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別有用心的女人
一間陰暗的石室內,燈火通明,一個鬼面獠牙長身玉立的人站在王座中央,卻像是發着脾氣,将身前名貴的酒具統統推倒。
“她居然又嫁人了,為什麽?才過了一年而已。”他低啞的聲音飽含痛苦。
“禀主上,左相到。”一名黑衣暗衛悄無聲息的出現。
“讓他進來。”鬼面人收回情緒,冷冷道。
聞言黑衣人又恭敬無聲地退下。
“見過主上。”方才還在參加夜宴的左相大人,竟對着這個鬼面人跪拜下去,模樣虔誠。
“左相,你今夜見到那位新驸馬了?”鬼面人陰郁地問。
“是。”提到的人,令左相面孔一凝,神色有些發白。
“怎麽樣?你說說看。”鬼面人見他神色,冷聲道。
“這……禀主上,那人長得與主上……”左相臉色蒼白,冷汗也不住留下,只感覺此刻這屋裏有股窒息陰森的氣氛。
“真與我一模一樣?”鬼面人冷哼道。
“是,屬下在夜宴上仔細看了,真與主上十分相像。”左相像是想到了什麽,聲音有些發抖。
“左相,父皇已經不在,你可有隐瞞了我什麽?不然,我也可以去問長老。只不過介時我就不會這麽客氣了……”鬼面人看着他冷冷一笑。
左相一下跪了下來:“主上,屬下不敢隐瞞什麽。此乃二十八年前的成年往事,當日裏先皇後誕下的是雙生子。”
“什麽?”鬼面人顯然沒想到,也是震驚的模樣。
“是,不過屬下敢肯定,主上的弟弟……呃,不那個孽障已經被處理掉。先皇甚至沒抱過他,當日裏被選中的是主上,而雙生子乃是我大月王朝不祥之兆,因此先皇立即命了暗衛處理,那孩子一定死了。”
鬼面人深吸一口氣,看着左相,眼睛森冷得幾乎要讓左相受不住。
只聽他陰郁的聲音:“他死了,又怎會有個與我長相相似的人?”
“當日屬下肯定見着那孩子被殺斷氣,這世上本有人與人相似。屬下已經派人查過這雪無痕的底細,并沒有一絲一毫與我大月有關。”
鬼面人冷哼了一聲:“這世上有個與我相似的人,總是令我不痛快。”
“那可要派人……”左相揣測他的心意。
“暫時不必,紅绡閣那邊可有什麽消息?上次暗殺計劃失敗,所幸調查線索都斷了。”他冰冷的聲音道。
“是,雲勁至今查不出個所以然。說到這韌帝,這次也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若不是那雪無痕……”
“又是這個人?”鬼面人神色一凝。
左相忙低頭道:“他是雲勁手下的心腹,醫術了得,此次韌帝能從死到生,全憑有他。”
“他倒真是礙眼。”鬼面人冷笑。
左相心一跳,被他盯着得有些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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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殿,燈火通明。
宮中侍女全都退下後,公主寝殿裏變得十分安靜。
雪無痕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走到落地窗的陽臺上。
雕欄玉砌,夜風緩緩吹送進來。
沐浴後的濕意很快被夜風吹散了,貼着薄薄的衣衫,肌膚也變得冰涼。
從小他就畏寒,并不喜歡冰涼的感覺。那時候因為居無定所,冬日裏是最難熬。偶爾找到破廟可以栖息一宿,卻也抵不過單薄褴褛的衣衫,整個人都冷得嘴唇發抖,蜷縮成一團。
雪無痕浸身在寒涼裏,思緒有些惘然,直到身後傳來那道清麗的聲音:“你站在那裏做什麽,不冷麽?”
他轉身看到了站在身後的她。
沐浴過後,雲汐白晰的臉蛋還帶着暖氣熏染的紅暈,卸了妝容的素顏,越發清麗出塵,少了幾分豔麗卻更增妩媚。
她看着雪無痕微微蹙眉:“還不把天臺的門關上?寝宮裏就算生着炭火,也要被你這些冷風全都吹沒了。”
看着她發脾氣不滿意的樣子,他怔了怔,心底竟有些生暖。
不明為什麽,就算她說着這樣的話,卻也能讓他感覺到屬于家的溫暖。
在她身邊,他就很少會有孤獨的感覺。
“過來。”雲汐的聲音有些傲慢。
雪無痕安靜地看她。
“驸馬不應該替本宮暖床麽?”說着這樣的話時,她盡量用傲慢頤指的口吻來忽視自己臉頰升溫的羞澀。
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和雪無痕同床而眠。
他溫暖的體溫總是讓她睡得很好。
雖然成親前原本她是想與他保持距離相敬如冰,只要看看他那張臉就好。
但是成親第一夜就……讓她的計劃完全打亂,不知不覺中她竟習慣了他的體溫。
雲汐也說不清為什麽,這陣子夜裏身子總有些發冷,但自從與雪無痕成親後,夜夜與他同眠,那些寒冷的感覺似乎淡了不少。
她自是不知道素雪在作怪,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奇毒正在被男人一點一點祛除。
雪無痕仿佛沒在意雲汐傲慢的口吻,他飄逸的白衫從她面前掠過,随即看他優雅的躺入被窩,乖乖替她暖床。
錦被裏,他墨色的長發披散在外面,從她這裏看過去,他俊美的側顏宛若一幅畫。閉上了眼睛,纖長的睫毛在燈影下投下暗影,就像一個孩子。
雲汐心上一軟,仿佛被注入某些溫熱的東西。
她輕輕吹熄了近處的燭火,讓寝宮裏只剩夜明珠照明,借着夜明珠溫潤的夜光,她也鑽進了被窩。
她的這面還是很冷,忍不住向雪無痕身邊靠過去。
男人的手臂伸過來,微一使力将她拽進了自己懷裏,她一下碰到他胸膛,心跳怦然。
但是他的身體真的好溫暖,讓她留戀舍不得推開。
過去慕長楓因為生病的緣故,身上總是冷冷的冰涼,不似雪無痕這樣火熱,簡直可以當暖爐用。
雲汐暗暗的想,為自己想到的比喻而感到好笑。
但她漾起的嘴角還沒有笑出來,卻被一雙溫熱的唇給堵住。
男人的唇十分溫柔,他靈巧的唇舌勾着她,深邃又火熱的親吻。
對情事青澀的雲汐又怎是雪無痕的對手,很快被他吻得全身酥軟,氣喘籲籲,偶爾微弱的嘤咛反抗。
“雲汐……”她聽到他深情的喚着自己的名字,神魂已失。
纏綿過後雲汐已十分困倦,貼着男人寬闊的胸膛,很快便睡了過去。
雪無痕輕輕執起她的胳膊,診起她的脈相。脈相令他放寬了心,他凝視她熟睡的面容,在她額上輕輕一吻,與她一同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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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韌帝與女兒女婿一起用了午膳,心情甚好,有意留女兒在宮裏再住一夜。
席間他笑着看雲汐:“汐兒呀,你看上去氣色很好,驸馬對你很好吧。”
回想起雲汐之前的落落寡歡,在失去慕長楓後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前些日子去護國寺祈福,之後回到宮裏,又很快招了新驸馬。
他見着女兒一日比一日氣色好,神色間的憂郁也似乎散了不少,自然是開心的。
而且雪無痕對他有救命之恩,韌帝對這位年輕的驸馬很是滿意。
雲汐被父皇的話說得面頰一紅,望見身旁那張眸色溫柔的俊雅容顏,又似乎聞到他身上的異香,令她想起一些不該想起的事情,總之又滿臉泛紅。
韌帝看出女兒的害羞,開心地笑起來,卻沒看到身旁的燕貴妃一雙眼,望着雲汐,一瞬變得歹毒。
雪無痕輕輕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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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雲汐午睡起來不見雪無痕,便問蓮羅:
“蓮羅,驸馬呢?”
蓮羅怔了一下,便道:“公主,方才燕貴妃差人前來,說是身體有恙,說驸馬爺神醫妙手,便請他過去看一看。”
她的話讓雲汐皺起眉來,“她不會宣胡太醫嗎?”
蓮羅也覺得于理不合,總歸雪先生是公主的驸馬,雖然在太醫院任職,但也不該由她燕貴妃來喊人。
“驸馬同意去了?”
“是,公主。”蓮羅低聲道。
雲汐秀眉皺起,心裏有些不舒服。
“來人,替我更衣,我要外出。”
此時在月鳴宮裏,燕貴妃屏退了所有人,徒留雪無痕一人在室內。
“雪大人,你來了。”燕貴妃輕輕一笑,見四下無人,便想往雪無痕懷裏偎去。
雪無痕皺眉避開,“輕寒,你還是小心些,雖然太子現在不在皇宮,他的影衛也不在,但這裏畢竟是皇宮。”
被稱作輕寒的燕貴妃也不再裝,冷笑一聲:“怎麽,到底是為我擔心,還是怕被你那心頭寶的公主看見?”
“昔年我已對你說過,你我之間再不相見。當日鄭氏被害,我試着理解你,你卻越發變本加厲。幾年前在紅绡閣,你加諸在我身上的折磨,可曾念過一點昔日的兄妹之情。
未想你竟易容混進皇宮,還對韌帝下毒。這件事有多嚴重。若是太子查出來,即便是你紅绡閣,也有被滅門的危險。”
“兄妹情?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葉輕寒厲聲喊出來,那張嬌美的容顏陡然一變,變得森冷邪媚,宛若換了個人。
“你要的我永遠也給不了你。你我從少時相依為命,我一直視你為親妹妹,當日裏哪怕你害了人……我亦是把所有財産交給你,只盼你治好病從此安然一生。
豈料我從南疆回來,你竟會變成紅绡閣主,危害江湖。”雪無痕語中有痛色。
“哼,你以為替我頂罪,一個人背負了所有過錯就是對我好嗎?你在南疆遭人踐踏,那些年我在紅绡閣又何曾好過。
我犧牲了最寶貴的東西,只為煉成神功坐上宮主之位。到時再将你救出,在這江湖無人再是我敵手,而我也可與你雙宿雙栖。誰知你竟跟了太子。”葉輕寒冷笑道,“雪無痕,我如今變成這樣,也是因為你。”
“你不必對我說這些話。這次你毒害韌帝,我不曾将你告發,包庇你至今,對你已經仁至義盡。如我當日在紅绡閣所說,你我之間恩斷義絕。
若是你再做出什麽傷害雲汐的事情,我絕不會再對你留情。”雪無痕冷聲道。
“恩斷義絕?”葉輕寒笑起來,“你又何時對我好過?我什麽都不要,只要你愛我,你卻偏偏從不來愛我。這種兄妹之情對我毫無意義,恩斷義絕便恩斷義絕。反正我做所有事,終究只是為了得到你。”
“你簡直冥頑不靈。”雪無痕幽深的眼看着她,有痛惜有失望,他聲音變冷:“你要何時才會明白,即使雲汐死了,即使你把所有親近我的人都殺死,我都不會對你動情。”
“你……”葉輕寒語聲一顫,一雙美眸死死盯着他:“雪無痕,你實在太無情!”
“離開皇宮,回你的紅绡閣去,你還能在江湖上自由自在的逍遙。若是繼續和那些人合作,被他們利用,将來你只有死路一條。”雪無痕靜靜看着她。
葉輕寒揚起的手掌幾乎就要甩到他面頰,然而她靈敏的耳目忽然聽到了匆匆的腳步聲,一邊又疑惑雪無痕居然全無反應,難道他沒有聽到?
她自是不知雪無痕這些日子為雲汐耗費內力祛毒,功力已大不如前,沒有聽到腳步聲。
葉輕寒算準時機,下意識就抓住雪無痕,嬌軀一顫,整個人都投身到他懷裏,雪無痕一怔,想要推開,卻見門已背推開,奪門而入的雲汐正好撞見這一幕。
“啊,公主!”葉輕寒驚呼一聲,一副奸情被抓膽戰到極點的樣子。但是一雙美目卻充滿感情癡迷地望着雪無痕。
雲汐看得心頭生火,無法思索,上前一巴掌就甩到雪無痕面頰。
“無恥!”她柔美的聲音發顫,不敢置信地看着雪無痕。
葉輕寒卻乘機擋在雪無痕身前,哭泣道:“公主,不要怪驸馬,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情不自禁,這事絕對與驸馬無關,是我……”
她一副可憐柔弱的模樣,哭得梨花帶雨,完全是身陷情網無力自拔的模樣。
這般為雪無痕求情,維護他甚至連生死都不顧,卻更令雲汐心中痛恨。
“賤人!”這一聲不知在罵燕貴妃還是雪無痕,她只覺渾身冷得發顫,再也無法在這裏待下去,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守在外面的侍衛并不知情,只見這盛華公主氣勢洶洶的進去,又在一瞬面色蒼白地離開,都在猜測發生了什麽。
裏面只有驸馬和燕貴妃孤男寡女二人,公主又是這般神情,自然讓人做那般猜想。
卻見驸馬很快跟了出來,但因一路上侍衛宮人林立,也不好說什麽,只是沉默地随雲汐走回雲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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