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召為驸馬

雲汐坐在轎子裏,遠遠望着雪無痕。

她看到他從太醫院出來,一襲青色的長衫,顯得挺拔而飄逸。看樣子他胸口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已經回太醫院做事了。

一個中年女子朝他走了過去。她認得她,那是父皇的貴妃燕妃燕惠茹。

這燕妃一直得到父皇的寵信,快四十的年紀,仍舊保養得三十如許,妩媚妖嬈,她比雪無痕整整大了十多歲。

居然如此親密地交談,這燕妃也忒膽大,在這深宮不怕閑言閑語,是活膩了嗎?

雲汐讨厭面前所見,想到皇兄曾說的那些雪無痕的過去,他弑妻,他愛錢,他曾經做過男寵,還有那個詭秘的紅绡閣,當日裏沁柔他們言語間的避諱,現在想來都讓她覺得有些惡心。

明明長了一張如長楓一般高雅俊逸的容顏,卻為何偏偏都是些最醜惡肮髒的事情。

連秦歌的面目都變得模糊,回想這些日子的相處,秦歌對她若有似無的暧昧,包括那日裏替她受的一劍,與他複雜的背景聯系在一起,都讓她不得不懷疑他的用心。

她有些蔑視他,卻又忍不住留戀他那張陽春白雪的臉,這讓雲汐心中又惱又沮喪。

雲汐覺得很奇怪,像雪無痕這樣的人竟還是一個治病救人的大夫。不知他那一身高明的醫術,是從何學來。

雲汐示意停轎,看着雪無痕從遠處慢慢走近。

他屈身行禮:“微臣參見公主殿下。”

雲汐在日光裏看着他清隽的容顏,微微一笑:“雪大人請起。”

“謝公主。”雪無痕起身立于一旁,想等雲汐先走。未料雲汐揮退了身旁的侍衛,竟從轎中走了出來,走到他面前。

“雪大人,今日氣色不錯,不若陪本宮在這禦花園走一走?”

雪無痕看着面前的雲汐,她穿了一件淡黃色的細紗宮裝,娉婷如玉,膚色白晰,蛾眉輕描,卻難掩妩媚豔麗的姿容。

日光照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像仙子般純潔美麗。

他不能太放肆地看着她,但覺她望着自己,那雙眼中有些冷漠,不若在竹舍的那些日子,面對秦歌,眼中的那些親切。

“你傷好了嗎?”雲汐淡聲問他。

“多謝公主關心,已經無礙了。”

雲汐挑眉看了他一眼,“雪無痕,你護駕有功,我已禀明父皇。”

雪無痕對上她美麗的眼睛,卻不知她此話的意思。

雲汐微微一笑,對他道:“雪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已禀明父皇,請他賜婚。”

她說出的這兩個字令他心口一窒。

“秦歌,你很快就要成為本宮的驸馬了。”雲汐冷冷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他震然看她。

“怎麽了,是害怕了嗎?你以秦歌騙我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有這一天呢。若本宮沒記錯,秦歌還送花給本宮表暧昧,現下我如願看見了你的臉,你以為我還能放過你嗎?

雪無痕,這名字取得也當真好,雪落無痕,當真一點痕跡也沒有。就像你這個人,也只配全無痕跡,當旁人的替身。”雲汐冷笑起來,言語裏尖酸又刻薄,充滿了對他的鄙視。

她回想過去,只覺這男人以秦歌身份的那些作為全都是虛假。

他早就知曉她的身份,皇兄禁止他以真面目在她面前出現。

但他們相處以後,秦歌與她之間那些若有似無的暧昧相處,現下都變成了他別有居心的讨好。

這男人那時已經知道自己的臉與她故去的丈夫一模一樣了。卻仍故弄玄虛地在燈火節那天送花撩撥她。救她挺身那一劍指不定也是苦肉計。

雲汐冷眼瞧着雪無痕,這會兒聽到立驸馬消息,倒又做出這般高冷不從的模樣,實在可笑。

“你不必在我面前裝樣子了。你這一番作為,也只是為了這個結果不是嗎?從名不見經傳到公主驸馬,聽說你還曾經被判奴籍,現下就要當驸馬了,可比魚躍龍門啊。”

“公主,臣不敢。”

她聽到他低沉黯然的聲音,卻更加惹雲汐反感。

“你只需歡喜接受就好了,需知我最讨厭做作之人。”雲汐冷笑,盯了他一眼:“方才我還見你和燕貴妃想談甚歡,現在又擺什麽樣子?我勸你做人做事還是謹慎些,把自己的野心藏好。她是我父皇的貴妃,若有閑話,最先倒楣的是你。”

“勾引女人又弑妻,但這皇宮的女人可不比民間女子,你想要全部握在手心可沒那麽簡單。”她有些輕蔑地看着他。

雪無痕一顆心被她講得話傷得差不多了,看着她孤傲娉婷的背影走遠,只覺胸口又痛起來。

為何才幾日,她的态度就與布衣盟時差別那麽大,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惹到她。

還是她知道了他的曾經,開始厭惡他?

或只是因為這張臉?

他知道她在恨他。

但她說要他做她的驸馬,她只是需要一個替身。

他苦苦一笑,望向天空,回想起初見她時的情景。

很多年前他初入王都,十八歲被判殺妻發配南疆為奴,輾轉多年非人的生活,他從未到過滄瀾的王都。

初來王都那一年他二十一歲,遇見在救濟寺派發米糧的她。

那時他已經不用為吃發愁,但莫名的,還是捧了一只碗站在救濟的隊伍裏。

他一身風塵褴褛,十足像個流浪漢。等到她為他舀上一碗熱粥,他初見她溫婉的眉目,嬌豔的笑容,宛若一朵芬芳的山百合在心裏種下。

那時他才明白人們為何叫她滄瀾的明珠。

她實在太美,那傾城的笑容,仿若日光照耀到心上,照亮所有的陰霾不堪,治愈心底的創傷。他一直把她的笑容珍惜的收藏在心裏。

而七年後的現在,她卻說要招他為驸馬。只為了她想要一個替身,去懷念死去的丈夫。

他想到自己的身世,泛起一抹苦笑。雪無痕,從開始到現在,你都只是別人舍棄的一顆棋子,永遠是別人不要的那一個,他黑眸帶傷,慢慢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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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滄瀾舉國歡慶的日子。

二公主在今日成親,立了新驸馬。

據說新驸馬是一位禦醫?

欸,據說新驸馬出生苦寒。

哈?還說他跟死去的驸馬爺長得一模一樣。

八卦流言豐富了戲本,卻不影響婚禮這日隆重歡騰的氣氛。

更不用說王都這裏,更是熱鬧非凡。

大家好奇的想要一睹新驸馬尊榮。

從皇宮到公主府的路上人山人海,由士兵把持着治安,才不至于失控。

這座公主府邸是韌帝為了公主新婚而特別賞賜,坐落在繁華的雲霜街,富賈名流聚集之地。

巍峨的府邸,張燈結彩。

而民衆們看着迎親的隊伍,皇家的儀仗隊,一路喜慶的氛圍,直到看到身着皇室喜服的驸馬爺,各個目瞪口呆。

為何?

這位驸馬爺真是大美人啊!!!

面如冠玉,俊美谪仙,那輪廓宛如雕刻的啊,民間哪裏見過這般貌美的男子,姑娘們都咬着手絹羞紅了臉頰,悄悄看着那再白馬上颀長英挺的男子,連身姿都無可挑剔。

“真的和之前的驸馬長得一模一樣嗎?”有小聲好奇的竊語。

“呃,不曉得啊,這驸馬真好看,前驸馬的樣子,唔,我有點記不清了……”見過三年前公主大婚的人,此時記憶已經有些模糊,閃現的全都是眼前這位耀眼騎白馬路過的驸馬。

“公主真是好福氣啊,可以找到如此俊朗不凡的男子。”

“這般美貌,就是王城裏最紅那別玉岸裏的頂級小倌都比不得驸馬這般絕色姿容。”喜男風的大官人贊嘆着。

“啊呸呸,居然拿驸馬爺比小倌,你活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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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對燃,明珠鳳冠。

雪無痕走進新房,就看到靜靜坐在那裏披着鳳冠霞帔的公主殿下。

“你們都下去吧。”雲汐聽到聲音,便出聲讓人全都退下。

“是,公主殿下。”

一時間,全部侍女侍衛喜婆女官全都安靜的退下,奢華的新房裏只剩下雪無痕和雲汐。

“驸馬,還不為我揭掉喜帕?”雲汐清淡的聲音響起。

雪無痕拿過喜秤,輕輕揭起喜帕,紅霞抖落,露出一張嬌豔無雙的絕世紅顏。

“驸馬,我們把合卺酒喝了。”雲汐微微一笑,在燭光裏望着他俊逸的臉孔,恍惚間仿佛回到了那一夜和慕長楓拜堂的日子。

只不過那時她昏迷,不像今日自己清醒的把禮節全都行過。

他坐到她身旁,為她遞上酒杯,兩人雙手交叉,喝下合卺酒。

雲汐的坐姿放松下來,哎呀輕呼了一聲。

“怎麽了?”雪無痕問她。

卻見她輕輕一笑,從身下抓出幾枚蓮子堅果。

“原來嬷嬷鋪了這麽多蓮子啊,豈不是叫我和驸馬早生貴子?”她如畫的眉目望着他,嬌豔的臉蛋難掩妩媚,但她的眼神卻是冷的,不若笑容這般甜美。

雪無痕自然知道她不是真的高興,也并不是要與自己舉案齊眉過日子,所有一切,都不過只有虛華的外表。

她嫁給他,只是因為想要日日看到他那張臉。

思及此心底的傷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他平穩了呼吸,淡聲道:“公主累了,不若叫蓮羅進來服侍公主休息?”

雲汐聽了淡淡一笑,挑了挑眉看着他道:“哦,那驸馬要在哪裏休息?”

“西廂。”他低聲說,正欲出門,身後卻傳來雲汐的輕喚。

“驸馬,不若我們再多喝幾杯,好好聊一聊吧,畢竟從今往後,你我是要相對一輩子的關系。”她淺笑盈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又在她面前坐下。

兩人相對,卻相顧無言。

雲汐笑道:“你怎得如此拘謹,作為秦歌的時候,你對我可是很随便的。”

雪無痕心一沉。

卻聽雲汐又道:“雪無痕,這幾日我想了又想,都覺你是個很會演戲的人,又十分懂得欲擒故縱。你看你今日,就十分知禮,知曉我不願與你共處一室,就以退為進不惹我。你有這般懂女人心的本事,本宮還真佩服。”

她說着飲下一杯酒,碰了碰他的杯,笑道:“驸馬請喝。”

無痕看着她的眼睛,淡聲道:“我知道在公主心中,我是一個投機取巧,巧言令色的邪佞之輩。”

“哦,你還真有自知之明。”雲汐笑了笑,又飲下一杯酒。

“公主,你喝太多了。”他忍不住道,總覺得她今夜心情很壞。

“怎麽,剛才還懂得奉承我,現在就要惹我讨厭了。”她秀眉微蹙,又自顧飲下一杯酒,她今夜很想醉,很想很想喝醉。

“公主。”他見勸不了她,看着她酡紅地雙頰,散亂的眼神,她已經有些醉了,心裏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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