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定契

路刀沸騰了:“成成成婚嗎?!”

溫濃:“……我說的是插科打诨的打诨。”

“你就裝吧。”路刀俯身咬着他耳垂磨牙,“溫哥哥,你盡管裝,你看回家了我搞不搞你。”

溫濃被他磨得熱氣蒸騰,側過臉撫他頭發失笑:“別啊少主,認栽了還不成嗎?饒了小的吧。”

路刀抱住他輕啄,扮不了傻了,艱澀着問:“什麽時候的事?”

溫濃裝傻:“少主說的哪一件?”

路刀站直垂眼看他,擺出一臉的淡定,臉上殘餘的靈紋卻和心跳處在同一個頻率,暴露了他的雀躍羞赧激動:“溫哥哥……承認和我好上的時候。”

溫濃耳朵一燙,不自覺咽口水,別過眼不敢看他。然而下一秒就被掰了回去,被迫直視他灼灼的雙眼。

路刀抵到他面前:“說啊。”

什麽時候?

“……不知道。”溫濃打岔,“細水長流的事,自然而然的,就……萌生了。”

他打死也不會說确切的瞬間。

洶湧的反應在換靈之時,極致眷念卻是在受困之際。

大量的虛實片段在識海裏試圖混淆真僞,剎那之間将近兩百天的日日夜夜在識海深處呼嘯,微弱又固執地不停重播有關他的一切,傻萌歡笑有之,嗜血可怖有之。

千萬點思緒川騰不息,在迄今的二十年裏彙聚成磅礴的浪花,沖刷開困頓,揭開了雜陳五味。

——鮮明熾烈地剖開了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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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意識模糊的剎那,本能地抓住這個認知,才沒有被狂流奔竄的記憶片段擊垮。

那時溫濃想:這些都是假的。

我心悅他,才是真的。

他沒有說出豐富的內心戲,克制着放在識海深處不讓他知道。但這樣近地看着少主的眼睛,溫濃的呼吸漸漸地急促了。

路刀對他的回答不是很滿意,但一顆心都被眼前人揉化了,聽他說什麽都歡喜。只因重點在于,不管理由是什麽,溫哥哥的前提是承認了對自己的心思。

那麽,還有什麽比這更好的?

“溫哥哥喜歡我。”路刀忍不住叼他唇角,含混反複地問,“溫哥哥願意和我好,四不四?”

溫濃避開他毫無章法的索吻,臊得不行:“四四四,你別跟個小狗似的糊我一臉……”

路刀啄了一會,不滿眼下淺嘗辄止的解渴,禁锢着他往別的地方去。諸戰方休,他此時靈脈裏的虧空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只要溫濃使勁就能推開,但人也只是縱容。

或者其實是他打好了心理準備,對接下來的事并不排斥。

溫濃越過他肩頭,以眼神示意龅牙留在原地等他們,龅牙乖兮兮地吐舌頭,蓬松大尾巴輕搖。小胖蜃抓着天馬尾巴玩,一看見他便吓得打了個嗝。

溫濃還想再找盧偃,結果老盧頭已經不見了,八成是被東奧斯卡簡拐走了。

路刀迫不及待地要帶他走,以致将插在地上的斬龍刀抛在後頭,溫濃只好拍拍他提醒:“你把靈器忘了。”

路刀頭也不回,斬龍刀應召淩空而起,溫順地跟在他們身後。

溫濃趴路刀身上端詳那刀,斬龍刀身赤墨交加,邪氣沖天,凜然之中卻又意外的乖巧溫順。那濃墨重赤看着,莫名其妙地讓他聯想起神明的朱砂痣來。

路刀迫切地帶着他要找地方停下來辦了,這時卻有一對靈修跌跌撞撞地路過,居然是他們初來靈吾山排隊時碰見的那對散修。路刀只好放下溫濃,改成攬着他。

溫濃來時看見了道侶反目的案例,如今看見這對散修相攜并攙的模樣,心裏不由得一松。

那對散修恐怕是從蜃氣的幻境中掙脫出來不久,兩人的腳步一個賽一個虛浮,正要攙着往外走。他們的眼力倒是好,一見溫濃路刀就認出來了。

矮個散修瞪圓眼睛:“是你們二位?沒想到還能再遇到兩位靈君,你們還好嗎?”

溫濃笑着答:“都好,挺過來了,二位靈君呢?”

矮個松了口氣,勉強笑道:“不太成,一路迷糊着進了第六層,方才也才知曉是靈冢有蜃作怪,便和當家的準備離去。這裏靈氣超過我等境界,久留不得。二位想來是修為高深的,但也不要久留第六層,這兒不安全。”

溫濃無視路刀騷動的手,繼續問:“什麽不安全?”

高個散修依舊一臉肅穆,扶好了道侶不說話。

矮個散修靠着他道:“二位,我要跟你們說的這個事,你們千萬不要害怕。”

溫濃嚴肅:“請說,我們受過訓練,一般不會害怕的。”

散修肅穆道:“靈吾山進了魔,這第六層裏,有一個魔界古靈!”

溫濃後仰嘶氣,配合出驚訝:“神馬?”

路刀差點噴麥,更用力地抱住溫濃的腰:“嗳,這實在是太可怕了,聽說那個魔界的古靈強得很,這這,實乃我年度遇到的最可怕的事!”

“正是如此。”散修好心提醒,“二位靈君不如和我們一起離開第六層?我們出來時遇到了仙修,他們似乎得到了仙界掌教的命令,正在等其他仙修聚集,好圍剿那魔界古靈。不出多久,第六層必然要掀起動蕩,此處不能留久。”

溫濃剛要說話,路刀反手收了身後斬龍刀,截了他話頭:“多謝兩位提醒,我們還有事,辦完再離開這是非之地。兩位先出去,一路小心,我們随後就到。”

高個散修是個明白的,瞄了一眼路刀摟着溫濃腰不放的手,便攙起自家道侶,道了聲保重便與他們擦肩而過。

路刀照舊把溫濃摟起來就走。

“你聽見了沒有?”溫濃看他,“不久之後,整個靈吾山的仙修恐怕就要來追你了。”

路刀笑:“天王老子來了也奈何不了我。我本體壓得嚴實着呢,一點魔息都沒有洩露。就是他們來到我面前又能怎樣?這當口,溫哥哥和我有更要緊的事。”

溫濃舔了一圈牙齒:“什麽要緊的?”

路刀停下,擇好了一塊背山的隐蔽去處,按着他動口動手。

“定契,我忍不了再等十四天。”

蜃氣散去的靈吾山漸漸顯現了它該有的原貌,這靈冢山清水秀,仙氣缭繞,實則是個極其養眼的名勝好去處。

但是溫濃看得不是很清。

太颠簸。

斬龍刀縱立在前方,路刀以刀為陣眼,足足封了十個靈力陣。遮氣息,遮所見,遮所聞,是個拿修為砸出的封閉之地。

從長黎殿帶出來的野宿裝備在地上鋪了一層,那地上又有層軟軟的絨草,有如一張天然的軟墊,一點兒也不硌。

路刀的汗水滴到溫濃眼裏,視線模糊了許多,聽入耳的聲音似乎也蒙上了什麽壓抑的情愫。

“可以麽?”

靈力在滲透,識海裏原本翻騰着什麽雲霧深海,如今一切停下,只有身上的一個魔。

溫濃擡手揩過他眉眼,側首往路刀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啄了一口。

“一把年歲了,不叽歪了。”他說,“有意于你,願奉你所需,予你所求。”

路刀瞳孔一顫,用力把他扣住。

溫濃起初還能忍住,後頭定力弱了,生理性的淚水啪嗒啪嗒直掉。

偏在這樣的關頭,少主居然還能叨叨。

“你被紅招傷了,暈過去的那天,我瞞着你……私自和你立了血飼之契。原本我該成為你的奴,但你薄弱,貿然接管我的一切,恐怕撐不住。于是我帶你去了九黎杯,跳下的時候……借那裏的至純靈氣,将主奴關系暫時轉換,暫時變成我接管你的一切。”

“現在……我要解開了。”

“從此你是我的主。我的命在你手裏,你的命流淌在我血脈裏。我唯你是主。”

“我想我們在一起了兩百天……我扮了這麽久的蠢,你也可以……不那麽怕我。”

“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像是等了數千年才盼來了熒光海上的流星一樣,我許個要溫濃喜歡我、願意和我好的奢侈願望,随後……你應承我了。”

“溫濃……溫濃,待你進入了我的本源識海,看到了我的一切,不要怕我,不要……遠離我。我不會傷害你,不會的。”

“我失控時,是你來到了我身邊。你是零零一,是溫濃,我确定我靈魂裏烙印過你。我想咬你,只想咬你,只想和你定契,只想和你跳九黎杯。”

“只想和你做盡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縱使我……本源裏盡是兇戾之象。”

溫濃被猝不及防地撞了一猛遭,随即融靈到了極致,探入了路刀的識海,看見了天地間無數的血與骸骨。絕望的哀嚎、哭泣、咆哮,三界無法估量的戾氣和絕望都壓在這個魔的身上。

這個魔自誕生到現在,便是泡在這無邊的戾氣和鮮血中。

溫濃嗆出一臉淚,在颠簸裏吃力地抱住他,磕磕絆絆地說:“不怕……不怕……這都什麽破景……以後溫哥哥進你夢裏,幫你趕走這些糟心事……溫哥哥……疼你。”

路刀的神志頃刻亂了,狠狠攥着人,狠狠咬住他不住吞咽的喉結,颠三倒四地叫溫濃。

溫濃的識海和路刀的微融,在一片泛着藍色熒光的溫柔水面上,他聽見回響識海的聲音——“唯有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糖,我只想嘗這一口甜。”

溫濃心口一顫,鱗片又顯現出來。

路刀背上出現一道蜿蜒的淺白色靈紋,溫柔地收束在他蝴蝶骨下的靈竅處,宛如一道流淌千年的微光。

溫濃手攀着,也觸碰到了那道熟悉的靈流,只是颠簸得找不着東南西北,在蠻橫的沖撞裏分辨不出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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