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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聲喊道:“夜師兄,我擺脫獸身了,現在我可以和你一樣做人了!”

“真的!”夜久星的驚喜和高興已經不言而喻了。

“真的!夜師兄你等一下,我變成人樣給你看!”驺吾興奮地說完,就一口氣沉潛到水裏去,一陣水花響起,從水裏鑽出了一個歡快活力的美少年。

美少年快速游到夜久星身邊,明亮的雙眼同樣歡快至極,從水裏站直,青松翠竹般挺拔俊朗地站在夜久星面前,聲音激動得哽咽:“夜師兄。”

“你,真的是驺吾?”夜久星看着面前這個陌生的俊朗少年,遲疑道。

“是啊,是啊,夜師兄,我真的是驺吾!”驺吾把在水中撈到的神劍遞給夜久星:“夜師兄,你的神劍!”

夜久星看着陌生的驺吾,呆滞地接過神劍。

“夜師兄,我這樣子不好看嗎?”驺吾看夜久星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看,頭皮發麻,看看水中自己的新模樣,撓撓頭猶豫着問。

“好看,很好看,把我們瀛崖的弟子都給比下去了。”夜久星笑着說。

“我真的有那麽好看?”驺吾低着頭目不轉睛地看自己水中的倒影。

“真的!”

“夜師兄等我一下還有驚喜!”驺吾話還沒說完,又一口氣沉潛到水裏去。

驺吾就像一個孩子一樣咋咋呼呼,夜久星看着游到水裏去的驺吾搖搖頭失笑。

嘩啦又一陣水聲響,驺吾的冒了一頭的水出來,游到夜久星身邊,骨節分明的手舉着一棵綠油油的草到夜久星面前,聲音還是很興奮激動:“夜師兄,你看,九死還魂草!我們找齊了八十一種靈藥!”

夜久星不敢相信自己和驺吾在經歷一番生死之後,驚喜一件件,看着這棵幾乎要了驺吾和自己命的草,雙手不住地顫抖着從驺吾手中接過,複雜的眼淚滾燙落入到水中。

“夜師兄,我們已經采齊了靈藥,不是應該高興嗎?你怎麽?”驺吾不敢相信有淚不輕彈的夜師兄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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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高興。”夜久星把眼中的眼淚抹去,摸了摸驺吾的頭,內疚:“我打了你,身上還痛不痛?”

“不痛,一點都不痛,我知道夜師兄都是為了我好。”

夜久星側身擡頭看着天上的太陽,才恍然如夢醒,急道:“我們快回去,弦月還在等着我們回去!”說完,就要騰飛而起。

驺吾拉住夜久星:“夜師兄,你現在這個老頭乞丐樣回去會吓着弦月姐姐的,你先洗洗換件新衣服我們再回去。”

夜久星聽完驺吾的話,低頭打量水中的自己,衣服肮髒又破爛,頭發淩亂,面目滄桑,眉頭越蹙越緊。這副破模樣,要不是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倒影,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麽邋遢。

夜久星看着驺吾一身濕嗒嗒如同他皮毛顏色的五彩斑斓衣,“驺吾,我們一起快點洗,換身幹淨的衣服就回去。”

☆、第 40 章

其實,驺吾叫夜久星洗澡換衣服再回去是想多玩一會水的。

夜久星和驺吾在日中之時才騰雲駕霧一路往昆侖丘緊趕慢趕,回到昆侖丘已經皎月高懸,星河燦爛了。

“哇!夜師兄,你看那河裏放了好多的河燈,真漂亮啊!我們先下去看兩眼再回去好不好?”也許獸和人的眼睛終究有差別,初為人的第一天,就算是以前最不入眼的泥土,在現在的驺吾看來都覺得新鮮動人心扉得不得了,一路上一雙眼睛貪婪得都舍不得眨一下,看到小花小草小蟲小蟻都想停留下來看一眼玩兩下。

好不容易用命來采齊了藥,夜久星歸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飛回到弦月身邊,快點看到弦月,也不理初為人像個小孩子一樣的驺吾突然童心初萌玩性大起,嘴裏一直嚷着要看這個要玩那個,一路緊緊提着它的後衣領回來。好不容易回到昆侖丘的領地,驺吾更加心癢難耐了,一邊還不死心地誘惑着一心沉如水,兩眼無一物的夜久星,一邊賣乖順從地跟着夜久星往前飛,一雙活潑的眼睛沒一刻閑暇安分過,骨碌碌地左顧右盼,東張西望。

“驺吾乖,我們先回去。”夜久星熟心應手地拌正驺吾左探右伸的腦袋,語氣仍然很溫和,但沒有半分讨價還價商量的餘地。

雖然現在星月明亮如白晝,但昆侖丘萬物皆有,成精成怪的更是數不勝數。驺吾剛從獸化為人,靈力戰鬥力還有待進一步的修煉,要是遇到法力高強的精怪它不僅打不過,連跑都不一定跑得過,還得需要夜久星的護佑,對于這一點驺吾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驺吾惜命,以前只有它自己的時候,一有個風吹草動,它就跑為上計。為數不多的勇敢都用來幫夜久星了。現在為了保住自己剛成形的小人命留着看以後大好的花花繁華煙火人間,不得已,只好努着嘴委委屈屈地跟着夜久星走。

“弦月,我回來了!”弦月的房裏門開着,夜久星沒想太多,興沖沖地往屏風後邊的床邊跑。

此時的弦月正躺在河邊的蒹葭密叢裏看星星,夜久星哪裏能看得到弦月的人?

房中幹淨,微光中,甘香的味道從熏爐飄袅而出。

看到錦衾亂堆,床中淩亂無人,夜久星覺得一股巨大的慌亂和冰冷正在把自己從頭到腳緊緊的包圍住,讓他無法呼吸又瑟瑟發抖。本該躺在床上修養的弦月,難道還會有另一個偏執的沉蓮把她悄悄地偷走?或者天生熱衷于殺戮的任縱橫把她帶走?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夜久星想想心裏都受不住,他會發瘋的。

夜久星慌慌張張地跑去看其他人有沒有安在。

“夜師兄,你怎麽了?”驺吾在回廊裏正逗剛剛在草叢裏抓到的兩個小蛐蛐玩,見夜久星慌慌張張地從弦月的房間裏跑出來,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吓得趕緊扔掉蛐蛐,跟着夜久星跑大聲問道。

然而,跑得太急的夜久星并沒有聽到驺吾在叫他。

“大師兄,傅師兄,你們都在啊,弦月呢?”在一處光亮的亭子裏,了空凡、傅适于、清曉、明微四人坐在一起吃着流幽做的小點心,從世間現勢正聊到夜久星何時才回來,就聽到了夜久星火急火燎的詢問聲。

四人一聞此言,喜疑交加。喜的是夜久星回來了,還未等他們站起來,夜久星就跑到了他們面前。疑的是,入夜之前,青青端着流幽做好的點心過來給他們享用時還興高采烈地跟他們說,弦月氣色好了很多,臉上那條傷痕也已經痊愈了。而現在夜久星一回來就一臉心慌意亂地跟他們找弦月。

“夜師兄你回來了!”明微從一聽到夜久星的聲音,心裏就開始小心翼翼地暗暗歡喜起來,見夜久星心慌氣喘地跑到前面,趕緊倒一杯溫茶給夜久星驚喜地歡呼着,雙眼中的光瞬間更加黑亮璀璨起來,不動聲色卻謹慎貪婪地看着許久不見又瘦了的夜久星,接着溫和說道:“弦月不是一直在房裏修養着嗎?”

“是啊,夜師弟,天黑之前,青青還十分高興地跟我們說弦月好了很多。”了空凡伸出手幫夜久星順氣說道。

“剛才,我一回來就到了弦月的房裏去看,床上空蕩蕩,弦月不見了,大師兄!”夜久星現在什麽心情都沒有,把明微遞給他的茶水放到桌面上,心慌意亂地說道。

明微看着夜久星連正眼都沒有看她一下,連她倒的茶也沒有喝,默默黯然垂眼。

“怎麽可能?我們趕緊去看看!”傅适于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劍不可置信地說道。

“夜師兄,你別急,青青一直在守着弦月,要是弦月不見了,青青肯定會急瘋了的跑來跟我們說的,你是不是走錯了房間?”五人一邊疾走,清曉說道。

“不會的,不會的,我記得一清二楚弦月在哪個房間!”夜久星把關于弦月的每一件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夜師兄!唉!唉!唉!”五個人像一陣風和驺吾迎面而過,跑得太快,夜久星依然沒有看到驺吾也沒有聽到驺吾叫他的聲音。驺吾就像憑空出現一樣,其餘四個人同樣也沒有看見驺吾,也沒有聽見驺吾的聲音,驺吾只能沖着五個人的背影白叫。

四個人跟着夜久星跑進弦月的房裏,入目的仍是空蕩蕩的床鋪。

“你們看,弦月真的不在這裏!”夜久星指着空蕩淩亂的空床對衆人說。

“青青呢?她不是一直守着弦月的嗎?”明微問夜久星。

“不見她,我一回來就見門開着,一個人也沒有。”夜久星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夜師兄你不要急,我們分頭去找找,也許是弦月提前醒來了,青青帶弦月出去走走了,也有這個可能的。”清曉安撫着夜久星的心情,明白夜久星焦灼害怕心情。如果是大師兄突然不見,清曉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發瘋。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她不知道大師兄的心思,她也不敢讓人知道自己對大師兄的小心思,只要能整天都看到大師兄好好的,她就很心滿意足了。

五人又分頭去找青青和弦月。

“青青,你怎麽在這裏?”清曉見着青青正從流幽的房裏出來,急急拉着她的手道。

“因為流幽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我看完小姐姐實在是不放心就到她房裏來看一下。”流幽睡着了,青青關好門,拉着清曉走示意她小聲點。

“流幽怎麽了?”清曉聽見青青這樣說,關心地問一聲。

“我也不知道她怎麽了。中午在廚房時還好好的,在傍晚太陽快要下山時候,她在廚房裏給我們做點心吃,我就發現她臉色有點蒼白憔悴,問她怎麽了又說沒事。掌燈時節,我給小姐姐洗完臉擦完身子,實在是放心不下流幽就到她房裏看看她,發現她昏昏睡在床上,渾身發冷,我就給她輸了點真氣照顧她安然入睡到現在。”

“那流幽沒事吧?”

“沒事了,現在已經睡下了。我要回去照顧小姐姐了,清曉你要去哪?”

“弦月不在房裏,我以為是弦月提前醒來了,你和她出來走走,我是過來找你們的。”

“小姐姐怎麽會不在房裏?”青青瞬間魂飛天外,急急道:“怎麽會這樣?!我來看流幽時她還好好躺在床上,不行!我要去找小姐姐,要是小姐姐又被我守丢了,我就是死也無法瞑目的!”

“青青,你冷靜點,說不定是弦月醒了,自己起來走動了。”清曉的心裏其實也是亂如麻,但不好在已經方寸大亂的青青面前表露出來,沉着地繼續說道:“剛回到的夜師兄已經和大師兄他們去找了,說不定他們已經找到了弦月,我們去看看。”

青青和清曉的聲音漸去漸遠直到聽不見,黑屋裏緊靠在門邊的流幽才支撐不住,整個人緩緩往地面下滑。

在青青吹掉燈的時候,流幽就醒了過來。本來她翻個身想繼續睡的,身體流了不少的血得修養。可是清曉找了過來,一向穩重有加的清曉盡管控制了自己,流幽卻從她的聲音聽到了她內心深處浮動着的不安。流幽便多留一個心眼。

“弦月不見了,是不是哥哥把她給帶走了?”流幽的心裏頭直接跳出這個想法,喃喃低語:“按理說弦月沒那麽快醒過來的。” 誤打誤撞得到哥哥的百靈藥,加上順水推舟用她這種不能輕易在三界中流的血來做藥引子,至少可以抵得上要夜久星去采的那九九八十一種靈藥了。按照流幽的診斷,弦月最早也得到第二天午時才能夠醒過來,怎麽會不見了?流幽在心中揣測:“這普天之下,除了哥哥會對毫無反抗能力的弦月下手而且能夠在我的眼皮底之下絲毫不被我發覺的還會有誰呢?不行,我去找哥哥問清楚!”流幽站起來,跌跌撞撞地開門出去。

……

這邊,夜久星四個分開在昆侖丘不放過半點蛛絲馬跡地找人。

在如燈般光亮的月色照耀下,夜久星終于發現一連串連綿不絕深淺不一的腳印,他蹲下來細細看了看,目光諱莫如深。

他站起來,眼睛跳躍着點點星光,抿緊了嘴唇,腳步沒有一絲的猶豫,當即沿着腳印快步走去。

穿過重重蒹葭,到了滿是微柔光亮的河燈的河邊,夜久星一側頭看到的就是那張朝思暮想的臉,很蒼白,很憔悴,不哭不笑,正木木地看着天上,一身命理衣已經變得比自己的還要潔白無暇。

一眼萬年,眼中有歡喜,有滄桑,更甚是心疼。

夜久星順着弦月的目光,擡頭仰望到的就是那一望無際的繁星,還有被星星守護着的明月,心裏突然很酸澀起來。

天上的明月和星星相依相随,互相守護着彼此。

曾經,在弦月還在深睡不醒時,他也曾半步不離地守護着她。可是在弦月好不容易在他盼星星盼月亮醒過來的時候,因為他僅僅憑借一個不知道的名字而造成他和弦月之間音信隔絕整整一百年!

一百年的光陰,已經夠世間那些平凡的夫妻執手偕老相伴走完一生了。

可就是因為他心中的一個嫉妒和猜疑,竟造成他和弦月之間整整分別一百年,生死兩茫茫,不得話半點相思。

長相思,摧心肝。

其中無數個不寐的相思蝕骨長夜,夜久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每在人間亂世中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背影一次,他就無比的後悔,痛恨當初的自己一次。

此時,別是一番滋味萦繞在夜久星的心頭,眼睛酸澀起來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一動不動的弦月身邊,緩緩蹲下身子,害怕眼前的會是虛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弦月。

弦月有聽到聲響,但她不想理會來者是何人。

這一刻,就算是天塌下來,她都只想靜靜地看着天上明亮的星星,如同在花蓮界無數個看星星的夜晚一樣。不過,現在的她終于明白了,那時候失憶的自己會莫名流淚,難受,是因為有一個如同星星般璀璨軒昂的人對她來說很重要,他們還有生生世世之約。

直到那熟悉的久違的溫暖沿着指尖蔓延到心扉,弦月才轉兩下眼珠子,視線陷入到那雙有着明星般明亮的雙眼裏再也無法挪移。

“夜師兄,是你嗎?”弦月伸出手來撫摸上那張已經淚流滿面的臉,輕聲道,她怕這張剛在星空沖她柔笑的臉會藏進繁星裏瞬間不見。

天不老,情難絕。

心裏剛爬上的千種憤恨與委屈消弭殆盡,只剩下缱绻情深。

“是我!是我!弦月是我!”夜久星淚如泉湧般哽咽着,一把把弦月緊緊抱進自己的懷裏,一聲聲地喚着:“弦月!弦月!”

“夜師兄你為什麽要哭?”弦月被夜久星抱得太緊,想動一下又被夜久星緊張地緊緊抱住。

“我以為你又不見了。”

“我為什麽會不見?”

“因為我沒有守護好你。”

“那你要不要守護好我?”

“要!我要!弦月,我要生生世世都守護着你!”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食言?當初我們在三戌城的時候就說好了的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可是我醒過來時,你天天都沒有來看我。後來我在花蓮界裏,心裏頭腦裏都一片空白也不見你來,這就是生生世世的在一起?”心裏終究還是有怨言和委屈。

“對不起,弦月!怪我,都怪我當初小肚雞腸!以後我絕不食言,我在此向天上的星星月亮發誓,讓此地的河水和蒹葭共做證,若日後我夜久星如有再辜負鳳弦月者,定遭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夜師兄,我的心裏從一開始就是你,從來都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何來的小肚雞腸?我不希望我愛的人患得患失,你要把話跟我說清楚,不然我心裏也會很難受,也會患得患失的。”

夜久星抱緊弦月,在悔恨交加地跟弦月細細祥說了蹉跎的事情,還有心裏的介懷:“弦月,你知道嗎?當我覺得你的心裏還有一個比我重要的人時,我心裏介意得要命,難受得要命,很多次腳步都比心先一步朝你房裏想去看你了,可是一想到你心中的那個蹉跎,我伸出去的腳步又退縮了回來。直到你不見了,我在人間裏怎麽都找不到你,我才知道,比起你心裏還有個人,我更害怕你不在我眼前。弦月,以後,我再也不會松開你的手了。”

“那你想知道蹉跎嗎?”弦月沒想到,夜久星吃一朵已經再也不可能回到天上飄的雲的醋而造成兩人今日的結果。

弦月從掌中變出一朵流溢着藍紫光芒的花伸到夜久星面前,聲音唏噓緬懷着:“夜師兄,蹉跎只是一朵已經不存在的雲而已。這朵花,是蹉跎彌留之際唯一留給我的東西。夜師兄,蹉跎從我進瀛崖不久就一直陪伴着我,蹉跎對我而言,它除了是一朵雲之外,更是我的摯友,而這世間除了我就再也沒有誰知道蹉跎這朵雲的存在了。那時候我們瀛崖遭逢大難,蹉跎又是那個時候死去的,我非草木,也非鐵石心腸,你叫我如何不哀痛難受?”

“對不起,弦月,我不知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那個時候我不應該對你不理不睬的。當時的我真的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我只想你完完全全屬于我,才會做出如此幼稚又傷你傷我之舉。我已經遭到報應了,上天已經懲罰我了,讓我在流離颠沛中失去你整整一百年,人間正道也成了滄桑,弦月你原諒我好不好?”

“夜師兄,那你跟我一起記着蹉跎好不好?就算它是一朵雲,被多一個人記得,就多一個人知道它存在過,也算它沒有白來過這世間走一趟。等我們回瀛崖,光複我們瀛崖之後,我們一起給蹉跎立個牌位上柱香給它,行不行,夜師兄?”

“好,我都聽你的。”

“夜師兄,你送給我的玉鳳簫我一直帶在身上。”弦月把藏在身體裏的玉鳳簫拿出來給夜久星看,“我從來沒有把它弄丢過。”

愛恨一念之間,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在最是人間行路難中弦月選擇了原諒,選擇了愛。

玉鳳簫在星月的光芒下,散發着着柔柔的玉光,簫身上的玉鳳栩栩如生,呈展翅自由翩然起舞之狀。

“來,夜師兄為我吹一曲。”弦月把簫遞給夜久星。

“別說是一曲,就是無數曲,生生世世我都願意為你吹,弦月。”

茫茫夜色,蒼蒼蒹葭,熠熠星月,皎皎兩玉人,弦月把頭枕在夜久星的腿上面含微笑地聽着夜久星只為她一人的吹奏。

夜師兄,我原諒你,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因為我而患得患失的樣子。

夜師兄,我原諒你,是因為在我記憶不複存的時候,看到星星會莫名悲涼,空虛,難受,流淚。如今,我才明白,你就是我心裏的星星,是我心裏面的微光,一直是你占據着我全部的情愛。即使是我的記憶被抹去,那個人不是你,無論他對我多麽掏心掏肺的好,我都心生抗拒。

夜師兄,我原諒你,因為我發現即使對你有再多的怨念和委屈,在看到你時只剩下歡喜。

夜師兄,我原諒你,是因為世事無常多變,在這妖孽橫行霸道的世間,我們為了這天地之間的正道光明與太平而流離失所地出生入死着,在生命的途中一程又一程地受着各種煎熬,忍着生死和悲歡離合,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夠一起走到最後,我怎舍得浪費光陰去怨恨你?

夜師兄,不管我有記憶還是沒有記憶,若你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至死不渝。我同樣在此向天上的星星月亮發誓,讓此地的河水和蒹葭共做證。

最歡喜,經年歸來,人都在。

最可泣,歸來時,物在人亡。

夜師兄,你我久別重逢,該歡喜,這一刻,我想讓時光慢些走,把天地都抛卻,讓我在你的懷裏歡喜。

☆、第 41 章

“弦月醒醒,我們該回去了。”不知不覺中,弦月慢慢地在夜久星的腿上睡着了,睡得很平和,很安穩。弦月全身受傷的肌膚經過流幽不遺餘力的醫治已經自行複原成了原樣,連帶命理衣上的污垢也自行消除,眉彎處那深深堆起的憂傷化作了柔和的明媚,皎潔的月光照耀在她那細膩白皙的臉上,使得她憔悴失色的容顏重新煥發出絕世婉麗的光彩。

若不是任縱橫率領衆多妖魔出來做禍殘害人間,也許這世間上的每一個人都能夠過着井然有序的美好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息時安穩有甜夢。而如今一人作亂天下都遭殃,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正經歷着妻離子散,陰陽兩相隔之痛,要麽沒一個有好覺睡,要麽就是已經在一堆塵土中長睡不起了。

弦月的模樣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卻比記憶中的瘦了許多。夜久星放下簫看着弦月此刻安靜的睡容心疼地嘆息了一聲,把弦月攬入懷中抱緊,聞着她身上的馨香,真想抛下所有和弦月就這樣子在這一方祥和無擾的天地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也只是在這一瞬間一晃而過的一想而已。

他不能,弦月也不能,瀛崖的弟子都不能。他們的使命就是保衛這天下蒼生,若是他們這群以天下為己任的有能之士在這妖孽橫行的時刻也不顧百姓的死亡,為了一己之私而眼睜睜地看着任縱橫率領着千軍萬馬來血洗全世間而無動于衷,普天之下還會有誰來拯救這世間的芸芸衆生?

嘆息過後,元氣恢複過後,把絕望和疲憊都忘掉過後,還得重新站起來為了這世間的樂土繼續再戰。

他們都盡心盡責承擔起屬于他們的責任了,若是天要助纣為虐,他們也死而無憾了。

夜更深了,月亮已經偏西了,露水重了,夜久星手一下下地撫摸着弦月的秀發,低頭細細看了安靜睡着的她許久,才非常舍不得地輕聲喚她。

弦月呓語般“嗯”一聲,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夜久星一眼又閉上了,嘴邊随之挂着一絲微笑。

“來,弦月我們該回去了。”

“回哪去?這裏是哪?”弦月睜開眼睛,迷茫地問。

“我們回家,這裏是昆侖丘,回我們暫時安在這裏的大家。”

“好,我們回家。”弦月站起來,“夜師兄,我想要你背我回去。”

“好,我背你回去。”

弦月趴在夜久星的背上,回頭看了一眼夜久星背着她走過的有重重嚴密的蒹葭,還有高低不平的石頭的長路,這一條長路就像是對抗任縱橫的路,注定困難重重,坎坷難行且漫長。而夜師兄就這樣背着自己慢慢地往回走,每一步都很平穩踏實。弦月更加抱緊了夜久星的脖子,她不怕前路妖魔擋道,只怕斯人不在。

夜師兄,我想讓你牽我,抱我,背我走過這世間的風風雨雨,無論是何種情況,我想,你,永遠都在我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年快樂,一切都好

☆、第 42 章

這邊流幽顫顫巍巍強撐着到了哥哥的魔宮。

好不容易來到了這裏,卻舉步躊躇了,流幽悄無聲息地站定在魔宮門口面前的一塊大石頭擡頭仰望,哥哥的魔宮不同于昆侖丘處處容納天地萬物的生機明媚,高大寬敞巍峨的魔宮陰風襲人,魔霧缭繞,死氣沉沉卻又殺氣深深。

魔宮裏面戒備森嚴,魔火幽幽,一個個魔兵拿着兵器神情嚴肅地在走來走去巡查着周圍的情況。

流幽沒有忘記自己和哥哥之間的争吵,她憑着一鼓作氣來到了這裏卻在門口猶豫不決了,不想驚動裏面的魔兵,就靜靜地看着這整座魔宮。

陰風陣陣地吹拂着,吹得流幽的頭發拂面,衣袂翩翩起舞,沙沙作響。

“誰!誰在外面!”一聲怒喝傳來,緊接着一大群魔兵已經把流幽包圍住了,待看清楚是流幽之後,都感到十分的意外。因為整個魔宮裏的妖兵魔将都知道,一魔之界的公主盡管是魔主的掌中寶,可公主卻不願與魔主為伍,一個人躲得遠遠的,魔主帶領它們出來那麽久,公主就回來過一次,都沒有待夠半個時辰就和魔主鬧得不歡而散,最後害得它們被魔主拿來出氣。而最近魔主的脾氣更是陰晴不定,白天出去一趟回來臉色難看得要吃人,害得它們心驚膽顫,都不敢靠近魔主半步,各個都裝眼瞎裝耳聾,能躲的盡量躲着走,免得又要遭受毒害。

它們都知道卻不敢捅破明說,魔主心情的好壞和公主脫離不了關系,而魔主心情的好壞又關系到它們身家性命的好壞,而大部分時間裏面魔主的心情都是非常糟糕的,可想而知,它們的處境得有多糟糕。

它們懼怕任縱橫,更對流幽有怨言,然而都是敢怒不敢言。

它們寧願魔主整天下達命令要它們到哪裏去征伐擄掠都不想守着魔宮擔驚受怕,同時它們也在心裏默默祈禱魔主最好不要去找公主,不要通過幽藍珠看公主的情況。

可是從來都是事與願違。

如今,魔主心情正不好,突然不知打哪裏來的公主臉色也不好,它們不得不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為首的一個作為表率,恭敬作揖,聲音微顫道:“公主,您來了怎麽不進來?魔主他在大殿上。”

“嗯,知道了,你們下去吧。”流幽把它們打發走後,抱着問一句就走的心态走進了魔宮的大殿。

大殿之內只有任縱橫一個人高高躺在大殿上面的榻上,側着身面朝裏面,靜悄悄的,一動不動,不知是醒着還是睡着了。流幽站在殿堂之中只能看得見哥哥一個漆黑如墨的孤單背影,這個孤單的背影是他自己太大的野心和理直氣壯的死不悔改的執迷不悟造成的,怪不得任何人,卻又讓流幽心疼心酸和怒恨。

這世間,只要有嘴會說話的,無論是人,還是各種各樣在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裏游的精怪都對哥哥進行唾罵,自己從深谷出來後耳朵就沒得清靜過,每天都有各種聽不完的謾罵聲,這讓流幽感覺到自己的脊梁骨也被別人狠狠地戳,她自問自己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她痛恨哥哥給她帶來的不安寧。可是,她也忘不了,再怎麽罪大惡極的哥哥始終如一地對自己好,把自己當寶。

可是,有這樣子的哥哥只會加劇她內心的苦楚。

“哥哥”這個親密的稱呼已經在心中百轉了千回,可是張開口卻像突然啞巴了一樣就是喊不出聲來,流幽看着哥哥那個讓人想落淚的背影默默退了出去。

作為魔界之主的任縱橫又怎會不知道流幽來了呢?他雖從未睜開眼睛,但自從流幽到了大殿之後的一舉一動都在心裏感知得到一清二楚。

流幽一直都沒有出聲,任縱橫也就一直靜靜地躺着,每一次和妹妹見面,心情都是歡喜得心花怒放的開始,最後總會是再到彼此傷害的黯然神傷結局。

知道妹妹來,他是心生喜悅的,他想把這歡喜得心花怒放的開始延遲得久一點再久一點,所以他舍不得開口,舍不得打破兄妹兩之間這平靜的片刻。

在這個世界上,任縱橫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妹妹是自己唯一的軟肋,是他最後的一點心慈手軟。

無論這個妹妹怎樣對他出言不遜,他總舍不得動她一下下。

流幽退出大殿的瞬間,任縱橫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可是心情卻一落千丈,滿身寒氣乍起,直到流幽再一次踏進大殿,他才恢複原樣。

不出半個時辰,流幽用托盤捧着兩盤色香味俱全的菜還有兩雙筷子進來放到一張已經擺着酒壺酒杯的桌子上一一擺放好,斟上兩杯酒,自己一個人坐在一邊拿着筷子對着酒菜發呆了一會,才端起酒來慢慢喝,沒有夾菜也沒有叫任縱橫。

流幽也知道哥哥知道她來了,可是哥哥一直沒有動靜,她卻做不到一鼓作氣的興師問罪了。她想,要是她把酒喝完,再把菜吃完,哥哥還是不理他,她就馬上走,走得遠遠的,當自己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以後也再也不會違背自己的心踏入此地半步。

最終,沉不住氣的還是任縱橫。

一眨眼的功夫,原本還在榻上躺着的任縱橫就坐到了流幽的對面。

流幽擡頭看了任縱橫一眼,什麽話都沒有說,又繼續喝自己的酒。

任縱橫坐定後首先看了一眼流幽白天割到的手腕,腕上的肌膚很白,很細膩,沒有看到傷口的痕跡,再擡眼看流幽的臉色,是沒有血色的蒼白,這讓他的眼眸黑暗深沉起來,連帶着臉色也一樣。

任縱橫手中的拳頭緊了松,松了緊幾個輪回,還是沒有忍住,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流幽正在斟酒的手腕,診斷到她虛弱的氣血,大發起了脾氣,一把把桌子掀翻,酒菜撒了一地,吼道:“我給你的藥呢?為什麽不上?為什麽要這樣對自己?你難道不知道你的血不能輕易在三界之中流的嗎?”停了一下,任縱橫恍然大悟又痛心疾首質大問道:“你是不是用你的血和藥去救那個鳳弦月了?”

流幽沒有回答哥哥這一連串的問題,看着哥哥那個生氣猙獰的面目,鎮定說道:“我來只想問你一句話‘她是不是被你帶走的?’”

“是又怎樣?”任縱橫怒極反笑,真是他的好妹妹,都這樣子了,還有心思去關心他的敵人,一有點什麽就會懷疑到他身上,反正妹妹知道他的身份後,一直沒把他當過好人過,任縱橫也不在乎讓妹妹對他多一個誤會了。

他不能再留着那群禍害了!他也不會任由流幽和那幫人接觸了,任縱橫計上心來。

“是,你就讓我帶她回去,哥哥,算我求求你了!”流幽特意放軟了聲音來懇求。

“如果我不讓呢?”任縱橫怒氣橫生地拂起袖子,轉個身子背對着流幽,雙手背在背後,緊緊握着,不想再去看到一直和他異心的妹妹為了別人而求他的樣子。

“哥哥,算我求你了,讓我帶她走。”流幽上前,抓住任縱橫的袖子,苦苦哀求道:“哥哥,你就當幫我個忙好不好?”

心真的寒了,他的妹妹倒像了別人家的了,只有為了別人,才會不顧前嫌,不顧他的感受。任縱橫閉上眼睛一下子又睜開,裏面變得又幽暗深沉又寒冷堅硬,嘴裏溢出一聲冷笑,一把把流幽推到在地,看着流幽不可置信的表情,心裏還是被揪緊痛了一下,看着流幽的眼睛說道:“流幽,這個忙我不會幫你,而且,你也不用再接觸他們了。一輩子都待在哥哥身邊。”

哥哥的話說得不急不緩,但卻讓流幽感到了害怕。哥哥那張英姿俊美的臉已經扭曲猙獰,面對哥哥的步步緊逼,流幽用雙手撐着地面往後挪,一邊驚慌地看着哥哥,“你這麽說什麽意思?”

流幽的氣血太虛弱了,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和他不相上下的妹妹了,任縱橫不擔心妹妹還能逃得出自己的手掌心。

任縱橫不緊不慢地逼近視他如豺狼虎豹般可怕的流幽自說自話:“妹妹你不是喜歡小白兔嗎?也是,小白兔那白白的毛毛茸茸,兩只耳朵豎起來,蹦蹦跳跳,善良又可愛,正符合我善良的妹妹,你說,你就變成只可愛的小白兔乖乖呆在哥哥身邊怎麽樣?”

“你休想!我才不要呆在你身邊!”這樣子的任縱橫對于流幽來說很陌生,很可怕。面對這樣子陌生可怕的哥哥,流幽看向哥哥的目光充滿了無措的慌亂,想要爬起來用法力逃走,卻發現法力用不出來也沒有足夠的力氣支撐自己爬起來,只能驚懼地坐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往身後挪,企圖想要逃離。

“這已經不是你說了算的了,我的好妹妹!”任縱橫無視于流幽對自己的懼恐,嘴角邊噙着一抹笑說完,擡起手施法直接把毫無反抗之力的流幽變成了一只毛茸茸的有着紅眼睛的小白兔。

任縱橫不會沒有看見,在他擡起手的瞬間,流幽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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