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張家

張錦言一家住在城外的青煙山下,守着山腳處百畝蔗田和一座山頭,日子過得分外滋潤。

原身跟着鐘老爺做生意時,和這位張公子打過幾回交道,算是熟識。

說來這位張公子的遭遇不比被族親排擠出去的鐘予槿好到哪裏去。

張錦言所在的張家本是做镖局的,他自小學武,也是想着日後為家族出力,無奈他是妾室所生,一直不被主母待見,成婚後他和新婦被排擠得實在無法,就咬牙帶着妻兒和小妹一起搬到城外,靠着幾畝田地慢慢把日子過了下來。

如今張錦言一家手裏握着百畝甘蔗田,每年靠賣糖蜜獲利頗豐,半山腰上還種着茶樹和桑樹,池塘小溪滿是魚蝦,在自己的小院裏過着如世外桃源的生活。

鐘予槿駕着驢車慢慢跟着張錦言的馬車,行駛在平坦的山路上,望見山間白雪皚皚,霜雪滿地,有種世外仙境的美感。

等春日,河水解凍,漫山遍野芳草萋萋,鐘予槿想着來年好春光,愈發覺得這地方的好。

鐘予槿看着張家的竹門小院,和院中忙碌的仆人,想起她家的大宅院,對比之下同為制糖大戶的張家住在這間竹林,家裏養着雞鴨,一窩小貓和小狗,日子過得卻是格外舒坦。

鐘予槿蹲下身,招呼遠處的一群小貓咪,幾只小貓呆愣楞地看着她,叫了半天後,終于有只不怕生的小三花蹦跶着跑了過來。

“喵嗚~喵嗚~”

小三花貼着她的手背親昵地叫,鐘予槿從地上抱過小貓,享受了一把撸貓的待遇。

在後世,她曾經也想過養一只貼人的貓咪,大城市裏的生活很孤獨,有只貓陪着總好過回家後孤零零地面對着空蕩蕩的出租房。

可再一想,她自己只想着下班後有貓來陪,卻不想白天上班後貓主子在家裏的寂寞,一人一貓,像對怨侶,想了想就此作罷。

“我說是誰,原來是槿姑娘。”

出來迎接的是張錦言的夫人駱氏,他們夫婦二人結親的時候,鐘予槿還跟着鐘老爺吃過喜酒,這幾年過去,張家嫂嫂比當日做新娘更加明媚動人。

“張嫂嫂安好。”鐘予槿福身行禮。

他家雖住在這山間竹院裏,可駱氏身上穿着淡藍色綢襖,茶白色繡鶴望蘭的綜裙,鬓邊滿是珍珠勾成的珠花,溫婉動人,駱氏走近瞧仔細,驚訝地說道:“我說是誰?原來是槿姑娘,外面冷,快進來坐。”

鐘予槿被一雙溫熱的手握住,門簾掀開,屋內燒着炭火,宛如春日,催得桌上的臘梅花盛開了幾朵,她上下打量着屋內富麗的裝潢,深覺張家嫂嫂像是被寵起來的嬌人。

仆婦端上兩碗熱茶,“姑娘慢用。”

“喲,原來是你啊。”珠簾挑開,入眼便是一個俏麗的小姑娘,一雙杏眼直勾勾地對上鐘予槿。

鐘予槿仔細瞧她,似乎是前幾日她在尚賢坊被自己繼妹圍堵的時候,那位替她發聲的女孩。

張家嫂嫂提醒她道:“錦玉,你該叫槿姑娘一聲姐姐。”

張錦玉是張錦言的小妹,她自小離家去鳳嶺山無雙宗拜師學藝,今年才學成歸來,傳聞她功夫了得很。

鐘予槿瞧見她腰間的佩刀,和挽起的發髻,真想目睹一下飒爽女俠的風姿。

兩個女孩相望許久,張錦玉終于別扭地喊了一聲瑾姐姐,鐘予槿笑着應下。

見二人要談事,駱氏拉着張錦玉去了外頭。

室內的梅花才盛開,散着若有若無的香氣,張錦言道:“既然都到這裏了,我們就不必賣關子說客套話了。”

鐘予槿笑道:“今日前來,就是來暢所欲言的,我與張公子也不是生人。”

張錦言放下茶杯,一路以來溫和的表情瞬時嚴肅起來,語氣憤恨地開口:“我頭一句要說的,就是你們鐘家真真是臨州城內頭一號奸商。”

鐘予槿輕笑道:“這話說的,自古以來都是無商不奸,您是商人,您敢說您不奸詐?”

張錦言絲毫不留情面:“可你們鐘家仗着人多勢衆未免太過了點,一大家人個個都是老奸巨猾的主。”

鐘予槿笑而不語,緩緩地給杯中續茶,鐘家所做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一個賣糖郎靠着家裏的族親開辦了糖鋪,在鄉下置辦了田地,釀糖熬糖,從此走上了富貴路

旁人聽起來只當是一家人齊心協力奮鬥的故事,實際上二伯父當初賣了家裏的幾塊田來到臨州後,很是嫌棄她家,甚至都不願住進來,又對她家賣糖的事情很是嗤之以鼻,若不是後來她爹爹扛着壓力每日不停歇地走街串巷,攢夠了開鋪子的錢,二伯父怕是要揣着他的錢賴在臨州混吃混喝一輩子。

三伯父更是個花天酒地的主,當時他還未娶親,便賣了祖上留給他的幾塊田吃光喝光,在鄉下混不過去才進城整日幹些出力氣的活,掙多少花多少。

後來她爹爹好說歹說,将人勸誡回來,讓他在家裏的制糖坊內幫忙。鐘家有錢後,他便急匆匆地要錢買宅子置辦地産,嚷嚷着要娶蔣家的女兒,她爹爹忙前忙後給他操辦,最後還要時不時受他抱怨。

大姑母做得更絕,見他長兄有了資産,便自己婆家的人全都帶過來,硬要她爹爹給她家裏人都安排件差事。

二姑母倒是個憨厚的人,可是嫁給了一個不中用的相公,整日鬧騰得不行,最後是她爹爹看不下去,給他們家了一份清閑的活計。

三姑母鬼心眼最多,這一家人全都聚在臨州,看熱鬧似的等鐘老爺發了家才急忙巴結上來。他爹爹費了不知多少口舌,才将這麽多族親的心擰成一股繩。

生意漸漸做大後,人的本性便都暴露出來,家中的鋪子裏接連傳出以次充好,欺詐客人的消息,幾個族親逼着鐘家老爺去落井下石購進了幾家酒樓客棧,整日不是算計這個就是掰扯那個,整個鐘家也就是為了錢才聚在一起,沒了錢便一哄而散。

尤其這幾年為了擴大銷量,仗着鐘家家大業大,壓價賣糖,其他小戶哪裏有實力抗衡,只能認栽地順着把價格壓下來,這事早就引起不少商戶的不滿,只是沒有法子根治罷了,誰讓鐘家人多呢。

鐘予槿悠悠嘆道:“張公子說的是不錯,我們一家人都是老奸巨猾的主,沒一個好東西。”

“哎哎,也不能以偏概全。”張錦言擺擺手,“況且我只說了老奸巨猾,可沒說你們沒一個好東西,這鍋我不背。”

兩人對視哈哈大笑起來,鐘予槿從懷裏掏出一塊糖餅,擺在桌上,“這些人這些事再說也無用,如今我既被那些人趕出去,就再也沒回去的想法。”

“與其在泥塘裏和臭魚爛蝦為伍,不如早日脫離苦海,尋一處清渠好生自在地快活着。”

“既然來新地方投靠,按理是要拿點誠意,今日我帶來一塊好東西,您看看我這份禮如何?”

張錦言從糖餅上扣下來一點,用手指碾磨着,“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我對槿姑娘的捕魚方法很是感興趣。”

鐘予槿起身笑道,“既是入得了張公子的眼,那我就放心了,現在想去您家的制糖坊裏看一看。”

張家院子建在這山腳邊上,地方分外寬敞,成排的房屋都是張家用來制糖的工坊。他指着山下一塊塊的田地說道:“今年砍下來的甘蔗都存放在地窖裏,槿姑娘要是需要,盡管拿來用。”

鐘予槿點點頭,只是她現在對張家倉庫裏的農具起了興趣。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上次制糖經驗,鐘予槿很想把榨甘蔗的機器做出來,忍不住摸了摸挂在牆上的刀具,心中已經有了法子。

“這是用來磨甘蔗的機器,先前我看榨甘蔗實在太過費事,也曾想着改進一下機器。”

“張公子想法與我是不謀而合,磨刀不誤砍柴工,我們若是把器械做好,能省下不少力氣。”

“鐘小姐不愧是鐘老爺親自教養出來的,這心裏的法子是一個接着一個。”

鐘予槿循聲看去,嗯,這位熟客真是無處不在啊。

張錦言只當他們還未曾見過,上前介紹道:“哦,這位是孟書堂的教書先生,謝先生,家中現已有一個小兒,正是頑劣的時候,我便想着請一位先生隔幾日來家中教授詩書禮儀。”

雖是熟客,鐘予槿照舊福身行禮,“謝先生安。”

“鐘姑娘安。”

張錦言看着兩人,有些尴尬地輕咳道,“二位若是還空閑,可以一同留下吃頓飯,。”

鐘予槿接過話:“不必了,其實我與謝先生現在都住在南街坊,還是鄰居,已經見過許多面了。”

“哦哦,這樣啊。”張錦言順着鐘予槿的目光往外看。

“這麽久過去,書畫應該接回來了吧?”鐘予槿望着院子。

在接回書畫這件事上,她本來是想着若是文的不行,那便來武的,誰知道人家镖局出身,向來信奉能動手就絕不嚷嚷的信條,聽她講完困境二話不說直接派了個功夫了得的家仆去了鐘家,說是定會把書畫完好無損地帶回來。

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把人帶回來,鐘予槿心裏沒底,慌張之下,只想着那位叫書畫的小妹妹。

“阿槿姑娘,槿小姐。”

“哎。”鐘予槿聽見聲音,眼睛亮了起來,急沖沖地跑到屋外。

謝有塵見她不顧雲鬓紛亂,提着裙擺跑出去,也跟着出去。

院子裏的家禽在雪地裏留下斑駁的腳印,一窩小貓擠在一處,瞪着眼睛望向緊緊相擁的主仆二人。

謝有塵擡手碰了碰,有片片雪花落下,籠罩在少女周圍,天分外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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