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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ve演出地點在市西邊,從公寓過去有一段距離,姜慕知開了車載音樂,裏面剛好在放綠洲樂隊的《Stop crying your heart out》,簡紹從說自己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看《蝴蝶效應》那部電影的時候。
“後來又看了一遍電影,重新對比了翻唱和原唱。”簡紹從說。
“覺得怎麽樣?”姜慕知一只手扶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搭在窗戶邊上,跟着節奏微幅度的晃着頭,“我沒看過那部電影,講什麽的?”
“歌的話,各有特色吧。”
“電影呢?”
“電影講的是男主在接受心理治療的時候找回曾經的記憶,發現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情,導致許多人受到傷害,所以多次回到過去不同的時間點,試圖阻止一切發生,但無論他做什麽去彌補都無濟于事,直到電影結尾,他意識到自己的出生就是導致一系列錯誤的源頭。”
姜慕知從嗓子裏發出了“嗯”的聲音,她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副駕駛上男孩的臉:“所以這個導演想說什麽呢?南太平洋上蝴蝶一次振翅并不是在所有時候都能改變事情的結尾?”
“我倒是覺得那次振翅可能就是男主的出生。”簡紹從說,他面對着窗戶轉過頭去,“也許,有的人出生就是一種錯誤,存在就是對別人的傷害。”
姜慕知“咦”了一聲,她下意識道:“可是你們不是有首歌……”她的話戛然而止,姜慕知清了清嗓子,哼起車載音樂裏的曲子。
簡紹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沒聽清她到底在說什麽。
好險。
姜慕知現在還不想告訴簡紹從自己已經找到了他們的賬號,這種事,還是留到以後簡紹從自己告訴她比較好。但是,姜慕知确實已經将他們的歌基本過了一遍,尤其是原創的曲目,正如簡紹從說的,他的樂隊确實是以搖滾為主,而且是比較經典的搖滾曲風,跟現在市面上流行的pop rock還不太一樣。
其中有一首偏向重型的原創就叫《what is actual is rational》,主唱撕裂式的唱法和中間一段貝斯solo給姜慕知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整首曲子已經接近金屬,反複吶喊黑格爾一句存在即合理,那種“我存在”的疾呼奔走,跟簡紹從今天說出來的話完全相反。
姜慕知還弄不明白到底哪個才是簡紹從的真心話,旁邊一輛車在環路上忽然并道,別了姜慕知一下。
姜慕知口吐芬芳一句國罵,狠狠按下喇叭,剩下簡紹從在旁邊被吓得一激靈,坐直身子不敢動彈,生怕在這時候觸了姜慕知的黴頭。
這一路總算是到了live現場,這次的live show嘉賓幾乎都是小衆的地下樂隊,票價不高,但買的人仍舊不多,現場場地比較小。不過,這是正中了姜慕知的下懷,她去到前排就是想看仔細那些樂隊的演出情況,如果有合适的,她就會考慮挖牆腳。
場地主辦方有一個和她見過,姜慕知過去打了個招呼,回來就看見簡紹從旁邊站着兩個女學生,似乎是在要他的聯系方式。
簡紹從似乎沒有幾次這樣的經歷,社恐屬性體現淋漓盡致,站在原地一個勁兒擺手,整張臉都是通紅的,直到對面兩個學生笑嘻嘻走開,他緊繃的肩膀才終于松懈下來。
姜慕知笑意根本掩不住,她若無其事回到他身邊。
簡紹從在一通尴尬之後,總算有了點脾氣,他抱怨道:“你剛才怎麽就站在那裏不過來,看戲好玩嗎?”
“看你挺好玩的。”姜慕知點了點頭,又說,“被女生搭讪有什麽的,說明你長得好看,招人喜歡呗。”
兩句話,沒有一句話在簡紹從的接受範圍內,他“你你我我”了半天,說不出來其他的,最後只能從嘴裏憋出來一句:“你不要總說這些,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什麽啊?”姜慕知現在已經逐漸找到了逗小狗的規律,“不喜歡我說你招人喜歡,還是不喜歡我誇你長得好看?”
“……”簡紹從宕機了一樣停了片刻,穩定了一下情緒,嘴角揚起一點使壞的笑意,回道,“謝謝,你也很漂亮,招人喜歡。”
這回弄得姜慕知沒話講了,她有點慶幸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西面的天空上紅霞逐漸要從遠山消退,街燈逐一亮起。
現代城市猶如晝夜不停轉的鋼鐵機械,路人步履匆匆,猶如昆蟲沿着既定軌道往返于寫字樓的巢穴中,不過,仍舊有地方是彩旗飄揚的——伴随燈光熄滅,電吉他落下第一個音符,空氣中的分子随着躁動的夏日音樂扭動起來,年輕的人群随之搖擺。
這些樂隊大多是兼職音樂人,有的已經是社畜中的一員,而大部分還是學生,他們的身後是提詞板,上面滾動着白色的字體,最高頻率出現的詞彙就是“理想”“自由”“愛情”。
也許在走下臺之後,他們需要面對的仍舊是庸俗至極的金錢和無聊透頂的生活,但在音樂響起的時候,他們正站在聚光燈下跳舞,造夢的人。
簡紹從偏過頭去,看見姜慕知閉起眼睛享受在音樂裏,有點好奇:她不是說今天來這裏是帶着工作任務的嗎?邀請的時候說得一本正經,結果live一開始,她好像又真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了。
簡紹從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笑了,随後轉過頭去,學着周圍人的樣子舉起一只手,跟随鼓點的節奏跳起來。
老實講,這些樂隊的水平參差不齊,大多數一聽就知道業餘,如果單獨把他們的曲子拎出來,很有可能根本不滿足簡紹從對音樂的要求。但是,當周圍氣氛升騰,那些小失誤、小遺憾也就被平滑地掩飾過去,猶如蛋糕胚上抹的奶油,掩蓋住細密的小孔,随着裱花袋的運作,變成不同的模樣。
“我原來學生時代最喜歡聽現場。”姜慕知趁着曲子的間歇,趴在簡紹從的耳邊跟他說話,“我也喜歡演現場,我喜歡聚光燈,那個時候覺得自己就站在彩虹的端點上,所有光芒都在我身上。”
“你?”簡紹從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噓。”姜慕知一根食指在他的嘴唇上點了點。
鼓點再次炸裂,伴随吉他失真的噪音,一聲極端嗓叫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被臺上的這位主唱吸引,姜慕知也不例外。
她吃驚地看向臺上,那個個子不是很高的男主唱,手裏握着一把電吉他掃着弦,他的聲音跟他本人反差極大,是一種厚實而嘶啞的聲音,如果光聽不看,可能會以為他是個三十多歲,挺有閱歷的男人。
姜慕知瞥了一眼節目單,找到那支樂隊的名字,這是一支學生樂隊,而且幾乎是嶄新的,手機上沒有查到很多他們的資料,只知道他們是本市一所重點理工高校出來的學生,可以說,那所學校裏的學生幾乎各個都是學霸。
主唱叫何恩。
姜慕知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機會,她不是那種一定要看完演出貨比三家的人,她和簡紹從對了對眼神,當機立斷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跟姜慕知相識的主辦方安排他們在後臺等待,這裏相比起現場就安靜許多,姜慕知有了時間和簡紹從探讨。
“你覺得那個主唱怎麽樣?”
“好。”簡紹從給的評價很簡潔,“而且,你之前跟我說,你要找主唱的那個樂隊,我剛好也聽過,何恩的嗓音跟他們的曲風非常合适,我原本還想說,鱷夢樂隊現在的成員年齡普遍不小,可能很難找到全新的素人主唱。”
姜慕知點了點頭,其實她原本也沒報多大希望,但是何恩一開口,她就知道對味兒了——這是契合鱷夢樂隊的主唱。
“其他的都有調整的餘地,但嗓音是必須要合适的。”姜慕知點了點頭。
正在他們聊天的幾分鐘裏,剛才那支樂隊似乎是回到了後臺,幾個年輕男生的說笑聲從走廊另一頭傳過來。
姜慕知整理了一下衣服,迎了上去,叫住他們。
那群男孩似乎沒想到姜慕知是來找他們的,一時間四、五雙眼睛齊刷刷看過來。姜慕知看清了被圍在中間的男生,何恩,他留着一頭長直的頭發,也許是為了演出效果。
現在後臺的溫度比較高,他已經用頭繩綁了起來,碎發也被發箍捋到後面,露出飽滿的額頭。何恩是那種典型大城市出來的學生長相,他沒有畫任何眼線或者其他妝容,只有一張幹淨的臉,雖然算不上帥氣,但看上去還挺舒服的,是現在主流市場會接受的樂手造型。
姜慕知沒有盲目遞上自己的名片,而是叫了何恩的名字:“同學,你今晚演出之後還有別的事情嗎?”
“我……”何恩顯出了幾分手足無措,“你是誰啊?”
“我是MILLION WAVE的經紀人。”姜慕知說,“我主要負責藝人和演出方面的業務。”
姜慕知的話音落下,那一行年輕學生的表情有了變化,其中何恩似乎變得忐忑起來,他回過頭去看了看其他的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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