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親孫女兒
白雲景松了一口氣, “我還當是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原來不過是這樣?”
司馬驚雷愣了一愣, 看着他漲着臉道:“這樣還不可怕嗎?如今帝權旁落, 朝堂動蕩,都是我的過失。”
她越說越覺得難受,又一次扭開臉, 不想叫人見着她難過的神色, “我沒當好一個帝王,不是值得我父皇母後驕傲的女兒。”
“誰說的?”白雲景語氣不動,“這世間有誰是一出生便會做什麽的?尤其是帝王, 這麽難的事。你不過十六歲。”
司馬驚雷梗了梗,“所以, 我的确是個失敗的帝王……”
她沮喪地想着,為何自己沒有兄弟姐妹, 為何這樣的重擔一定要落到她的頭上, 讓她無從選擇……
“人之一生,當蓋棺時定論。如今陛下不過十六,定論過早。僅陛下與臣初識到如今相伴, 早就不是最初對彼此的認識。”他看着司馬驚雷,語氣柔和,“臣陪陛下走完這一生,待到白發茫茫知天命之時,再回過頭來看,陛下與臣, 這一生到底能得個什麽樣的論斷,可好?”
司馬驚雷尋思着,待江山穩定之後,自己這小師兄一定是要出宮去尋個好女兒娶了,功成身退的,如何能相陪着一起走完一生?難不成他還會想在功成之後,頂着流言蜚語來入朝為官?
可又不願意打破此時的溫柔美好的氣氛,她笑着哈哈道:“小師兄說得甚是,蓋棺時再定論才對。縣到那時看看,朕這一生,是否對得起大燕,對得起父皇母後,對得起顏執。你這一生……”
白雲景把話接了過去,“我這一生,且看到蓋棺時,是否對得起陛下。”
司馬驚雷笑得歡快,“好好好,就依你所言。”
好好地吃完一頓飯,司馬驚雷瞧着時間差不多了,便着人去給汝陽王妃和汝陽王暗暗地送匿名信去。
卻為着給太皇太後送消息的事情發了愁。
“太皇太後疑心重,若是朕直接去與她說,定是不信,少不得還破壞了她與朕表面上的和氣。”
司馬驚雷沉吟着,“如今因着朕‘聽話’,她不僅允朕在宮裏自由,還能讓朕時不時地去上朝。”
白雲景道:“陛下若是太‘聽話’,她更是會起疑。如今允你上朝,既是因着陛下是一國之君,不能完全不理國事,也是因着她想看看陛下是真乖還是假乖。若是陛下一點對國事的在意都不表現出來,她必會一直懷疑。但若是陛下表現得恰到好處,拿捏好讓她放心又能容忍的度,她便會覺得陛下完全被她拿捏在手中,可以放心了。”
司馬驚雷回味了片刻,會意地笑了,“小師兄,你這一點倒是與先生像得很,喜歡抓着一切機會來教導我。難怪你選太傅的身份。以後,朕的皇兒,也交給你來教導吧。”
白雲景不太喜歡司馬驚雷把他真的當成一個刻板的太傅,但對她最後一句話有興致,答應了下來。
他的孩兒,他自然要親自教導的。
司馬驚雷聽他答應的爽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暗自覺得自己這位師兄當真是極好的,與自己的感情也越發深厚了,竟是答應下來以後做她皇兒的太傅!
兩人又商量了一陣如何把姚紀良私下回京之事以及戶部之事借太皇太後之手處理。
是夜,卓錢又一次潛入了紫德宮。
自那日之後,他到紫德宮裏再沒見過南笙的身影,思量着大抵是因着南笙知道了太皇太後想要招他入宮而故意躲避。
這于他來說,算是意外之喜。
只要南笙識趣地不來為難他,他也樂得無人和他在太皇太後面前争寵。
只是今夜有些奇怪,快到紫德宮膳房的時候,竟然在原本應該安靜的廚房裏聽到了別的聲音。
細一聽,竟是那只笨球與一只惡犬稱兄道弟地說着別人家的事,占着膳房讓他進不得。
等了好一會兒,有心無心的,聽了個大概,便轉去了廚師們的處住,将一位禦廚提溜了出來。
他壓着嗓子道:“我和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麽樣了?”
他聲音發冷,威脅道:“你要知道,這天下,到底是太皇太後在做主。你跟着陛下,永遠都只能待在小小的膳房裏,不可能回到禦膳房。”
黑暗之中立着的禦廚怯怯發顫,“錢公公也知道,我們會在這裏,實乃當初為形勢所逼,只為保命罷了。如今,我也瞧着陛下不能長久,只求個保命的法子。我們還聽說……”
太皇太後思及幾日之後的壽辰不能大辦,夜裏難眠。
聽得卓錢嘴裏說出的消息,頓時怒了,“查!給哀家狠狠地查!看姚紀良這只白眼狼現在在哪裏!把他帶到哀家面前來!”
她自認待姚家不薄,如今對姚氏的縱寵不減當年。按說,她出來之後,姚家應當主動來成為自己的助力,表示效忠才是,卻沒想到他們有了異心。難怪一開口就管自己要這麽多的銀錢與糧草!
卓錢與紅酥難得地站在一條線上,好說歹說,直道十六年過去,旁人的心思變動再正常不過,姚家人對太皇太後的孝心,比起陛下來說差遠了,莫要因着那些個不忠不義的壞胚子傷了鳳體才好。
勸了大半宿,才淺淺睡了片刻,到得要上早朝的時候,卓錢直接傳了太皇太後病了,今日免朝的消息過去。
紅酥看了他一眼,擡眼看着乍亮的天際,沒有阻止。
今日,正好是陛下也會上朝的日子,太皇太後若是不去,便是陛下難得的一次機會。
姚氏得到姚謝承被關進天牢的消息,大吃一驚,全然沒想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本欲不信,但派去叫姚謝承的人說他并在院中,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又給了姚謝承确實被關進了天牢的消息,便是她以汝陽王妃的身份要求進去見人,也不能行,這才意識到了問題相當之嚴重。
立馬入宮求見太後,卻吃了個閉門羹,從延壽宮衆人瞧着她的神色裏,感覺到了濃濃的不安。
不過,她還沒意識到太皇太後已經知道了姚紀良回過京了之事,在太皇太後出宮準備去上朝的時候,攔着太皇太後哭訴了一番,全然沒覺得太皇太後黑如炭的臉色與自己有關。
得了太皇太後放人的許可,便又高興地忘了所以,連謝也不道,徑直往宮外跑去。
太皇太後的眼裏如生了刀子一般盯着她的背影。
以往,太皇太後是很喜歡姚氏的性子的,覺得她敢愛敢恨的,率直不做作。可是現在,她再看到姚氏的舉止,只覺得這個婦人簡直是沒把她放在眼裏!
“太皇太後,為何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他們能有今日,都是因着有太皇太後的緣故?”紅酥扶着太皇太後前行,垂眸低聲問着。
好不容易有一次女帝自己的上朝的機會,偏生又叫太皇太後知道了。明明身子不适也無意早朝了,卻在得到消息的時候不管不顧地要去金殿。
紅酥不能明白,都這麽大的年紀了,她為什麽不能消停些,非得和子孫都鬧得如仇人一般才好嗎?可是這樣的話,她只能在心裏想想,不敢問。
太皇太後收回目光,“你當哀家是在放他們?哼,不知好歹的東西。讓人給汝陽王送信,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把哀家的态度也告訴他。只要他歸順哀家,便準他與姚氏和離!”
紅酥垂眸答應着,心下驚訝。太皇太後這是不打算等西寧侯回來就要和姚家過不去了……
不過,眼下太皇太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個黃毛丫頭竟然趁着她身子不适,自己上朝去了,反了天了不成?
果然前些日子的乖巧都是裝的!
她的身邊,竟是沒有一個能叫她完全信任之人!
怒氣沖沖地走到金殿之外,卻聽得司馬驚雷怒道:“不過幾日就是太皇太後的壽辰,戶部竟然連這點銀錢都拿不出來?!你們讓太皇太後,讓朕,讓大燕的體面往哪裏擱?!”
太皇太後腳步一頓,疑惑地看向司馬驚雷。
她一路想了許多事,想了自己來到這裏之後會聽到的話見着的情景,卻怎麽也沒想到,這丫頭在難得一次獨自上朝的時候,竟是在與大臣們商量起她的壽辰來。
再一想到自己寵慣了十幾年的滿月縣主項蘭清在十七年前不解自己的苦心,與那女人合起夥來與她作對,而自己縱寵了那麽多的姚氏,剛剛從自己身邊離開的時候,半句都不曾提她将過壽之事!
兩相一對比,心裏天平便變了個向。
覺得今日的司馬驚雷格外乖巧。
紅酥适時在她耳邊輕聲道:“太皇太後,您看,陛下到底是您的親孫女兒。先前賭氣擾您要辦壽辰之事,如今卻背着您悄悄地想要給你安排壽辰。倒是那戶部尚書太不懂事,每次都說沒錢。咱大燕難道窮得連給您辦個壽辰都沒錢了嗎?”
太皇太後睨了她一眼,“多嘴。”
語氣裏卻沒有半點斥責的意思,面上神色,也少了烏雲見了晴空。
作者有話要說: 喵~最近昆明雨季,雨多而綿,這幾天下班回家的時候都把腳兒當魚兒養,特想練就一身踏水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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