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為你心疼

雲汐并不好眠,一直睜着眼睛等待天亮。思緒還停留在與雪無痕在庭院裏的談話。

她知道他仍瞞了自己許多事,他的過去,究竟經歷了什麽,為何他說話總是若近若遠。

如果要更了解他,就必須知道他以前的事。

雲汐輕輕咬唇,想到了一個人。

她的皇兄,應該能幫她。

公主府裏,後山的靜室。雪無痕一早去了太醫院,而等他離開後,太子的心腹悄無聲息地來到公主府,雲汐正等在那裏。

這是她向皇兄要來的人,她必須了解雪無痕從前的事情。

雲勁派來了他手下密探隊長冷拓。

這些年雲勁的密探任務全都交給冷拓他們去做。

雲汐先是問了冷拓關于當年的弑妻案。

冷拓把他所調查到的事情全都如數交代。

“那你的結論是?”雲汐的目光移到男人身上。

“我也不能肯定。雪無痕當時的确在場,但是還有一個人,就是雪無痕的妹妹輕寒,這點在後來衙門的審理中并沒有提到。

鄭氏是被推跌落失足致死,雪無痕的确有動機殺他。但若他不是兇手,那麽兇手就肯定是他的妹妹輕寒。”

“她只是一個弱女子。”雲汐皺了皺眉。

“不錯,輕寒是個弱女子,而且聽說她自小體弱多病,是個藥罐子。但是如此柔弱的女子,也并不能說她就沒有殺人可能。”冷拓冷靜道。

“說起殺人動機,雪無痕的确最有嫌疑。第一,如果鄭氏死了,他就可以繼承她的財産;第二,他們夫妻關系惡劣,鄭氏一直和別的男人來往密切,這點令雪無痕很難堪。所以,他有最大的殺人動機。”

雲汐輕輕一嘆,“他們如果不是彼此喜歡,又為何要成親?”

冷拓真的想說這位公主大人是否太單純,面上卻仍恭敬道:

“這門親事是雪無痕當時幫工的藥鋪大夫介紹的。我想雪無痕能夠答應,主要還是為了生計。那時他和葉輕寒很困窘,葉輕寒每個月都要喝藥,雪無痕一人兼數份工,都不足以維持昂貴的藥費。

所以鄭氏的財産是他們成親的最主要原因。而鄭氏原本是一個寡婦,比雪無痕大上幾歲,她看中雪無痕的樣貌,向藥鋪大夫提出了讓他說親。”

雲汐聽得心頭微澀,這的确不是她能想象的事情,想到那個男人曾經為了生活而不得不出賣自己,甚至和一個他并不愛的女子成親。

“那輕寒現在何處?”

“失蹤成迷。”冷拓回答她。

他的話讓雲汐怔了怔,随即她想到一個人。那個假冒燕貴妃的究竟是什麽人?雪無痕昨日裏說當她是妹妹,他現在還在包庇她,不忍看她受罰。

難道說這就是輕寒?

這種猜測讓雲汐心中擰緊,但是輕寒在冷拓的描述中明明是弱女子。

但那燕貴妃,是那樣邪魅娟狂的一個女子。

她無法把這樣兩個描述想成一個人,況且雪無痕說過他對皇兄隐瞞了燕貴妃的事情。

雲汐平息心事,并沒有對冷拓提燕貴妃的事情。

“那麽南疆之後的事呢?”雲汐握緊了自己的雙手,覺得這部分應該是很醜惡的事情,否則雪無痕不會是那種神情,也不會一丁點都不想對她提及。

她曾經聽過皇兄講過大概,但那實在模糊籠統,讓她抓不住頭緒。

冷拓靜了靜,看着雲汐道:“雪無痕被判奴籍後,發配到南疆,在那裏被一個叫展慕白的人看上。

這展家可說在南疆有極大的勢力,他祖上原本是我滄瀾開國的功臣,一直受到庇蔭。

到了展慕白這代,無心功名,他們已經移居南疆幾十年。展家人有不傳的神秘醫術,雪無痕這一身醫術,便是在那時學的。”

“那展慕白和他……”雲汐想着冷拓的話,冷拓似乎也極難言明,幾分閃爍,為何一說到展慕白都是這種神情。

“冷拓,據實以告,不用擔心我,這也是我找你來的目的。”雲汐鎮定了神色,認真看着他。

冷拓想了想,便道:“這展慕白喜愛男子,是好男風之人。”

雲汐輕輕皺眉,“他看上了無痕?”

“是,并且不擇手段把他弄到了手。”冷拓幹咳一聲,垂首道:“這展慕白十分聰明,卻也是執拗變态之人。

他對雪無痕的戀慕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因雪無痕不肯從他,他就将他一直囚禁在一間密室內。用特制的鏈條鎖住他,使他無法逃脫。”

雲汐聽得心中一顫,“日日夜夜都鎖着他?”

“是,他甚至……不給他穿衣。”冷拓回想到多年前,雪無痕逃脫出來的慘狀。

“他喜歡肆意鞭打他,又有變态的嗜好,總之,雪無痕被他囚禁的那兩年,受盡淩辱。”冷拓實在無法對這位溫婉美麗的公主說盡那些惡事,只好撿他想到的最好說辭。

雲汐的指甲緊緊扣進自己手心。

“那麽無痕的武功是怎麽學的?你說他十八歲被判殺妻前,都只是一個普通的村民。”

“這一點微臣真的不清楚,怎樣也查不到雪無痕究竟在何種原因下修習了內功,但他應該是原本就有一些基礎的。剛才說到那展慕白,對雪無痕極盡變态的迷戀,他也怕在自己的虐打下弄死了他,所以每次弄傷了他就又會救活他。

而那間密室裏擺放的都是他們展家不傳的秘籍醫術,他因着對雪無痕的喜愛,便也不阻止他翻看。雪無痕便是這樣學會了那些神秘醫技。”

雲汐深吸一口氣,“那麽紅绡閣呢,又是怎麽回事?”

冷拓臉一沉,恭聲道:“雪無痕在逃出展慕白手心後,遇他追殺蒙太子所救。太子救了他之後,發覺此人醫術智計都極高,便很賞識他的才華,收至麾下。

而雪無痕的确也不辜負太子的期望,創立了布衣盟,協同太子的命令行事。

五年前,雪無痕為了要救布衣盟的兄弟而被紅绡閣主活捉。之後失去聯系,整整兩年,他才從紅绡閣逃了出來。

關于這紅绡閣,實在蹤跡難尋。太子也是因為紅绡閣的緣故,對他生了一些戒心。

無人知道他那兩年遭遇了什麽,但紅绡閣的奇詭秘術,害人不淺,雪無痕竟能逃脫,這也令太子十分驚訝。”

“他回到布衣盟後,這三年一直忠心于太子,并無任何不妥。我想紅绡閣的事情真相,除非他本人願意說,其他人是不會知道了。”冷拓沉聲道。

雲汐一番沉默,冷拓也不知她在想什麽。

“冷大人,謝謝你。”雲汐看着冷拓,淡淡一笑,“請轉告我大哥,我很好,請他不要擔心。”

“是,公主,屬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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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拓走後,雲汐還一人留在靜室裏,她在努力平複自己糾結的心。

在她找冷拓詢問之前,她從沒想到雪無痕身上背負的竟然如此沉重。

她想起他昨夜對自己說過的話。

“雲汐,我經歷過很多事。我從懂事起就在流浪,挨餓受窮,為了生存一點小事都要拼盡全力與人争。後來被判為奴籍,又落入奸人之手,遇到過很多肮髒可怕的事情,那些都是你不能想象的事情。”

“所以,我很害怕,害怕你因為接受不了而離開我。”

他自己說的,和她聽到的事實歷歷呈現,令到她的心也被牽扯,為他感到酸楚。

在雪無痕之前,雲汐從未遇到過如此坎坷的人。

他和妹妹葉輕寒從小就被丢棄流浪,輕寒心脈衰弱。兩人相依為命受盡苦楚而艱難的存活下來。

雲汐和雪無痕相處不久,他經歷的生活也是她無法想象的。

她不敢去想,他在南疆被淩辱的經歷,還有那神秘的紅绡閣,為何他身上只要動情總有那股異香。

她的胸口憋悶難受,那些細細酸澀的疼痛讓她窒息,他是怎麽熬過那些日子的?

他成為她的驸馬。一開始她卻只将他當成一個替身。

婚後她羞辱他嘲笑他,但他卻一直待她很溫柔。

她從沒想去好好的了解他,一直認定他別有用心。經歷了這番,她才試着去了解一些關于他的事。

雲汐眼中溢滿淚水,只覺雪無痕在她心口烙下了名字,為何會讓她如此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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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下起了陣雨。

傾盆大雨倒下來,一把油紙傘幾乎遮不住這華麗的雨絲。

雪無痕撐傘回公主府的時候,就看到滿臉擔憂的蓮羅。

“驸馬,您可回來了。”

“怎麽回事?”他怔了一下,下意識擔心雲汐有事,能讓蓮羅這般着急的,除了她的主人……

“驸馬,您快去看看公主殿下吧,她不知為何一個人站在花園裏淋雨,并且不讓我們靠近打擾,不管誰勸都不聽啊。這樣下去公主會生病的。”

雪無痕心中一緊,匆匆地往花園走,透過湖心亭的長廊,看到了那個清麗的身影。

他吃驚地睜大了眼,雲汐一個人站在那裏,被雨淋得渾身失透。她身上的绮羅薄紗已經如同從水裏撈起來,可以看到她輕顫的身體,但她卻仍然呆呆地站在雨裏。

雪無痕向雲汐跑過去。

“雲汐,”他叫着她的名字。

她惘然如水的眼眸怔怔地與他對視,雪無痕看得心痛。一下就将她抱到懷裏,急忙撐起傘,讓她不再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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