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巧遇團團(捉蟲)

司馬驚雷身形微微一晃,随後站穩,不敢置信地問南笙,“可都屬實?”

她知自己問了也是白問,南笙不會騙她。這一問,亦是出于本能。

自己父皇的性子,她還是有些了解的,若是因為争奪帝權,她父皇把太皇太後軟禁起來之後,必會将支持她的人悉數除去。太皇太後的娘家該首當其沖。

可是十六年來,安國公府一直榮光,安國公在朝中頗有地位,滿月縣主與她的母後感情甚篤,她亦與之極為親近……

所以,當年之事,必然不會是皇權的緣故。

曾有諸多猜想,卻怎麽也沒想到,是因為自己……

南笙卻只當她是當真想要得個答案,認真地将先頭的話重複了一遍,“是,當年太皇太後擔心皇太後腹中胎兒是皇子,想要除掉,引得太上皇發怒,讓她自此留在佛堂潛心念佛。”

司馬驚雷語似呢喃,“她是為何?”

她不能明白,尋常人家長輩,皆是喜家中多些兒郎,尤其是皇家,按理說,當是皇子即位,到了她這裏,因為只她一個,才有了女帝。

緣何她的祖母不喜歡兒郎?若不是更喜歡女郎?

可轉瞬間,這個念頭便又幻滅。

南笙道:“因為皇太後的出身,因為太皇太後想要皇太子是她指定之人所生。因為……”

“夠了!”司馬驚雷呵止他說下去。

心中騰起憤怒,卻又歸于一片平靜,腦中一片清明,“我且問你,現下可有法子讓我們回到宮中?”

南笙沉默幾息,“屬下剛從宮中出來。”

他能讓自己進出不被人瞧見,卻不便再帶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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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驚雷懂了,邁步向前。

霜霜見她走的方向與皇宮相背,疑惑問她,“主子,我們這是去哪?”

司馬驚雷的語氣過于平靜,“先尋個地方落腳,再打探情況。她總不至于就只這般敗壞我的名聲。總歸是想要得到些什麽的。”

到底是什麽呢……

她一時半會想不明白。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帝玺怎麽會到太皇太後的手裏去。

分明早間下诏大赦天下的時候還曾用過。

行了幾步,又停了步子,心帶疑惑,“她當初就不曾表現過對皇權的興趣?”

“不曾。”

司馬驚雷正欲再邁開步子,又聽得南笙道:“但她曾多次假借聖命傳旨,太上皇當年的惡名,多是因她而起。”

司馬驚雷腳步微微頓了頓,繼續前行。

南笙亦步亦趨地行在她身側,小心地将當年之事說與她聽。

在朝中上下對武帝不滿,權臣不臣之時,太皇太後還以武帝之名,八百裏加急只為給喜愛的侄女送來她最愛的龍眼。明裏暗裏的視侄女為後,讓後宮妃子們尋汐姬的不是……

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下來,司馬驚雷越發沉默也越發疑惑。太皇太後僅一侄女,如今身為西寧侯夫人的滿月縣主。

待得南笙話音落下好一會兒,司馬驚雷道:“既是想要皇權,為何不為百姓謀福?”

她自小學的為君之道,便知手中權力之大,責任之重,亦知百姓方為國之根本。

先前稍稍冒頭的“便由着她去”的心思在這一瞬全然泯滅。

然,并不是所有掌權人都會有這樣意識。

行到岔路停下步子。

南笙在一旁提醒道:“往左,可往安國公府,往右,可往承恩侯府。”

安國公夫人楚氏是承恩侯的親妹,太皇太後的嫂子,而她的母後,本是孤女,認了楚氏兄長為義父,尊他為國舅,還封賞了他一個爵位。

論親,似乎安國公這邊更親,也更複雜,此時當是兩難。

于是司馬驚雷選擇了右邊的承恩侯府。畢竟承恩侯府所得的全部恩寵都是來自于她的母後。

“南笙,你去探聽情況。弄清楚她的意圖,再來承恩侯府尋我。”

擡眼看向南笙,這般提議,卻心中無底。

太皇太後一出來便做出這麽大一番動作,想必在佛堂之中早就籌謀好了的,連勸她出宮尋父母也是計劃之中。也不知她暗中做了多少手腳,如今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與她同謀。

能在她父皇的眼皮底下籌備這麽多,着實不容小觑。

總歸還有一個只與自己母後有關聯的外祖家,她急急前往商議法子。

卻聽得暗無光影的路中聲響細碎。

霜霜膽怯,死死拉住她,憋着氣不叫她前行。

司馬驚雷凝神一聽,那聲響如泣如訴,又夾着撕咬咀嚼吞咽聲。

“食,胖成球,無婦娶;不食,餓成餅,無力食……食?不食?”

竟是重複咕哝着這樣的言語,而後進食。

日前下過一場雪未化,半邊月聞聲從雲後探出頭來,映出了一層淡淡的雪光。卻不見人影。

霜霜牙齒打顫,“主子,我們……走……走……走吧……”

聲如蚊吟,司馬驚雷不曾聽得明白,卻也猜到了她是害怕的,将她拉到身後,循着聲音看去。

不見人影,卻見雪地裏一大球随意滾動,不時地停下嚼巴幾聲。

眼看那球就要滾到自己面前,拉着霜霜轉道,見她一動不動。

心下微嘆,上前半步不叫霜霜被球撞上,問道:“前面可是江家小郎?”

大球眼看便要滾到她的面前,倏然停下,疑惑地從球裏探出個腦袋來,大圓球立時少了一塊多出個頭來,“何人?怎生識得我江裘?”

球?

可不就是個球嗎?

不過是想到白日裏見着的老翁門上挂了一個“江”字,随口一問,不想卻是正巧。

司馬驚雷看清他此時的模樣,心裏驀地一驚。暗道奇怪,又覺不當久留。

随口應道:“先前路過江家,聽得江家老翁提了一嘴,家有小郎與衆不同。”

江裘嘆,“我那老爹,老來得子,甚是歡喜,見人便提,卻不知團團早已無顏見人。自知體胖,卻無他法。”

知了他的身份,霜霜便不再那般害怕,好奇地問詢,“團團?”

江裘聞言,應了一聲“诶”,又是一嘆,“名個球,乳名還叫團。苦了我~日日不是團便是球。”

原本帶着幾分陰森恐怖的氣息,因着他接二連三的自嘲妙語,頓時被掃盡。

霜霜被他逗笑了,“這麽晚了還不歸家去?”

江裘再嘆,“家中太小,無處消食。只好滾出來消食。”

“莫不是偷食吧?”

被霜霜戳中,江裘期期艾艾幽幽怨怨地掃了兩人一眼,自覺這兩人身形纖細,必是不會懂得他欲食不能食卻又忍不住食的痛苦。

司馬驚雷心頭記挂着要事,不欲多言,見霜霜恢複過來,便招呼她離開。

江裘見狀,縮了頭頸,咕嚕嚕滾到她二人面前攔住去路,“前面去不得去不得。”

霜霜斥他,“攔人去路,壞己姻緣,還不讓開。”

“呃……”大胖球猶豫着在原地晃圈圈,不知是自己姻緣重要還是是攔人去路重要。

待他回過神來,兩人已經快步走遠。

霜霜回頭看了一眼,暗自思忖這人怕是不僅胖,還傻。

見他又呼啦啦地滾了過來,連忙提醒司馬驚雷。

司馬驚雷道:“你攔住他,尋個機會脫了身,再來尋我。”

霜霜膽兒小,可這會兒已經知了這球的來歷,便不再害怕,有的是法子應對。

見她叉了腰要擺出帝王身邊大宮女的氣勢了,司馬驚雷不再耽擱,快跑到承恩侯府時,卻止了步,悄悄靠近。

承恩侯府大門正開,裏面燈火通明,承恩侯正立在門前,一臉嚴肅,“帶人四處去查,一定要在她回宮前找到她,把她……”

他打了個手刀,便是躲在暗處的司馬驚雷也感覺到了這一個手勢下的冷然寒意。

她連退幾步,沿着原路返回。

先是太皇太後,後是承恩侯。

霎時間,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傷感,只絞盡腦汁想着,現下還有誰能信,能助她回宮。

行回原處,霜霜還在與江裘周旋。

她聽得江裘蠻道:“不給團團個媳婦,團團就攔着你,不叫你過去。”

她笑道:“給你媳婦,你能聽我們的?”

江裘樂了,“哪裏有媳婦?”

司馬驚雷指了指皇宮的方向,“那裏。只要你進了宮,媳婦必然有一個。”

江裘脖子一縮,一面滾開一面道:“不進宮不進宮,進宮老爹無人供。”

司馬驚雷也不強求,帶着霜霜往皇宮的方向走。

江裘看着着急,滾到她們面前,“去不得去不得,那裏更去不得。”

司馬驚雷欲待發怒,但在雪光中看到大球上揚起臉上只有單純的擔憂,轉而解釋道,“我們去等人。”

江裘吐出一口氣,“你們去不得,團團去得。不叫他們發現,見着人便給你們帶來。”

司馬驚雷盯着他不語。

霜霜警覺,“你為何要幫我們?”

江裘難為情地縮起脖子,變成團在她們身邊滾着圈,攔着她們去路,“團團要消食……”

霜霜又問,“幫了我們,想要什麽好處?”

江裘眼裏發光,“十只燒雞可成?”

見兩人不答,他便又道:“十只不成,九只也成,要不八只?團團老爹只給團團吃蟲兒吃的菜葉子,把團團吃成了蟲兒樣,團團要吃肉……”

霜霜刮臉,“羞!蟲兒是長條條的。”

江裘氣得發出哇嘎嘎的聲音,作勢滾到霜霜面前想要碾她,忽又停住,“再十只燒雞,團團既往不咎!”

霜霜:“……哈???”

司馬驚雷看着這兩人環抱的大球團,忽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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