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hapter 51 存在着

再撥過去,無聲無息, 無人接聽。

蘇阮阮手指一哆嗦, 轉過臉, 凝結着一層不愉快沖向了譚傅瑜。

把事情說了一遍, 譚傅瑜臉一皺, 裹着皺巴巴的眼神往她那邊一眼,手跟蛇似的往包裏一蹿,摸出手機遞給她看, 确實是吳韻那個對勾登錄界面。

“唔, 妙極, 妙極。”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手機有另一個號嗎?換個號打過去。”譚傅瑜拖着包, 單肩扛着, “先走吧,今天晚上大概不用休息了。”

“什麽——”

“那人可能以為是我打過去。如果我跟你在一塊兒。”

“你認識?”

“認識。我家裏的人。可能要和我聯系。”

“那如果我不和你在一塊兒呢?”

“不知道啊——”譚傅瑜別過臉來, 很是吊兒郎當的模樣,“妙極了。”

這種時候怎麽能妙極了——蘇阮阮眉頭擰成疙瘩, 卻還是依照譚傅瑜的建議撥了電話過去, 果然立即通了。

那頭是清清淡淡的死寂。

陶安安的聲音不在。

蘇阮阮握着手機想了想,推給譚傅瑜。

好像個大□□似的誰也不樂意接, 接下來說不準就炸了自個兒, 譚傅瑜想想這保險栓都在自己頭上擱着, 抹了個滿懷信心的笑容接過來:“您哪位啊,我是譚傅瑜啊。”

“哦,知道了, 您知道你剛剛這行為其實是綁架嗎?”

“诶我這不是妥妥帖帖聽您指揮麽,拉進來無辜群衆不大好吧,人家學妹過來慰問我追随我,您還這兒一大堆意見,不大好吧。”

“這樣——在您這兒多放一秒都不行,我怕人家——姐姐擔心,您這就開車把人送過來,在雙林橋那邊,按車程算算,明兒早上六點不見不散,我跟您走,您得把人放下。”

“知道了,這就上路,別虧待我學妹,學妹身子骨不好,說話溫柔一點。”

五句話定住乾坤,手機抛過去,□□啞火了。

“我離家挺久,定時拿別人手機報平安,他們覺得我這樣不像話,逮着我的行蹤就追着我跑,要拉回家裏相親去——”譚傅瑜雙手籠在唇邊,呼了兩口熱氣,借勢搓搓臉,眼睛被擦亮了似的,“他們認識吳韻,覺得不像話,哪有一個女的,為了另一個在他們眼裏已經死了的女的,做這種正常人都不會做的事情——路上搭個車就走了,到目的地,七溝八繞,女孩家多危險啊——得虧路上碰見都是好人,我就安全到了。”

蘇阮阮摩挲手機屏幕沒說話。

“她沒事,這次來追我的是我哥,估計剛好在附近,看見你們給我留言,也猜了個地方來追了,沒想到追錯了,抓到你女朋友了——你把臉擰巴着沒用,淩晨估計就過來了,他說沒捆着人,就是關進房間了,實在擔心,租個車,鋪得厚實一點兒,接了人讓她睡會兒。”譚傅瑜微微仰頭,“走吧,稍微睡會兒。”

“酒店?”

“都行。”譚傅瑜竟然也不客氣,一句話帶到酒店,一進門,把行李丢在一旁。

“可以洗澡嗎?”

“請便。”蘇阮阮站在窗前,把窗戶拉上,在狹小的縫隙中擡眼看幽深的蒼穹,那一抹墨水撒了一般的藍黑,透着天宇之外的光,半透明似的,卻還是黑,沒有星星做點綴,她終于退回去,雙手交叉搭在膝上,腰背深深弓下去,額頭碰到手背。

譚傅瑜不似她一樣焦慮,洗過澡出來,把行李裏的衣服洗了洗烘幹,蘇阮阮反倒像個局外人一般,當局者迷,起身出去了,租了車買了些食物,查路線看看雙林橋,查了查搜了搜,腦子裏又吞吐着譚傅瑜今天說過的話。

譚傅瑜也懷疑那條河。

吳韻以另一種方式存在着。

“吳韻究竟是跳河還是跳樓?”

“不知道。”譚傅瑜洗了一把臉,“跳河吧,可能是跳樓,不記得了。”

“為什麽不記得。”

“那段時間很混沌。我不在現場,突然就傳來死訊,吳韻家裏沒什麽人,有人說是跳河,有人說是跳樓,誰也不确定,我就只知道,她還在的時候,總是要去河邊,我攔下了。”

“在吳韻跳河之前,那個燒紙的人就在嗎?”

“挺久了。你總不會傻乎乎地以為那是燒給吳韻的吧?”

“你有她家人的聯系方式嗎?”

“沒有,以前有,後來她媽媽去世了,就沒有她家的聯系方式了。”

“怎麽去世了?”

“病逝——學妹,你提到死人的時候可以稍微肅穆一點嗎?審問犯人的口氣我不喜歡——我猜猜,你平時是那種習慣操控別人的強勢性格麽?哦你說過,抱歉,我忘了。”

蘇阮阮噎住,頓了兩秒:“我想在雙林橋等。”

“合着不休息了?你熬得住?”

“麻煩了。”

“走吧——你得相信我,就憑我和你在同樣的處境,你現在時刻得注意到,你的安安會在什麽時候就離開你——她們腦子裏有人對她們說話,而你什麽都聽不到。”

“吳韻提過?”

“提過,她說,有一個人,還挺中二,解脫宿命系統。”

“我們這是回光返照系統。”

“妙。”

“所以是水鬼?”

“興許,你總不能把河水抽幹了看看下面是不是死人。”譚傅瑜坐在副駕駛,看看後座上蘇阮阮準備的東西,笑笑,“你有多喜歡你女朋友?”

“沒有多喜歡。”蘇阮阮開啓導航,“她很普通,我也很普通,沒有小說裏寫的那麽刻骨銘心,就普通搞對象。”

“妙。”譚傅瑜揉揉鬓角,“我想我估計得回陸大一趟。”

“你累了?不能走那個‘縱橫的折線’了?”

“我說了,吳韻被困住了,我感覺她存在,但是她被什麽東西困住了——我以為我過得挺玄幻了,沒想到壓倒我一個,還有後來人。”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找什麽——”蘇阮阮目視前方,“我只是很怕她走。”

“萬一找到了呢。”

“我找的是什麽?假設,我找到了回光返照的系統,那是一個怨念,所以把吳韻,把安安拖進去,讓她們不停地跳河,不停地死去,那我又怎麽知道要怎麽解決這件事情,挖地三尺?還是殉情?”

“你這不還在找麽?學妹,開心點,能活多久就多久。”

“安安說,她時間不多了,系統給她規定的時間,還有八十來天。在此期間,她要跳河九十多次。”

“這麽短?”譚傅瑜倒吸一口冷氣,“還有期限?”

“吳韻沒說嗎?解脫宿命系統和回光返照系統還不一樣嗎?”

“從我發現她要跳河,到她走——過了将近一年。她只要跳一次就可以了。”譚傅瑜神情頗有些看智障的意味,“你對象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得跳九十多次?這不好吧——”

“最初的數字是一百零二次。”蘇阮阮停在加油站給車加油,“還剩九十多次。”

“九十多次?這得有心理陰影了吧。”

“唔。”

“妙。”譚傅瑜笑,結束對話。

汽車好像一團火一般從黑夜中穿刺出來,雙林橋那一塊兒是城郊附近,從橋上下來恰巧是個丁字形路口,也沒什麽車過來,蘇阮阮堵在路口,車窗開了半拉,熄火,四下打量一番,蟬鳴聲聽得人腿酸。

“還早呢,你睡會兒,他們到了我叫你。”譚傅瑜好心拍她,她搖頭,低頭摸出手機,心不在焉地看着。

“學妹別愁,這種事,那你說我跑來跑去,跑遍了大華夏,有什麽意義呢?能得到什麽呢?不就為了心裏頭那股懸乎勁兒麽,不就為了心安麽?你也一樣的,你查來查去,亂七八糟,這種超自然的東西,你把馬克思棺材板兒掀了他也沒辦法給你什麽主義可以參照,”譚傅瑜反身下車,從車後繞過,靠近車窗來看蘇阮阮,“睡會兒還不至于疲勞駕駛,你漂亮是漂亮,可我不至于劫色啊——”

蘇阮阮禮貌地笑了兩聲。

“妙,癡情女女。”譚傅瑜掏出一包煙,“可以嗎?”

“不要燒了樹木。”蘇阮阮擺擺手,示意自己不介意,“我心裏不舒服。”

“那你自己不舒服吧,得虧你信任我,我就在那邊,兩根煙就過來。”

“好的。”蘇阮阮目送譚傅瑜蹲在橋頭,零星的火光冒出來,能确定那是譚傅瑜而已,她捶着自己的腦袋,感覺裏面都是漿糊,她讨厭這樣不能控制事物的自己,她一點兒用都沒有——自信心崩塌,她垂出手臂,搭在窗外,無可抑制地想念陶安安。

想着想着,竟然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

……

她是被陶安安拍醒的,陶安安在車窗外輕輕推了她兩下,她驚醒過來,看見那張清淡恬靜的面孔,第一反應,咬住舌尖沒有哭,緊緊攥住陶安安的右手,探頭一瞧,橋上有一輛車正在走出視野,背景是河流潺潺,兩岸樹木青蔥。

太陽才升起來,露出一點嬌羞的紅光。

譚傅瑜給她發短信:陸島見。

陶安安任由她攥着,也不埋怨什麽,俯下身子碰了碰她的額頭:“不用害怕。”

“你才——我沒怕,我怕你——我……太陽,太陽太晃眼了。”

“這件事情脫出你的控制了?”陶安安笑,“沒事。”

這一夜沒吓壞陶安安,把睡着的小公主吓壞了。

譚傅瑜知道一定要拍着大腿說妙啊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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