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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訂了今天的火車票,他把我身份證掰了,這樣我就走不了了。”
此時此刻,三個人端坐在簡紹從家的客廳裏,這是姜慕知第一次知道隔壁2102內部長成什麽樣子,深藍與橘紅色相撞的裝修風格,幾何形的家具很多,空間開闊,看上去很有藝術氣息,這倒是跟姜慕知想象中會出現的黑白灰設計并不相同。
已經進入房間,潘盛林的音量比剛才在樓道裏要小了一些,不過,他仍舊憤慨,對着簡紹從慷慨陳詞。
姜慕知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簡紹從有個樂隊,而潘盛林正是那支樂隊裏的鼓手,樂隊經營不善,成員自然也就拿不到足夠的錢,所以潘盛林決定退出不幹了。
“你不能說走就走。”簡紹從翻來覆去也只有這一句話。
姜慕知盯着他的臉,看不出他到底是處于一種什麽樣的情緒當中,也許這正是他昨晚醉酒出現在樓梯口的原因,又或許還有更多的,但目前姜慕知還并不清楚。
她現在坐在中間聽兩個人吵架,其實有點尴尬,但是潘盛林堅持認為必須要有第三個人在場,否則簡紹從很有可能再次不聽完他的意見就做決定,而他認為,既然簡紹從一大早上是從姜慕知家裏出來的,那兩個人一定有什麽非同尋常的關系,所以一定要姜慕知留下。
當然,事實就是烏龍,姜慕知和簡紹從才認識多久,根本不可能插手他樂隊的私事。
潘盛林見簡紹從态度堅決,又迂回換了個方式試圖以情動人:“小從,樂隊建立起來幾年我一直拿你當弟弟,我知道你在這裏面付出很多心血,但是你得知道,這個世界上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到了一定年齡是要養家糊口的。”言下之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能一直吃着家裏、用着家裏。
簡紹從的眉毛皺起來,他明白潘盛林的意思,但是……
“錢不夠,我可以……”
“親兄弟明算賬!”潘盛林被觸動到了敏感的神經,嗓門再一次拔高,他的臉漲得通紅,“你用你的錢支撐樂隊,一天可以,一年可以,五年呢?十年呢?音樂是你一時間的熱情,但誰又能保證一輩子!我是一定要走的,你得理解我,首都的消費不是所有人都能消耗得起,你就當我是北漂失敗了吧!”他一拍桌子憤怒起身,想必再次出門就準備奔着派出所重新辦個新的身份證。
姜慕知聽了半天,雲裏霧裏,此時終于沒忍住發問:“允許我插一句,你們樂隊怎麽了?”
“他……”“沒怎麽。”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簡紹從“嚯”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別看平時覺得這人纖瘦,有了對比的時候,姜慕知這才發現簡紹從的個頭其實讓人挺有壓力的。
“你要走可以。”不知道為什麽,簡紹從突然松了口,“但不是現在,這麽突然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還因為一時的憤怒剪了我的吉他……你知道樂器對于樂手來說到底是什麽。”
“那你還掰了我身份證呢!”潘盛林叫嚷道。
“我覺得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簡紹從大步流星走到門口,拉開自己的房門,“現在請你出去。”
伴随着房門砸上發出的巨大響聲,潘盛林離開了房間,這大清早一架看得姜慕知瞠目結舌,登時對自己隔壁這位鄰居有了全新的認識,她站在那裏,正琢磨着要不要走,轉頭就發現簡紹從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蹲坐在了地上。
姜慕知瞪大眼睛,顧不得其他,上前拍他:“喂,你沒事吧?你……你該不會是哭了?”
簡紹從用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努力克制着大腦裏的天旋地轉,他咬着嘴唇發出幾個音節。
低血糖。
幾分鐘之後,姜慕知總算是将他重新扶到了沙發上,順便又根據簡紹從的指路從冰箱裏拿了盒巧克力出來,姜慕知對着手裏的巧克力盒子一挑眉,開口緩和氣氛:“行啊,你還挺會吃的,我上次吃這麽貴的巧克力還是別人送的禮物。”
“沒人送我。”簡紹從一句話把天聊死了,他取了塊巧克力放嘴裏,坐在那裏緩了一會,“謝了。”他說。
姜慕知心說今天幸好不用上班,要不然現在就算是飛去公司也得遲到了。
“剛才那個,是你們樂隊的成員?”她問。
“鼓手,他那人就這樣,一遇到什麽不順心的就撂擔子不幹。”簡紹從破罐子破摔了,可能是想着姜慕知反正也不是一個圈子的人,正好他在這會又缺個人說話,“昨天因為排練有點……小摩擦,把我吉他剪了,扭頭就走。”
姜慕知點點頭,她其實知道,每一個樂隊能組起來都不容易,大家也都是經歷過磨合期的,排練吵架是常有的事,怎麽也不至于要把樂器都毀了的地步,如果真是這樣,只可能是積怨已久。
但是,這些顯然不适合跟現在的簡紹從聊。
姜慕知換了話題:“你們樂隊是做什麽的?”
“搖滾。”簡紹從回答。
姜慕知眼神一亮,她确實來了點興趣:“那剛才他說你們樂隊有問題,又是怎麽回事,是接不到商演嗎?”
不知道為什麽,姜慕知就是覺得簡紹從手底下出來的曲子不應該質量太差,她決定将這種盲目的信任歸結為到目前為止簡紹從一直表現得很可靠上,至少,在修電閘和做家務上是這麽回事。
“不是接不到演出。”簡紹從搖了搖頭,他沒有繼續回答姜慕知的問題,伴随秒針走過發出的“嘀嗒”聲,他垂下了自己的頭,聲音沙啞,“我不太想聊這個。”
“對不起。”姜慕知沒有再繼續追問。
“但我這裏有個辦法,也許對你們還有點幫助。”她覺得自己和簡紹從也算是有點緣分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把你們樂隊做的歌發給我一份,假如能通過評審的話,我們可以合作。”
簡紹從擡起頭來,愣怔了片刻:“你是做什麽工作的?”他後知後覺,自己和姜慕知有過這麽多接觸,甚至都已經昨晚留宿人家家一晚上,還不知道對方的職業。
“我現在正在MILLION WAVE做經紀人。”姜慕知沒有說太仔細。
MILLION WAVE的名聲早就揚名國內外,其中最拿得出手的案例幾乎清一色都是搖滾樂,只要是在這個圈子裏,幾乎不可能不知道這家公司。能拿到MILLION WAVE的合作雖然不代表一定能大紅大紫,但其商業價值一定是得到充分肯定的。
其實很多名不見經傳的小樂隊就是差一些時運和機遇,而姜慕知現在已經将打開大門的鑰匙放在簡紹從手裏,他只要有足夠的實力,那麽收獲名利也只是時間問題。
姜慕知見他半天沒有回答,再次補充道:“但是我得提前跟你說好,我只是給你一次機會,我的意見并不作數,只有整個團隊認可你們,我們才能跟你簽合作。”
“我……”簡紹從回答道,“對不起,我覺得我們現在的情況,不能接受你的邀請。”
被拒絕了,姜慕知确實感到很意外,不過意外之餘,她也并沒有因為這個被影響到情緒或者怎樣,她不是那種喜歡計較的人,自然也不會就因為這麽一件事情認為簡紹從是不知好歹又或者怎樣。
姜慕知想,也許只是因為簡紹從認為樂隊做出來的曲子并沒有到他滿意的程度,又或者他認為兩個人的關系還不到這個地步,又或者他認為樂隊的情況不适合在這個時間節點談合作……
都有可能。
姜慕知沒有因為這個糾結太久,第二周還是正常上班去了。
電梯到達指定的樓層,姜慕知卻覺得今天公司裏的氛圍有些不同尋常,外面茶水間裏站着幾個年輕的助理,沒有注意到姜慕知過來,正在貼着彼此說悄悄話。
姜慕知不是有意要偷聽的,但是她在對方字裏行間中捕捉到了“萬娅”的名字,于是停下來,站在茶水間門口聽了一會。
萬娅的弟弟來了。
此時,A座企制部正是雞飛狗跳的時候,一個男生不顧保安的阻擋,不依不饒一路坐電梯上去,蹲在企制部門口大喊萬娅的名字,旁邊的人圍過來,公司裏最不缺少要聽八卦的人。
“怎麽回事?”Jacob穿着一身花襯衫,看熱鬧不嫌事大,走到男孩面前,好奇地打量他,“你是誰,找萬娅幹什麽?”
“我是她弟弟。”面前的男孩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個學生,還沒出校園那種,他染着一頭璀璨的金發,耳朵上打着耳釘,“她今天來公司沒有?”
正在他站在那裏吸引眼球的時候,萬娅姍姍來遲,她推開人群,試圖将萬煊拉到辦公室外面,但是萬煊紋絲不動,站在那裏自顧自說道:“姐,媽說讓你這周末回家吃飯,你為什麽不接電話?”
“有什麽事出去說不行?”萬娅不耐煩道,她的臉頰發紅,顯然是受不了在那麽多人面前出糗。
“哎喲,部門裏都是自己人。”Jacob拖長聲音,樂呵呵道,“不就是吃個飯嘛,弟弟你怎麽還找到公司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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