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祖孫相護
不待司馬驚雷接話, 太皇太後便對李華君嚴肅地道:“作為司天臺正,竟是連會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出了差錯, 也就是如今沒有發生大的災禍, 如若不然,便是取你狗命也難以贖罪。”
“太皇太後說得是。臣萬死難辭其疚。”
李華君認錯得又快又誠懇,司馬驚雷還未說話, 便又聽得太皇太後道:“死倒不必。只是往後再不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哀家将你罰俸一年, 你可認罰?”
用罰俸一年來換掉腦袋,他自然是願意的。當下跪下謝恩認罰。
司馬驚雷也終于尋到插話的機會,“不急。”
轉而對太皇太後道:“太皇太後, 這罰得太輕了些。幾日之前,李大人親口向朕保證, 不出三日,雪必停。否則, 便以命相抵。大雪至今未停, 豈是罰俸可抵?”
“哦?有這樣的事?”太皇太後詫異地問李華君。
不等他回答,又轉臉看向陛下,“生死狀何在?”
接過司馬驚雷遞過來的生死狀, 她擺了擺手,一個年輕的內侍便持着燭臺靠近。
李華君臉色大變,連忙跪下,擡眼見着太皇太後不輕不重的一個視線,立時将話頭咽了回去,只一個勁地求開恩。
司馬驚雷的目光落到他的面上。這是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內侍, 他進佛堂不久,她就見過了,只是一直覺得他低調得沒有什麽存在感。
因着紅酥的話,她才仔細打量他,卻還是不曾發現什麽異常,眼前紅光一閃,便見被太皇太後拉長了距離在仔細看的生死狀碰着燭火,瞬間被火苗吞噬了去。
司馬驚雷驚站起身,“太皇太後!”
“喲。”太皇太後語氣平靜,“哀家眼神不好,拉遠了才能看得清上邊的字,被燒着還是頭一回,看來這是天意啊。”
她揚了揚唇角,面上帶着慈祥的笑意,“陛下莫急。‘生死狀’幾個字大,哀家還是看清了的。不過,如今并未發生大的災禍,陛下便要一個大臣的性命,太過暴戾。你瞧瞧,便是上天都在提醒你,大燕不再需要一個暴戾的帝君。比起要一個臣子的性命,讓他臣服,誓死效忠,這才更有價值,陛下覺得,哀家說得可有道理?”
司馬驚雷心中生氣,卻又無法反駁。那生死狀已經被太皇太後燒了,自己便無了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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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太皇太後,咬着牙,“只是……太皇太後如何能确定經此一事,李華君會誓死效忠而不會更玩忽職守?朕只是想要殺雞儆猴。難道太皇太後不曾發現,自朕登基之後,太皇太後攝政之後,這些官員一個個都懈怠了許多?”
太皇太後擡眼瞧着自己的孫女兒,聽出了她話裏對自己的斥責之意。
女帝登基之後,只發布了一道诏令便被她快速地架空,而那唯一的一道诏令,還被她用另一道壓下。
李華君立時向女帝與太皇太後磕頭,“臣知錯了,再也不敢懈怠,往後誓死效忠,求陛下和太皇太後饒臣這一次……”
見到生死狀被燒,太皇太後出言相互,他松了一口氣,卻還是不敢完全放松,生怕自己成為第二個楚時。
立下生死狀之後,他還不曾太在意,後來聽說了楚家的事情,才驚覺女帝雖為女兒身,性情仁善,卻到底是武帝親生女兒,骨子裏就有幾分暴戾的性子。鐵了心要拿他開刀,他必然沒有好果子吃,于是尋着機會便來向太皇太後求救。
“陛下聽到了?”太皇太後提醒她,“身邊帝王,得饒人處且饒人。”
司馬驚雷後牙槽磨了磨,笑了一笑,“謝太皇太後教導,可太皇太後的處罰未免太輕了些。恐怕難以立威,也不足以讓他吸取教訓,還是讓他去當個冬官,好好地學學冬日的天象。太皇太後覺得這般可是也暴戾?”
太皇太後眯了一下眼,知道不能把她逼急了,眼見她退了一步,便欣然答應。
李華君心裏暗恨,竟将他連降數級,這叫他回去如何在史家人面前擡頭?
偏在這時,幾個黑衣人破窗而入,殿裏亂成了一團。
他靈機一動,扯着嗓子喊着“抓刺客!護駕!”,同時轉着眼珠子往太皇太後身邊站。
站在太皇太後身邊,既安全又能再搶個護駕的功勞,或許能将功補過,免遭貶官。
延壽宮的宮人們都将太皇太後與女帝往中心護着,李華君則因緊跟着太皇太後,也被擠到了被保護的正中。
跟着女帝來延壽宮的禁衛軍加入了戰鬥,可這點禁衛軍,不是黑衣人的對手。
女帝冷着眼,“禁衛軍統領呢?”
南笙不在,便是禁衛軍也松懈了不少。若是她父皇還在的時候,刺客一出現便會禁衛軍處置掉,根本沒有糾纏這麽久的機會!
太皇太後瞅着自己宮裏的人倒了不少,肅聲問道:“林泮怎麽還沒來?”
林泮,便是接替南笙的禁衛軍統領。
幾乎是随着太皇太後音落,便見有禁衛軍沖進了殿中。
很快,黑衣人便處于劣勢。
也是在這一瞬間,兩名黑衣人朝太皇太後與女帝所在的方向刺了過來。
女帝腦子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護在了太皇太後身前。
霜霜和霜玉都離她有一段距離,沒辦法攔住她,驚叫出聲。
就在司馬驚雷回過神來想到南笙在,她不會有事的時候,被一股力霸道地推開。
跌向一旁,驀地回首,便見太皇太後冷漠地的将身側準備逃走的李華君拉過來擋在身前。兩個黑衣人的短劍瞬間刺入了李華君的身體。
李華君瞪大雙眼,“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緩緩将他推開,語氣平靜淡漠,“李大人方才還說要為哀家誓死效忠,果然說到做到,以身護駕,哀家必不會虧待于你。”
李華君不敢置信地盯着太皇太後,沒了呼吸,一雙眼睛卻還是瞪得老圓。
黑衣人錯過了唯一的機會,便迅速逃離。除了逃走的兩個之外,皆當場斃命。
太皇太後仿佛受到了驚吓累極了一般,把這些事情都交給卓錢去處理,拉着司馬驚雷無力地道:“每到新帝登基之時,總有些不安分的人會跳出來作亂。莫要怕,哀家在,是誰做了這樣不知死活的事情,哀家都會查個一清二楚。必不會縱容。”
她的目光從女帝傾城容顏上掃過,微微一黯,又嘆道:“皇室血脈凋零,陛下千萬出不得事。日後要越發小心才是。”
司馬驚雷回到紫德宮還在想今天發生的事情。
霜玉嘀咕着,“今天竟然是太皇太後救的陛下……”
霜霜當時被下得三魂只剩一魂,沒暈過去已經是奇跡,這會聽到霜玉的這話,“當真沒有看錯?”
随後又道:“太皇太後救陛下棄李大人也是正常的。若陛下沒了,她也不會是太皇太後了。”
“是這樣嗎?”霜玉心裏邊疑惑。
難道太皇太後當真對陛下沒有一點祖孫情誼?
想要再問,被霜霜提醒她噤聲,便止了音退出去。
司馬驚雷也覺得不可思議,似自言自語一般,“你說,太皇太後為什麽會這麽做?”
“屬下不知。”不知從哪裏飄來的低沉的聲音,“便是太皇太後沒有那般做,屬下也能護陛下周全。”
當時,他劍已出鞘。
“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司馬驚雷淡淡出聲。
殿裏沉默了一會兒,南笙的聲音再次響起,“陛下又是為何?誰的性命,都比不得陛下重要。她若是死在刺客手中,于陛下,是好事。”
“……”司馬驚雷沉默了一會兒,“朕也不想救她,可到底是擋到了她身前。或許,是血濃于水的緣故?”
殿裏再次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發生騷亂。霜霜急步走了進來,“陛下,太皇太後派了許多禁衛軍把我們紫德宮圍起來了!”
司馬驚雷神色不動,“不是一直有人圍着嗎?”
“不是。之前只是幾個人守着,現在圍了兩三層去了。”
一個身形纖長的內侍抱着拂塵走進來,“還是奴才來說吧。”
他向司馬驚雷行了一禮,視線一直停在女帝身上。自小到從,從江湖到皇宮,他都沒見過比女帝更美的人,以往只能偷瞧,現在卻是……
還不待他想完,便眼前一黑,躲避不急,被一只茶盞砸中了左眼,匆忙接盞垂首。
耳中傳來女帝清冷又帶着威嚴的聲音,“身手不錯,眼睛招人嫌,不如挖了給達達當點心。”
卓錢後心一涼。這才想起哪怕女帝處處受制,也還是女帝。
可轉念想到自己來此的目的,将茶盞放到桌上,輕輕笑着揚頭,“陛下莫急,奴才是來傳太皇太後口谕的。”
司馬驚雷看到他眼周一圈标準的青紫,掩唇笑了起來。
霜霜瞧見,也沒忍住。
卓錢意識到她們在笑自己,雖不知為何,還是微微僵了臉,“太皇太後口谕,太皇太後不辭辛勞幫陛下治國,穩定朝局,卻沒想到陛下不知好歹,竟派人刺殺太皇太後,如今真相已明……”
“朕派人刺殺太皇太後?”司馬驚雷收了笑,盯着他,一雙桃花眼裏帶着寒芒,“你敢誣陷朕,假傳懿旨?”
她拔出床頭長劍,直指卓錢,“是你,在離間我們祖孫?”
卓錢被她身上突然釋放出來的森然之後驚住,緩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奴才只是來傳旨的,太皇太後猜到陛下不信,另寫了信讓奴才交給陛下。”
他将懷中的信遞出,提醒道:“太皇太後說了,陛下先前小打小鬧,假意砸花瓶,常常偷溜出宮,她都知道,只是太皇太後心胸寬廣,不與一個孩子計較,卻沒想到陛下變本加厲,竟還想要她的性命。虧得太皇太後在危急關頭還只顧陛下安危。查明真相之後,傷心不已。”
司馬驚雷單手打開信紙,見到上面所言,與他所說相差無己,明明已經看到了太皇太後對自己的“處置”,還是問他,“依太皇太後的意思,想要朕接下來如何做?”
太皇太後突然出手救自己,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她呢!
卓錢指了指離他喉管不到一寸距離的劍,滾了滾喉嚨。
待女帝将劍放下,才道:“太皇太後讓陛下從今日起,凡事莫要過問,只好好地待在紫德宮中,孕育皇嗣,莫讓皇族自此絕後。”
他瞧着女帝冷眼掃過來,驚得立馬後退兩步,與女帝保持着安全的距離,垂下的眸子裏閃過冷芒,迅速消失。
“朕知道了。”
聽到女帝磨牙答應的聲音,卓錢唇角微微上揚,可轉瞬,便見劍光一閃,感覺到頰邊發疼。
女帝冷冷地笑着道:“傳完了旨意還留在朕的宮裏礙眼?放達達!”
作者有話要說: 達達餓了!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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