄,我沒事了。”死而複活,驺吾也很高興,還有更驚喜的發現,驺吾激動地掙脫夜久星的懷抱,在水裏繞着夜久星高興地游來游去十幾圈,興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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