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罪惡夜晚
廚房窗邊,黑色大理石桌臺挨着磨砂拉門。一條魚開膛破肚掉在地上,魚尾濺上了血。黑紅黑紅的顏色迤逦着,一直塗抹到拉門外。
她微駝着靠在桌邊,面向窗外。蒼白的手指把電話挂斷,嘴唇還在發抖。
黃昏時分。她看見街對面那家保姆又出來拖地。手一前一後,牽動着頭在光影裏一陰一晴。
那保姆總是面無表情,機器人一樣。這讓她想起那天,在洗手間被推倒時眼前的拖把。
濕淋淋地在角落裏擰成一團,心痛如絞的樣子,比某些人更有人情味。
寒流剛過,氣溫短暫回升。傍晚仍有那麽幾绺陽光,牽牽絆絆搭入住宅樓,系在病恹恹的樹上。
有早早放學的孩子,小男孩小女孩,蹦蹦跳跳跑進禮品店。
今天是什麽節日嗎?她想不起來。她對這些很早就沒有感覺了。
夕陽流瀉在玻璃上,她看見自己的側影朦胧地映在一片柔光裏,像那年相親的時候。
“哪天送你禮物,哪天就是過節!——來,拿着!”
哪有第二次見面就塞人禮物的?她紅着臉坐在餐廳裏,他一身煙味,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對面,“真不懂你,我就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玩。你喜歡,就買給你吧。”
禮物拆開是一個直筒陶瓷花瓶,下面趴着一只粉色小豬,睡得酣酣地。
她常常溫柔地看着粉色的小豬,在等待他晚歸的時候。她守着一桌涼透了的菜,幻想肚子裏寶寶的樣子。
“你可算結婚了,得趕緊要小孩。”同事是過來人。
“可……我覺得他沒還資格做一個父親……”
“哎,男人要應酬,抽煙喝酒很正常的。再說,他在家裏打你,在外面就能保護你的。”
Advertisement
她搖搖頭,接受不了這樣的理論。
粉色小豬花瓶從客廳挪到廚房。自從刀架子被他摔碎,花瓶就成了替代品,裏面放着剔肉的尖刀。
後來,肚子裏才四個月大的孩子死于她的腳下一滑,像那只被刀尖戳在案上的粉色小豬。
第一次挨打的時候,她記得很清楚。她只是一言不發地收拾桌子,男人站起來拽住了她的衣袖,力道之大快要把衣服扯掉。她晃了下身子想要掙脫,然而酒氣裹着發熱的氣息噴在臉上。
她将碗擲在桌子上,幾乎在同時,她就聽見了巴掌打在臉皮上的清脆聲響。
這聲音讓人有種抽離感,好似這一巴掌不是打在我臉上的。直到火辣辣的滾燙沿着耳根傳到我的頭皮,她才意識到這一切。
她的記憶一面向後追溯,一面向前推演,那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和不輕不重的小事勾連起來,構築成如今的生活。悲劇的萌芽在牆壁裏肆意生長,終與混着血肉結成銅牆鐵壁。
她跟着旁觀者一起默默地粉飾它,忍受它,接納它,知道它成為生活中習以為常的一部分。
這是家!——她聽見自己的酒醉時的叫嚷,可這甜蜜的字眼卻不會手下留情。
陽光一寸一寸萎落,夜色沉了下來。她聽見樓下漸次響起的車笛。一到下班的時候,她習慣性緊張起來。
今天又要因為什麽那我撒氣呢,今天又得打多久?他打我我就躲……不能躲衛生間,他踹門進去就是死路。不能打左胳膊,上周剛脫臼……
她心跳如鼓地等了一陣。才想起來,這擔心如今完全是不必要的。
她微微擡眼,看見歸家的車輛打着紅色尾燈擁塞在街頭巷尾。黑夜卷着紅色、白色的燈光潑灑在曾經寂寥的街道,漫漶成來自地獄的火,似要吞噬蝼蟻人間。
以前,還沒看見過這時候的夜晚呢。她把這歸咎于他喜歡在這時候折騰她。
擦地、倒水、熱菜……“這不是一個媳婦該做的嗎?”她哥哥煩躁地揮手,“你這都做不好,怪誰?”
不是,不是的,你看看啊!
她哭喊着脫衣服,露出渾身青紫的瘢痕,乞憐地嚎啕——向他那如父的長兄。可她沒看見哥哥鐵扇一樣的巴掌招呼在那人臉上,倒是一把薅起她的胳膊,扯着她往外搡:“大過年的你不晦氣?不嫌丢人!”
微光下玻璃上布滿了塵埃,好像有一個污穢的影子躲在暗處,野狗一樣亮出渾濁的眼睛。
她打了個冷顫。身後的腳步聲緊追不舍,冰涼的皮帶扣令人心驚。
窗戶被夜風猛地吹開,嘈雜的鳴笛和鼎沸的市聲一股腦撲入,像那個人喝醉了酒站立不穩的身形。餓虎撲食似的,要來啃食她搖搖欲墜的靈魂。
那天從哥哥家回來,走夜路被歹徒強暴的是她,受傷害的是她。怎麽到他這裏,自己到成了罪魁禍首?
肋骨被打斷了,她痛到喘不上氣,趴在地板上。心早就碎了,和那個恐懼的雪夜裏,壓在身上陌生的腰帶一樣冰冷。
“他是魔鬼,那我也要下地獄,跟他同歸于盡。”她攥着拳頭,牙都咬碎。朋友驚叫連連,連忙攥住她的手。
柔弱成柳絲的女子發起磐石一樣的毒誓,真叫人害怕。
“你不要下地獄,人間有路的,你不要怕,我幫你。”律師溫柔地勸說她。
也許因為他太會僞裝,又也許沒人放在心上。她還是沒等到人來渡她,渡她去平安喜樂的新年。
忽然由遠及近,警鈴大作。她回過神來。把手邊沾血的尖刀插回小豬花瓶。
掂起腳尖,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像當年學芭蕾舞的小女孩。
地上的死魚瞪着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看她邁過滿地瓷片、碎玻璃杯、裂成兩半的案板,還有一個躺在地上,胸口汩汩流血的男人。
也許還有更好的方法來保全自己……她苦笑一聲。
可是我等不到那天了。
她低頭看印着玫瑰的地墊。原本驕矜的花朵早被踩上了腳印,沾滿了灰黃的塵埃和泥土。
關了燈,她擡腳邁出去,那片自欺欺人的銅牆鐵壁終于一瞬間傾頹崩塌。
走廊裏漆黑一片,她聽見有人上來,腳步聲錯亂。聲控燈一層一層亮起,等待一個投案自首的人。
(全文完)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