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太傅請辭
太皇太後在延壽宮裏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問及紅酥被攔在宮外人都有哪些時,發現沒有女帝,臉頓時便垮了下來。
再聽到那些自己不見的人都去昭陽宮裏見過女帝之後,更是把臉拉得老長,仿佛他們都是被她養大卻又向着別人的白眼狼仔子一般。
紅酥噤了聲,給想要上前湊話的宮人使了個眼色,免得無知被太皇太後的怒火波及。
太皇太後瞧着一桌雖極力做得精致卻遠不如先前的吃食,氣不打一處來。
可她縱是鬧成這樣,也不見女帝給她還幾個人過來,可見那也是個不孝的。
正這麽想着,便有宮人來報,新晉的後宮主子們來向太皇太後請安侍疾來了。
後宮主子?
聽得紅酥細說,她才明白,那些男寵們都有了位分。
太後面色僵了一瞬後展顏,“算她還有點孝心。去問問,可有擅長廚藝的。”
話音剛落,便見着一群穿着“奇裝異服”頂着哭喪臉的……不知是男人還是女人的人嘩啦啦沖了進來圍向太皇太後。
宮人叫屈,“奴婢攔不住……”
可是這聲音被一衆主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給蓋了下去。
如今雖是女帝掌政,卻并非女尊,男兒自覺當有男兒的血性。被抓進宮中本就憋屈,再加上被迫換上宮妃的衣裳,梳着女人的發式,戴上釵玉花環,塗脂抹粉……一半兒郎難以接受。可為了早日出宮,為了留得性命,大多人還是出現在了這裏。
這架式,一看便叫人覺得這是要給太皇太後請永安了。
太皇太後氣得馬上召來禁衛軍,才将一衆人攔住,抽了身尋了個上朝的由頭,往金殿去了。
司馬驚雷得到消息的時候,剛用過早膳,帶着霜霜不急不緩地往金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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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瞅着太皇後的轎辇被一群人追着歪來扭去,似乎還扭過頭來瞧見了自己,笑了笑,全當不見。
江裘被留下來看家,霜玉則被使去了紫德宮,催促人快些修葺正殿。
太皇太後到得金殿,遠遠見着司馬驚雷正往龍椅上走,反而氣得平靜了下來,看她的目光,有如看一個幼稚兒童。
整了整衣裳,讓紅酥扶着自己上了龍椅旁邊的位置。
見着女帝瞪大了眼,一臉有火發不出來的樣子。心情總算舒暢了起來。
她穩聲開口,“衆位愛卿,有事便奏。”
柴昀率先道:“南方十餘……”
柴昀再次将修葺河堤之事提上日程,如他所料那般被太皇太後否決。
“如今還未立春,時間尚早,先議另一件事。禮部尚書,陛下初登大寶,哀家初攬大權,當與民同樂。”
司馬驚雷仿若不知,“太皇太後打算如何與民同樂?”
她酸溜溜地道:“不如讓太後去宮外,與百姓們一同過個壽辰,規制都按百姓家祖母壽辰規制來?”
一衆大臣面面相觑。
太皇太後的壽辰,這般過,未免太寒碜了些吧。
戶部尚書甘彬華卻是心頭算盤一扒拉,喜上眉梢,“如此甚好,開支不多……”
“成何體統!”禮部尚書出言相阻。
司馬驚雷看着那群大臣吵鬧,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卻聽得太皇太後于她耳邊道:“陛下,哀家手裏還有武帝的聖旨,若是陛下不能乖乖地當個皇帝,生出皇子來,自有旁人來替。”
她說得輕飄飄的,卻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落到了驚雷的耳中。
驚雷震驚地看向她,見她滿意地拉開與自己的距離,“陛下從今日起,便好好地待在昭陽宮裏生下皇太子,餘下的事情,都有哀家在。”
“若是朕說‘不’呢?”驚雷咬牙切齒,一臉的不甘。
太皇太後道:“如今,滿朝文武,誰沒有把柄在哀家手中?你能靠得了誰?不過是顏執罷了。他一介書生,空會逞口舌之能,誤一國之君,哀家自會為你清理掉她。”
驚雷瞧着她不語,見她一字一句都洋溢着自信,不似有僞,但不知她手裏掌握的東西真假實僞,便露出強自鎮定的神色,“就這麽點伎倆嗎?”
太皇太後道:“伎倆不在多,管用就行。陛下乖順,哀家便是你的親祖母,陛下若是不乖,便別怪祖母無情了。哀家十六年來的清苦,都向你讨回來,可好?”
她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層疊着,似那切條後胡亂堆在一起的千張皮。
“父女之債,子女來償,天經地義。”
女帝莫不作聲,太皇太後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大殿上的人分成兩派,已經由太皇太後的生辰如何辦轉為了戶部出了只鐵公雞,自他上任以來,誰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捉襟見肘。而甘彬華帶着戶部的人一個勁地叫苦,直道當安不易。
這場吵鬧一直到顏太傅進殿才停下來。
顏太傅雖然遷任太女太傅,卻曾是禦史臺上最利的一張嘴,連暴君都敢怼,還能怼得恰到好處,不叫武帝對他起殺心,偏偏怼起旁人來,那是殺人不見血,讓人恨得牙癢癢,又怕得心惶惶。
見他被人擡着進來,都自覺地站回了原位,暗自打量他的雙~腿,或是心下嘆息,或是幸災樂禍。
顏執仿若不見,還不等他坐的椅子落地,便拱手拉長了音調:“陛下,太皇太後,臣前來請辭!”
他語帶哭腔,“臣雙~腿已殘,不能再伴在陛下身邊,只望陛下安好,求太皇太後恩典!”
明知顏執在演戲,雙~腿無事,驚雷還是被她的腔調帶動了情緒,悲從中來地道了一聲:“太傅……”
太皇太後對女帝低聲道:“陛下可想好了?顏太傅是留還是不留,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間了。”
女帝轉臉看向太皇太後,聽出了她話裏的威脅之意,再轉臉看向顏太傅,不舍之情真實流露。挽留他的話差點脫口而出。但她看懂了顏執的神色,深吸一口氣道:“朕以後,都聽太皇太後的,只求太皇太後能留太傅……”
看到太皇太後神色變化,她馬上改口,“能留得顏執性命,讓他安度晚年。”
太皇太後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心裏卻越發地生氣。
不過是一個只逞口齒之利居心不良的奸佞小人,卻先後得到了她兒子和孫女青眼!信任他勝于她這上母親和祖母!
她沉着臉道,“準了,不過,在離開之前,先要把該交還的東西都交還出來。”
顏執答應着,在殿上摘了官帽,解了官服,露出被木板固定的雙~腿,在宮人的幫助下,将官服徹底從身上剝離,又将官印與笏板交出。
太皇太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見他無再要交出什麽的意思,面色越發地沉了,“還有呢?”
“啊?啊啊啊?”顏執裝傻充愣,“還有何物?”
太皇太後冷聲道:“武帝曾賜你赤金令。”
顏執捶胸哀求,“那是武帝留給臣的唯一念想,陛下,陛下您為臣說一句話,讓臣帶着它日日見着,以寄思念……”
“太皇太後……”
女帝啞着音開口,卻被太皇太後無情打斷,“陛下不要任性,赤金令能随意出入宮廷,若是他哪天思念陛下了,入宮來,本宮可不能保證禁衛軍裏人人都能識得他,不把他當成歹人抓了去。”
見女帝心不甘情不願地閉嘴,她心頭終于痛快了不少,對顏執道:“拿上來。”
顏執委屈地盯着女帝,緩緩從懷裏拿出赤金令,如撫摸自己的幼子一般眷戀不舍。
宮人沒有耐心等下去,沒見着高坐上的太皇太後面色不愉嗎?不由分說從他手中搶走赤金令,交到紅酥手裏,再由紅酥轉交給太皇太後。
顏執由人擡着出殿,背影佝偻而落寞,便是幸災樂禍之人也笑不出來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是太皇太後執政,可女帝分明是不甘的……
女帝猛然站起來,在衆人注視的目光下,胸膛幾大起伏,甩袖離去。
朝臣們面面相觑,悄悄瞅了一眼太皇太後的得意神色,又迅速垂下頭去。
似乎……往後的朝堂,成太皇太後的一言之堂了。
驚雷的腳步越來越快,霜霜眼瞧着要跟不上,卻又不敢開口相求,只憋着一口氣,讓自己不要落得太遠。
直到回了昭陽宮,便見女帝一個人進了後殿,栓了門。
霜霜追上來便急急地拍門喚她。
正在更衣的驚雷險些将計劃說予她聽,卻還是哀傷地道:“讓朕一個人待着。”
随後快速換成男裝,從秘道裏出去了。
西柏塱的屋子裏,有她母後留給她的一套大紅女裝。她換上之後便急步出了房門,在銅鏡裏留下分外美~豔妖嬈的轉身之影。
剛行到院中,便聽得院牆上一人驚呼出聲,“汐姬!蕭銘!我……你……他娘的,終于被你等到汐姬露面了!”
驚雷順着聲音看過去,院牆上坐着個一身黑衣的削瘦男子,面容清俊,聲音清亮,驚直了身子,一臉驚愕,手裏松針散落而不自知。
驚雷笑了,她母後讓她去西柏塱一家屋門前種了一株松一株柏的屋門前尋人,而整個西柏塱,只有一家屋門家不是種兩株柏樹的。上次回宮,她便順道瞧了一眼,那一家,只與她的院子隔着一道院牆。
只見得一道黑影翻牆而過,穩穩地落在她的面前,這身手,竟是比南笙還要快上一些。
蕭銘微微怔了一下,随後恍然,對身後院牆上的人道:“錯了。她不是汐姬,是女帝。”
是她的女兒,這一回瞧見了真真切切的女兒裝的,這般瞧着,便覺較那日的兒郎妝少了幾分銳利的棱角,多了幾分嬌柔妩媚。
倒是将武帝夫婦模樣上的優勢盡數揀了去。世間難尋比肩好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 交上去的赤金令是假的!
戲精太傅!
明天就V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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