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破局(七)
莫子闌于是一層一層地往傅清身上套上法袍, 直到将他裹成了一個球。
裹成這樣, 別說走路了,就是動動胳膊都艱難得很。
師尊該不樂意了。莫子闌在心中想,求求你了,反抗一下吧。
可傅清只是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套上一層又一層, 在莫子闌手下乖巧的像一個玩偶。
他最怕這樣的傅清了。莫子闌前世在最淪陷于本能時,都不敢将傅清制成沒有思想的木偶。
他實在束手無措, 又不敢在傅清面前顯露出來,于是唇角勾出一個蒼涼的弧度,牽着傅清的手,帶他在寒川境外走走。
開門時,風雪在門外逡巡, 很快又打了轉兒離開。
莫子闌牽着他的師尊, 宛如凡塵間的老人, 在雪原上走走停停,肩上很快落了一抔雪。
他幫傅清撣開肩上的雪,看見傅清連眉睫上都停了雪,笑了笑,又輕嘆一口,沒敢讓傅清發現。
他伸出舌尖, 幫傅清點幹淨睫毛上的雪。
像是察覺到他的動作,傅清忽然開口:“不用幫我撣。”
“為什麽?”
“你會冷。”
莫子闌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又問:“師尊不覺得沉嗎?”
“不……”傅清頓了一息,忽然從喉嚨中劃出幾個字符, “好沉。”
“什麽沉,你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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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傅清阖上眼睛,眉頭皺的惹人生憐。
“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分擔。”莫子闌幾乎是急切道。
傅清卻在寬大的鬥篷中搖了搖頭:“我一個人在這裏就夠了,你好好的,我不能把你扯進來。”
接下來,任由莫子闌怎麽追問,他也不再開口了。
莫子闌于是識相地不再繼續追問,牽着他的手朝空中探。
傅清點了點,那東西軟綿綿的,卻又堅韌,一點就往下彎。
他恍然:“你種的。”
“嗯。”莫子闌牽着他的手去觸碰別的植株,“這些都是之前在寒川境種的……肖逢逢……幫了我不少忙。”
提到這個名字,傅清的眉睫顫了顫:“嗯。”
“本來想給師尊一個驚喜,不過你可能不是很喜歡。”莫子闌在他耳邊道,“畢竟雙生花……凋了不少。”
不論是他那邊,還是傅清那邊。
傅清沒了回應。
他大致能猜到。他現在這副模樣,別說莫子闌,就算是玉韶子複生看見了,也要失望的。
可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重生歸來,一直在做的只有兩件事。一是莫子闌的命格,二則是遵循師尊的遺囑,除魔衛道。
可這世間早就沒有什麽道可以衛了。
天道要殺他憐愛的徒弟,修士要榨幹他所有的利用價值。
濃重的疲倦席卷了傅清。他恍惚間聽見莫子闌問他:“師尊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傅清點點頭,于是兩人沒出來多久,便又回了傅清的居處。
他那裏原本布置的簡單。他原本偏愛打坐養神,連床都少上,竈房之類更是空了許多年。
莫子闌來了以後,卻愈發有人味了。
莫子闌替他脫下身上層層的衣袍,只留下一件單衣。不久之後,又帶着一盅驅寒的粥過來了。
傅清搖搖頭。他最近吃的湯藥太多,實在不想從莫子闌手裏再接些湯食了。
莫子闌于是笑了笑,自己将那碗粥吃了。
傅清便在一旁閉目養神,等他将東西收拾完後,喚了聲:“莫子闌,過來。”
莫子闌自然無有不從。
“冷?”
“嗯。”傅清扯着他,貼在自己身前,輕輕舒了口氣。
“冷還不喝粥。”
傅清渾不在意:“有你。”
莫子闌唇角抑制不住地上鈎,連眼都笑得彎了起來。可不知道為什麽,卻不敢笑出聲。師尊不開心,他卻如此喜悅,好似一種罪過。
傅清的手按着莫子闌的頭,把他按在自己肩頭。動作絲毫不輕柔,像是真的在對待一件器物。
莫子闌順從地按着他的動作走,自己的手從腋下伸到傅清身後,一下一下地拍着傅清的背。
而後用力一掼,兩人糾纏着滾到床上。
傅清在床上摔了一下,但沒告訴莫子闌,只半睜着眼發懶。
溫度在兩人之間傳遞,氣息靜谧而安詳。
良久,莫子闌朝傅清脖頸間吹了一口熱氣。
白皙的皮膚沾了水汽,傅清身子微微一顫,卻将他按得更緊。
莫子闌極盡幽怨:“這也不準做,我還以為抱了座冰雕。”
傅清沒有回應他,呼吸均勻,像是就在莫子闌懷裏睡着了。
現在對他來說,睡着比醒着舒服。
他越來越能理解當初莫子闌的行為了,卻不知道小孩之前受了什麽苦,才讓他在見到自己時那麽消沉。
像是世界都崩塌了一樣。
懷着這樣的念頭,傅清實在睡不安穩。況且還有些旁的事情,原本不在意的,現在全都席卷而來。在夢裏,原本不在意的事情,全都成了毀天滅地的巨大威脅,傅清便在不同的夢中逃亡,氣喘籲籲。
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那些夢境消失了,他也終于能安穩地獲得一點休憩。
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動了一下手,便覺得懷裏的身體動了動。
傅清漸漸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含糊地喚了聲:“莫子闌。”
“我在。”
剛醒來的人總是比平素脆弱些,傅清睜着眼睛,眼中還有些驚恐。
莫子闌緊緊抱住他,在他耳邊重複:“我在。師尊,我在。”
傅清最終壓下了心悸的情緒,像是一個講述過去的老人,緩慢地說:“我把師尊的屍骨給了秦師兄。”
“秦宗主肯定能給師祖找到更好的休息地。”
傅清喃喃道:“我找不到……”
“不是你的錯。”莫子闌将他的頭按在自己懷裏,用手一下一下順着他墨色的發絲,“是那些人鬼迷心竅,貪心不足,和你沒關系。”
這些天,他說這種話不知道已經有多少次,傅清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進去。
可再次聽見時,卻像是亂了什麽心曲,那些濃郁到令人麻木的情緒,驟然爆發了出來。
莫子闌的身體就在身前,他張口咬上去,用了狠勁。也不知道是咬到了哪裏,只是用力咀嚼着,好像想将莫子闌生吞入腹。
莫子闌痛得吸了口氣,卻陡然有了點心情開玩笑:“我想吃師尊好久了,怎麽到頭來自己被吃了?”
他的聲音沒傳到傅清耳中,但他沒講一個字,那些令人崩潰的情緒就釋放一次。傅清大滴大滴地落着淚,嘴裏嘗到了血腥味兒,卻還不肯松口。
莫子闌的手輕輕撫着他的發頂,就那麽安靜地讓他發洩。
只希望崩潰之後,迎接師尊的是光明而非深淵。
傅清狠狠地喘息,似乎想要将污濁的心緒全釋放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仰起頭,咽下口中的血沫。
“疼嗎?”
莫子闌喉頭動了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疼。”
傅清僵了一瞬,而後撐着身子往前湊了些,想要捕捉莫子闌的呼吸。
那溫熱的呼吸卻像是在躲着他一樣,無論怎樣也感覺不到。
用神識看看,或許就能看清了。可傅清忽然不想那樣做,硬邦邦命令莫子闌:“別動。”
莫子闌于是一點也不敢動。
傅清滿意地找到他的面頰,兩手捧着他的頭。
他要親自己。精致如玉的臉龐就在面前,這種想法太強烈了。
會是在哪裏?點在額心,臉頰,亦或是……
傅清用自己的行動給了莫子闌答案。
他狠狠咬上莫子闌的唇,撬開他的牙關,勾着他最柔軟也是最堅韌的部分共舞。
距離近的讓人心跳加速,莫子闌很快反守為攻,動作孟浪的如同深淵中的魅魔,勾着路過的仙人一同沉淪。
傅清的喉頭上下滑動,卻還是有些帶着清香的晶瑩順着弧度美好的下巴滑下。
連呼吸都打着顫。血腥味兒在兩人的鼻翼中舞蹈,勾着本性中暴虐而妖嬈的部分。
黏膩的一吻結束,傅清撐着床輕輕喘息。
莫子闌的嗓子有些沙啞:“師尊還想繼續嗎?”
傅清點點頭,又搖搖頭。
自己的聲音從喉嚨中傳出,傅清聽見自己的話後,微微愣怔:“想你……救救我。”
莫子闌的氣息陡然粗重了些。
他問:“讓我救你……你能把自己交給我嗎?”
傅清的耳尖已經完全紅了,他微微仰頭。索求的姿态讓莫子闌幾乎想就這麽将他壓在身下。
他的聲音中甚至帶了自暴自棄的笑意:“你來。”
莫子闌湊近了,在他耳邊輕輕吐出幾句話。
傅清似是沒有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頓了一會兒,而後輕呵一聲,語中帶了點僵硬:“你還沒二十歲。”
他似乎聽見了莫子闌磨牙的聲音。
“誰說沒有?”屬于少年的獨特青澀嗓音在一瞬之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前世聽過無數次的青年聲音。
一只手握住他的,引導他去探索屬于青年的面孔,完全長開的側顏棱角分明。莫子闌的臉在他手上蹭了蹭,教他好好感受自己與從前的不同。
莫子闌耐心地等待着,最終收獲到了一句輕如雲彩的嘆息。
“……你來。”傅清的手微微收緊,但在指尖點到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楚後,又很快放松了。
·
傅清以前一直不知道,為什麽凡人的話本子裏,說到那事時,總是以“被.翻.紅.浪”做指。
他現在好像明白了。
不僅是被褥,連人的思緒都要翻起驚天大浪,沉沉浮浮。像是被一個又一個巨浪打過,自身的想法、意識全難以自主。恍惚間想起,這事他似乎不是第一次經歷。
熟悉的聲音,熟悉而陌生的人,陌生的知覺。
他不知道今生的莫子闌與前世有了什麽差別。只是今生這個,與他更加契合,也更能讓他放心、沉淪。
——想趁他意志不清的時候對他做些什麽,也比前世要簡單多了。
情至濃時,傅清才察覺到這事。
可惜為時已晚。
作者有話要說:莫子闌:摩拳擦掌jpg
·
==作業寫不完了我不想再改文了放我過了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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